第二百五十四章 就添六個字
聽大嫂還要編排挖苦明月,成裳臉色先是一紅,想張嘴辯白兩句,成鴻略以為姐姐不懂事,還要對明月動手,臉色登時拉得老長,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成裳心裏別提多委屈了,就算是自己莽撞了,冤枉了明月,但自己好歹也是鴻略的姐姐,為了一個還沒嫁過門來的寡婦,給全家人沒有好臉色,三弟真是被狐狸迷了心,成家的地位往哪放?她的麵子往哪放?
更讓她生氣的是,相公呂宋改不了那“摳餿”勁兒,見了雲子一幅小家子氣、恨不得揣在自己懷裏的模樣,憑白讓人看著笑話。
雲子的出現,自然打消了明月偷東西的嫌疑,但氣氛卻己尷尬到了極點。
明月性子扭,不願意先開口示弱;
成家人本就自視甚高,更不願意開口道歉。
雙方就這樣僵持著,肅靜的能聽得見人的呼吸,和先前熱鬧的模樣大相徑庭。
成鴻略眼珠一轉,對明月道:“明月,你不是說和我談嫁妝的事兒嗎?現在可以說了嗎?”
明月狐疑的看了看成家人,遲疑道:“就在這兒說?”
成鴻略肯定的點了點頭,明月明白成鴻略是什麽意思了,他是想讓她當麵宣讀嫁妝單子,殺一殺成家的威風,最起碼,不敢小瞧了嫁過來的村婦劉氏。
而實際上,成鴻略根本就不知道明月給劉氏準備什麽嫁妝,在訂親時,他就怕劉氏家底單薄,嫁妝少了讓成家人和向陽村人笑話,所以聘禮準備了整整一十八抬,就是為了劉氏嫁過來時,再充當嫁妝抬回來,反正成家其他人也不知道他準備的是什麽聘禮,算是他的一點小心思,給劉氏撐臉麵。
明月聳了聳肩,從懷中拿出一張燙金邊的紅色貼子,清了清嗓子,大聲宣讀道:“金頭麵一幅、紫玉頭麵一幅、珍珠頭麵一幅,綢緞五匹、玉鐲兩對、收藏字畫十幀、上等文房四寶四套.……田產二十畝、紋銀五百兩.……”
讀得明月口幹舌燥,心裏則是將成鴻略吐槽了個遍,都說三房是村姑村婦了,怎麽還有字畫?文房四寶?隻怕這成鴻略也是打腫臉充胖子,將自家全部家底當聘禮拿過來了,這是給自己娘充臉麵,還是要打臉麵?
終於念完了,成家人果然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成鴻略的老底兒,一臉的震驚,似沒想到一個村婦嫁妝竟達到了上千兩銀子。
明月歎了口氣,對著和自己一起來的小丫鬟道:“勞煩取了文房四寶來,我添上幾個字。”
小丫鬟看向大夫人,大夫人並沒有理會她,便當答應了飛跑出去,不一會兒,苦嗬嗬一張臉,手裏隻拿了一隻有些禿毛的毛筆和一隻快磨禿的硯台、硯石,遞給明月道:“我找遍了成大人的書房,隻找到了這個破舊的,你將就著寫吧。”
明月心裏明白,好點的文房四寶怕是都被扔到嫁妝裏充數了!這個殘次的,應該是成鴻略留下臨時批文用的,為給劉氏湊嫁妝,這個後爹也真是拚了。
明月將桌案上不知誰的茶水倒進硯台幾滴,拿起磨墨的硯石,實在太小,連握手都不夠。
明月幹脆拿出龍雀匕,直接削下來一小小塊,如碾藥般碾碎成粉,這才潤出些許黑色墨汁來。
老二成鴻策看了眉毛登時一皺,輕叱道:“豈有此理!有辱斯文!”若是他的學生如此,估計早被他掃地出門或是戒尺伺候了。
明月向成家眾人揮了揮手中的燙金邊的大紅貼子,高聲道:“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及各位長輩,我剛剛宣讀的這些金銀首飾以及田產字畫等,不能稱之為嫁妝,實際上是成大人過給我娘的聘禮,後日成親之時,這些東西,定會原封不動拿回來,充入成家三房的公帳之中。”
“哦……先前我還懷疑村姑村婦怎會有文房四寶、書幀字畫風雅之物,原來是三弟的‘聘禮’哦,可惜了三弟的一片心意,爛泥巴永遠扶不上牆,野雞永遠變不成鳳凰。”大夫人終於抓住了出氣的口子,大有不吐不快之勢。
明月無所謂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對,村姑村婦隻能和些俗物相配。”
成鴻略臉色微微一紅,聽著像是明月罵他也是俗物一般。
明月調侃似的對成鴻略道:“幹爹,我娘腦子單純,做生意不行,所以陪嫁不了鋪子;我娘一介弱女子,種地也不行,所以陪嫁不了田產;我娘勤儉持家,平日樸素慣了,所以陪嫁不了首飾;我娘不識字,附庸不了風雅,所以陪嫁不了書幀字畫和文房四寶,你將就著收下我給準備的‘俗物’吧!”
明月提起筆來,在那燙金邊的大紅貼子之後,一筆一畫的寫下了六個字,拿起來吹幹墨跡。
歲蓮抻著脖子想看,卻是實在看不清寫的是什麽,隻隱約查出是六個字。
這成鴻略也太疼媳婦了,沒過門就將上千兩的家底兒交出去了,這和總跑青樓應酬的成鴻謀、和總一臉欠八百吊錢的成鴻策完全不同。
大夫人心裏更氣了,返著酸氣道:“娘,俺就說這親家做不得,不僅是個帶娃子的寡婦,還是個無依無靠的窮酸,連嫁妝都要‘蹭’了三弟的聘禮,這後填的嫁妝,不會是幾石麥子、幾斤白菜之類的吧?那也太丟成家的臉麵了!就是不和俺當年的一百兩銀子嫁妝,總得和高兒她親娘的五十兩嫁妝差不多吧?”
“不許說我娘!不許欺負我姐!!”高兒的眼睛又紅了,隻是瞪著眼睛,拚命的不讓眼淚流下來,手緊緊的攥著明月的手,高兒打小就沒了娘,對親娘的印象遠沒有對劉氏的印象深,所以不願意這個所謂的大伯娘欺負劉氏和明月。
“小白眼狼,有了後娘望了親娘!有你哭的時候!!”歲蓮惡聲惡氣道。
明月並不理會這惡狗般咬人的母女,將紅貼子遞給了成裳道:“您來宣讀吧,我來點我娘的嫁妝。”
成裳肅著臉打開紅貼,臉色分外的難看,隨之紅得發燙,半天也沒有說話。
明月並未催她,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來,輕飄飄的交到了高兒手上道:“高兒,等娘後天嫁過來時,你親手交給她,這是她的私銀,大齊國二十三個郡府都可兌換,朝陽縣的票號得預約兩天兌現。你替我勸勸咱娘,以後別太緊省了,免得被眼色不好的人看輕了。”
高兒緊緊偎著明月,不太友好的看著大伯娘,他年紀雖小,但也知道誰的態度最惡劣。
歲蓮想要再譏諷兩句,成裳抬眼瞪了她一眼,硬生生將她到嘴的話給瞪了回去。
成裳將大紅貼子遞還給了成鴻略,頗為愧疚道:“明月,是姑姑想岔了。剛剛三弟對你娘和你這個繼女太過維護了,我還以為一向精明的他被迷了眼。現在才知道,被迷了眼的人,不是他,而是我。既然不是圖三弟的財,高兒又黏著你,定是你們母女真心待他們好。以後我若再說那些混帳話,就讓三弟抽我耳鴰子!我絕不還手。”
明月倒是頗為意外,沒想到成裳拿得起、放得下,懷疑明月是壞人,說動手就動手;意識到誤會了,說道歉就道歉,絕不含糊,也絕無二話,倒真是應了成鴻略對她的評價。
明月點了點頭道:“親人就應該像您這樣,掏心掏肺的為兄長著想,有話明說,有事明問,這樣才避免了誤會。這銀票是我娘的嫁妝銀子,娘另外給各位準備了禮物,全部存在翠雲軒,女人是成套的頭麵,男子是刻章的原石;本來打算出嫁之日再拿過來,既然大家這樣‘好奇’,我隻好提前說了,大家可以提前去取,若是喜歡了其他樣式,也可以直接調換,不必知會於我,我最後統一與晟玉軒掌櫃算帳。送給老夫人的,是一尊二尺白玉觀音像,那白玉是全樂陽郡最純正的一塊璞玉,十分難得。”
眾人登時肅靜了下來,麵麵相覷,尷尬得喘不上氣來,歲蓮更是臉色通紅,低著頭攪著手指。
大夫人瞬間轉換了臉色笑道:“成裳說的對,大家都是為了三弟好,一家子其樂融融的,我們都跟著樂嗬!還叫啥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的,趕緊改了,叫祖母、大伯娘、二伯娘,這三弟真是的,也不給介紹介紹,讓明月幹杵這兒半天。來,大伯娘給你介紹介紹。”
這“大伯娘”的臉色轉得如此猝不及防,害得明月根本就沒躲過她的“魔爪”,被拖著一一見了禮,最後也沒記住這些個堂哥堂弟哪個是誰家的,反倒隻記住了飛揚跋扈的歲蓮,和沉默寡言的歲荷。
明月實在被吵得頭疼,嫣然對老夫人施了個禮道:“老夫人,明月家中有事,先行告退,有些事想單獨與幹爹說一說。”
老夫人仍是一幅淡然的樣子,輕輕點了點頭,明月向成鴻略示了示意,二人便一起走到外間去了。
二人剛消失在眾人眼前,大夫人快速走向高兒,伸手去搶那銀票,想看看銀票的數值。
高兒對這個一來就對劉氏說三道四的女人頗為反感,不僅不讓看,還一把揣在了懷裏,抱著肩膀在胸前,任誰也看不見了。
大伯娘撇了撇嘴,輕叱道:“就這一張銀票,再多能有多少,還給大家買首飾,我看是癩蛤蟆打哈欠,吹得挺大。這翠雲軒定也不是什麽高貴的玉石鋪子。”
成裳是生意人,看慣了見風使舵的勢力小人,今日一見,以前見的都是小巫見大巫,大嫂這變臉的速度,比那些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成裳歎了口氣道:“大嫂,三嫂的嫁妝‘俗’得不能再‘俗’了,全是白花花的銀子,和你的嫁妝相像,都是一字開頭,隻不過,你是一百兩,人家是,一十萬兩。”
大夫人登時瞪圓了眼睛,這窮酸的村婦竟然這樣有錢?她前夫莫不是王侯將相、富賈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