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被當成了小偷
劉氏後天就要出嫁了,明月找了個借口,說到縣裏去和官媒商議一下成親的細節,別再發生疏忽。
劉氏紅著臉點了點頭,劉氏臉上不自覺的流露出了幸福的小女人笑容。絲毫沒有覺得女兒操心娘親的婚事有什麽不對勁兒,任何在別人家看著不合常規的事兒,到了明月這裏仿佛都變成了理所當然。
看得明月心裏也是暖暖的,都說新婚的女人最美麗,這種幸福是騙不了人的,看來,成鴻略寵女人的功夫還是有一套的。
明月此次進城主要就是為了找成鴻略,商議一下劉氏出嫁的嫁妝、以後的住所以及幾個兒女戶籍之事。按道理來講,劉氏改嫁成鴻略,她的子女自然跟著嫁入成家,成為成鴻略的繼子繼女,可是明月卻不這樣想,自己身上擔著大秘密,解決好萬事大吉,解決不好,就是天降大禍,莫要連累了家人才好。
馬車已經買回來了,馬車不算豪華,但分外寬敞,倒是完全符合明月的期待-——低調實用。在置買嫁妝期間省了不少的力,若是沒有它,還得去搭牛伯的牛車,那就說不出的尷尬了。
因為明月馬上成為“成大小姐”,衙役們並沒有阻攔她,讓她長驅而入,直接進了縣衙的後院。
本來一向頗為肅靜的後院,如今卻是車水馬籠,好不熱鬧,五六個婆子婢子穿行其間,拾掇著東西,看眾人臉上疲憊不堪、滿麵風塵的模樣,這些定是成鴻略的遠在外地的家人。
明月這才後知後覺,自己此行有些突兀了,忘記了成親前成家人會來此參加婚禮的,自己想要談的事情隻得容後再談了。
明月邁步剛往外走,一個腳步匆匆的小丫寰從地上撿起一個碩大的包袱,一股腦的塞在了明月的懷裏,她自己也同樣抱了一個包袱,急切道:“你是三老爺府上的丫鬟吧,正好跟我走,老太太要選各房後天出席婚禮要穿的衣裳首飾。”
這包袱足有明月半個身子長,擋了一頭一臉,明月還未說話,那丫鬟已經氣急的用胳膊懟了一下明月的胳膊道:“真是個呆笨的,這大喜的日子前昔,伺候得好了是有賞錢的!你抱不動大的我來抱,你抱小的。”
明月看著小丫鬟懷裏絲毫不比自己小多少的包袱,有些忍俊不止,不忍拂了她有的麵兒,便抱著包袱跟著她走,走進會客廳,耳朵登時“嗡”一聲響,如同夏天推開露天的茅房門,數以千計的蒼蠅撲麵而來,讓人心裏慌亂而不知所措。
裏麵嘰嘰喳喳,無數女人的說話聲同時響起,好不熱鬧。
二人將包袱放在一個臨時拚成的大桌案上,在她們放下之前,上麵已經鋪滿了各色各樣的首飾、腰封配玉,花式繁多,卻一看就是便宜貨,讓人有種進了批發市場渾淚大甩賣的即視感。
再看桌案正前方,居中上首坐著一個六十歲左右的婦人,頭發簡單的挽成了一個發髻,毫無裝飾,身上穿著一件樸素的灰藍色的棉布衣裳,亦是毫無裝飾,若是將頭發剔了,會以為這是個得道的尼姑。
下首坐著四個男人,第一個四十多歲,身形比成鴻略還要圓上一圈,麵色和藹溫潤,眼皮半撩未撩,呼吸均勻,看著似乎睡著了一般;
第二個近四十歲,不敬言笑,嘴角下撇,頗變不屑的看著廳中快要發瘋的大小女人們;
第三個就是成鴻略,一臉的無奈,高兒百無聊賴的依偎在他身邊,亦是半打著磕睡;
第四個是個眼睛透著精光之人,精神十足的看著桌案上的東西,時而點點頭,時而搖搖頭,大有品評論足的意味。
而廳中則是眼花繚亂,目不瑕接了,三個年紀略大的女人,帶著十來個少男少女亂成了一鍋粥,無數隻手在桌案上伸來伸去,分不清是誰的。
明月被這種場景鬧糊塗了,這是什麽情況?怎麽這麽多的衣裳首飾堆在一起?這是哪裏受災了,要集體捐款捐物支援災區嗎?還是為了成鴻略成親,集體賣存貨湊銀子?看著成鴻略不像窮成這樣的人啊?
正座的老太太終於發話道:“大兒媳婦,差不多就行了,不過是你三弟成親,你們打扮得跟朵花似的有啥子用?丫頭們湊熱鬧也就罷了,小子們怎麽也跟著湊熱鬧,衣物首飾乃身外之物,不必太過刻意。”
廳中一個粉色衣裳的中年婦人撇了撇嘴道:“娘,此言差矣。您老吃齋念佛不講究這些,但老成家也不能失了禮術、丟了臉麵。成謀是臨陽縣縣丞;二弟是書院的先生;就是妹夫,也是京城客棧的東家,咱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穿得太寒酸了,讓向陽村的村婦村姑憑白打了臉,那豈不是讓三弟這個縣太爺成了全朝陽縣的笑話?”
婦人將其中一個包袱解開,將裏麵的衣裳抖了抖,狀似頗為大氣的道:“我從家裏拿來這些雖比不上成裳從京城拿來了的樣子好,但料子可是十成十的好,都是成謀轄下的人給孝敬的。你們看看哪件能穿?”眼角不屑的瞟向一側,一家明顯穿著窮酸的婦人,和她身側十六歲的少男、十五歲的少女。
被抖開的大包袱裏麵還有一個小包袱,婦人將包袱打開,小心的撫著流光溢彩的幾件衣裳道:“這是我為了參加三弟的婚禮特地訂作的,這件淡藍色的水流裙是歲蓮的,這三件暗紅色、深藍色、藏青色的流雲錦袍子是成寒、成竹、成林的。”
又找開了一個小巧的首飾匣子,指著一套金色的鳳凰流蘇頭麵和一套粉藍色碎玉梅花流蘇頭麵道:“這套金頭麵是我戴的,配我這件暗紅色的桃花窄袖流蘇暗金百褶裙煞是貴氣。這梅花頭麵是歲蓮戴的,和流水裙正好配上一套,好好的打打村姑村婦的臉。還有這個盒子裏三個小子的……”
成鴻略聽著不由得皺了皺眉道:“大嫂,什麽村姑村婦的,你若是因口沒遮攔惹得你三弟妹剛嫁過來就不高興,我可不依你,還有,別動不動就說是大哥轄下的人送的東西,若是被督察院或巡撫聽見了,大哥這個縣丞也當到頭兒了。”
大嫂頗不以為然的將自己要用的衣裳首飾收了收,遞給了旁邊的歲蓮手裏,歲蓮頗為傲驕的掃視了一眼,尤其是看向一個明顯粗衣麻裙的少女時,更是輕叱了一聲,像極了傲驕開屏的孔雀。
被她看著的少女自卑的低下了頭,右手輕輕扯了扯身側穿著同樣寒酸的婦人衣角,眼淚泫然欲滴。
桌案對過一個近三十歲的婦人見了,將自己帶來的一個大包袱打了開來,從裏麵拿出一套嶄新的翠綠色的錦綢衣裙,遞到少女的手裏道:“歲荷,這件衣裳是姑姑本來自己穿的,連水都沒過過,給你穿吧,這是京城最新流行的樣子,你穿上了,定會大放異彩,說不定在這裏能找到個好婆家。”
歲荷怯怯的想伸手去接,卻又不敢,抬頭看向娘親,娘親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歲荷會意的看向廳中央,果見姑夫一臉不悅的樣子,伸出的手尷尬的縮了回來,搖了搖頭道:“姑姑,那是你的衣裳,俺不穿。”
成裳狠狠瞪了一眼丈夫,偏不信邪的塞到歲荷手裏道:“姑姑讓你穿,你就穿,哪個不長眼的有意見,姑姑回去收拾他!”
歲蓮豔羨的看著材質明顯好於自己流雲裙的衣裳,醋溜溜道:“姑姑,你這裙子是三十多歲女人穿的,歲荷是嫌穿著顯老。”
成裳登時氣得臉通紅,又不能和侄女置氣,隻能忍著。自家隻有自己一個女人,隻生出兩個帶棒的兒子,自然也沒有閨女的衣裳,而兒子成嶺和成峰又都是年紀小的,拿來的衣裳隻能二嫂家的成夏能撿,成冬卻穿不了。
最最可氣的是,自家相公是個摳門的,自己挑好的衣裳配飾,他私下就掏換了,半路上她才知道,己為時晚矣,和她準備的材質明顯低了一檔,大部分還派不上用場。
成裳本來還想諷刺兩句大嫂,自己準備的好,其他都是次品,總想掐尖顯擺,見到自己被相公偷偷換掉的,也就啞口無言了。
見成裳尷尬,自己姑娘又實在羨慕得緊,二嫂有些不落忍,心裏頗為難過。自家相公是個窮又倔的教書先生,一年頂一年的過活,連存銀都沒有,現在隻能忍著被人看笑話,幸好,這種機會並不多,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二嫂從成裳衣裳堆裏拿出一件整潔的素蘭色的裙子,往歲荷身上比劃了一下道:“小姑,這件也不錯,讓歲荷穿這件吧。”
成裳心裏不落忍,那是她十年前的舊衣,洗得都有些發白了,遂從自己頭上摘下一隻素雅銀質桃花釵子插在了歲荷頭上道:“歲荷也年滿十五了,戴上這個,後來說不定真能相中的好婆家。”
……
明月說不出的尷尬,自己實在不想偷聽,可是偏偏就聽到了成鴻略家最為隱私、最為窘迫的一麵,還被人當著麵罵了村姑村婦,這種感覺,很不好;但若是被人抓了包,顯然,更不好。
明月低著頭,慢慢往後退去,想神不知鬼不覺的玩消失,晚一些再單獨將成鴻略叫出來談事情。
也許明月的動作太過“謹慎”,一看就是“心懷鬼胎”的樣子,被歲蓮一下子看見了,緊緊抱住手裏的首飾盒,生怕有人偷走一般怒道:“你是誰家的丫鬟,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偷拿了首飾和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