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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誰是嫡,誰是庶

  一晃七年未見,初一見麵,激起了李四海的愧疚之情和舐犢之情,男子伸手要去摸明月的頭發,被明月一閃身躲了開來,皺著好看的眉毛答道:“將軍,莫要開些不著邊際的玩笑,我爹姓殷名友,本是向陽村一個獵戶,七年前代殷家充兵丁,四年前朝廷發了訃告,還給了五兩銀子的恤銀。我再見爹爹之日,怕是百年之後在地府相見。”


  李四海拚命的搖著頭道:“不是、不是這樣的,四年前我在負責看守戰俘的獄營當值,不料發生了暴動,將小姐擄為人質,我偷偷跟著救下小姐。小姐怕侯爺追究我當值之責,這才改了姓名,叫李四海,我真是你爹!”


  明月轉眼看向劉氏,果然看見劉氏眼底一抹複雜的神情,見明月望她,輕輕的點了點頭。


  成鴻略驚得驀然站起,一臉震驚之色再也掩飾不住,他想過無數種情況,甚至想到了此人或許是劉氏的竹馬青梅,或者是一個強有力的情敵,唯獨沒有想過,此人竟是劉氏的丈夫——殷友!!!


  明月本就不是真正的明月,對本來的殷友就沒有什麽好印象,對後來的這個變成李四海的殷友更是深惡痛決,二者相較,明月更喜歡將劉氏交到成鴻略的手中。


  明月嫣然一笑道:“你真是我爹?”


  殷友以為女兒心動了,忙不迭的點頭,眼睛裏甚至閃動起了一抹淚花,情到深處,才恍惚有了當年憨厚的獵戶模樣。


  明月嘴上的笑紋越來越大,如盛開的蔓陀羅花,讓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些什麽,隻見明月緩然啟齒道:“既然是我爹,那麽我問你,這七年多,你在哪裏?是沒時間捎個口信兒,還是‘窮困潦倒’得沒有銀子養活我們?我弟剛出生被我奶賣了換銀子的時候,你在哪裏?我們的恤銀被吞趕出家門挨餓受凍的時候,你在哪裏?我娘三翻兩次被人構陷不守婦道關祠堂的時候,你在哪裏?我險些被奶奶送進周訟的被窩的時候,你又在哪裏.……”


  每說一句,殷友的臉色便白上一分,他想過給家裏捎信兒,可是姬兒說,要等到功成名就的時候再捎信兒,好給家裏一個驚喜;他想過給家裏捎銀子,可是姬兒說,銀子放在一個婦道人家手裏,難免有人窺伺,反而招來禍事;姬兒讓他娶她的時候,他想過正室劉氏,姬兒卻說,她是侯府小姐,不當正室會讓父侯難堪,不過,她可以容納下劉氏及孩子們,若是劉氏生下兒子,她可以扶做平妻(當然,到現在殷友才知道,劉氏竟然真的給他生下一個兒子)……

  漸漸的,在一次又一次的姬兒說之後,殷友幾乎忘了自己在向陽村還有一個家,還有幾個呦呦待哺、等著銀子花的家,若不是此次碰巧偶遇,或許他仍想不起來回向陽村去看一眼。


  他沒想到,劉氏和幾個娃子曾經過得如此不堪,甚至被自己親娘販賣了兒子,將女兒算計塞給親姑夫當妾,而自己“殷友”這個名字,竟然成了一個死無官籍之人,當年定是沒有追究自己沒有看好戰俘之責,否則朝廷是不會給發恤銀的,這事兒,定是姬兒從中斡旋……

  殷友眼色微紅,向前走了兩步,蹲在劉氏麵前,取代了剛剛成鴻略的位置,軟聲細語道:“秀秀,難為你了,這次回來,我,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了……”


  劉氏的臉色己經起了些許變化,成鴻略輕歎了一聲,微不可查的向後退了兩步,也許,自己該成全人家一家團圓的。


  明月輕抬眼瞼,看向門口滿眼凝重陰森的李姬,拳頭緊緊的握在腿側,顫抖的模樣,除了心思簡單、寵妻成魔的殷友,任何人都能看出來,這李姬正在強烈的壓製著心裏的憤慨與嫉妒。


  明月歎了一口氣,都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劉氏與死而複生的丈夫團聚本是皆大歡喜的事情,但從殷友對李姬的懼怕和依賴程度來看,劉氏隻怕是好不容易脫了翟氏的魔爪,再次重回殷家老宅不說,很可能又陷入了李姬的連環殺,這條小命早晚得被她們給玩完。


  拋開劉氏軟懦的性格不說,就衝著李姬性格強勢,還有個有權、有勢還手握重兵的爹,劉氏想在這夾縫中生存,勢比登天。如此粉身碎骨的選擇,莫不如遠離殷友,嫁給成鴻略,成全兩個女人。


  可是,成鴻略家裏會不會也有這些亂糟糟的事情呢?比如一個視搓磨兒媳如奴隸的娘?一群鴰燥幫著搓磨的大姑姐小姑子?或是一大群掐尖的妯娌?

  看來,再做最後選擇之時,明月有必要挑明一些事情,待價而沽,選擇將劉氏托付給哪個男人。


  明月微不可查的向成鴻略挑了挑眉,成鴻略看著久別團圓、不勝唏噓的劉氏與殷友二人,以為明月跟他提取消婚事之事,再次歎了口氣,走向了明月。


  明月墊起腳,在成鴻略耳邊道:“你爹你娘身體可好?你有幾個嫂子和兄弟姐妹?”


  這個問題問得異常突兀,成鴻略不明所以的看著明月,不知如何回答,更不明白明月的用意何在。


  明月不耐煩道:“答話啊?!答得滿意你還是有可能成為我爹的!”


  成鴻略嘴巴張得能同時塞上兩顆雞蛋,一向聰明的縣太爺立即通透了明月的意思,忙不迭的低聲答道:“我父母身體康健,幫著長兄在老家運城照看三個侄兒,離這裏有一個月的路程;二兄長在樂陽郡樂安書院當教書先生,為人樂善好施;我還有一個姐姐,己嫁入京城,夫家開著一家客棧,家道小康。大嫂和二嫂經常陪著娘親吃齋念佛,心地頗為和善,兩位嫂嫂處得如同姐妹;姐姐性格雖然潑辣,但為人豪爽,做事幹淨利落,你定願與她攀談。還有,我娘每年都會派人來催我成親,或是催我將高兒送回去,我若是娶了你娘,待高兒又視同己出,她會非常樂意的,還有還有,我大哥二哥都沒有納妾;還有還有.……”


  成鴻略有些語無倫次,囉裏八嗦,想起什麽就剖折一通,一幅好好夫君模樣,就差沒把腸子掏了來理給明月看了,意思也很明顯,他不是嫡長子,在外為官,離家又遠,劉氏嫁過來,每年也就那麽一兩次麵見婆母娘的機會,被欺負的概率幾乎沒有;自家兄長不納妾,是告訴明月自己也不納妾.……。


  明月滿意的點了點頭,走到還在向劉氏表達愧疚之情的殷友麵前,淡然道:“爹!”


  殷友麵上登時現了喜色,以為女兒認了自己,連忙站起身來,眼睛裏竟閃著激動的淚花。


  明月卻啟齒一笑,指著門外孫婆婆懷裏抱著的李明珠道:“爹,我們兩個,誰是嫡長女?”


  “呃……”一句話問得殷友啞口無言,他是以正妻娶的劉氏,也是以正妻娶的李姬,原來以為劉氏沒給自己生兒子,所以降為妾室也有些理由,如今知道,劉氏不僅給自己生下兒子,還讀書認字,過些日子就要進縣裏書院,這降妾一說是萬萬使不得的,因為降她為妾,兒子的遠大前程也就沒了;萬萬使不得。


  殷友麵似哀求的看向李姬,期待李姬當初如她所言,如果劉氏生了兒子,升劉氏為平妻。


  李姬眼色灰暗的盯著劉氏,似乎裏麵能射出一枚枚冰針來,將劉氏射過洞穿。


  好不容易因團聚回暖的氣氛再度冰冷起來。


  明月卻覺得還不夠冰冷,定要加一道冰箭,似自言自語、又似對成鴻略道:“幹爹,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娘竟然和李姨娘在珍味坊相見,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剛剛李姨娘逼我娘吃碎瓷片的時候,您說,李姨娘會不會知道了是我娘才這麽做的?”


  成鴻略先是搖搖頭,後又點點頭道:“也許知,也許不知,不過還是說不知的好,因為別人不管李姨娘知與不知,都會認為李姨娘是知道的,因為天下之大,在此碰麵,就像是故意巧合一樣,別人要麽會認為是李姨娘因愛生妒、殘害正室;要麽會認為李將軍嫡庶不分、寵妾滅妻.……”


  李姬黑著臉怒道:“渾說什麽,我不是姨娘,是李郎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


  明月聳了聳肩道:“姨娘,依大齊律令,後過門的平妻或妾,須得經正室妻子經手幫著納八字、過彩單,喝敬茶,這些,我娘可都沒有享受過,說是姨娘,是我娘敬重您是鎮北侯養女的身份,換做別人,至多稱個通房……”


  “你、你竟敢如此跟本夫人說話……”李姬氣得七竅生煙,手指指著明月,卻抖得如同風雨中的麥子。


  成鴻略一臉驚慌道:“李姨娘莫要再以‘夫人’自稱,讓有心人聽見了,會講究李姨娘心存加害正室取而代之野心,而且,還是當著娃子的麵兒說這些不合規矩的話。”


  成鴻略滿是關心的對孫婆婆道:“婆婆,抱著庶小姐速速離開.……”


  成鴻略與明月二人,一口一個“李姨娘”,一口個“通房丫鬟”,又一口一個“庶小姐”,配合得天衣無縫,好不默契,氣得李姬得火冒三丈,眼睛噴火似的看向殷友,怒道:“李四海,你給我說清楚!!!誰是嫡,誰是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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