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羞澀小媳婦
明月靜靜的被那雙臂擁著,一動也不動,直到魏知行感覺到明月身體的固執,將少女的身子轉到身前,狐疑的看著少女,一臉陪著小心道:“誰惹你不開心了?”
明月搖了搖頭,眼睛怔然的看著男子,斑駁的月光,透過門扉照在男子的臉上,形成了棱角分明的模樣,那樣的執扭,又是那樣的孤孑。
明月語氣清靈得如同來自另外一個世界:“魏知行,如果誰惹我不開心了,你會不會讓那個人一輩子不開心?”
魏知行明顯一怔,想要點頭,臉上卻是風雲變幻,經曆了狐疑、憂慮、擔心等多種情愫,最後又恢複了那種淡然無波的表情,讓任何人都看不分明他的心情如何,猜不透他的思緒如何,就如同這廟裏那泥塑的土地神,隻可以讓人供著、敬著,顯不顯靈、施不施恩,完全憑他自己的心情。
明月不由得心裏發苦,這種若即若離的不確定感,是二人之間一直都存在的,也是明月一直不願麵對的。
明月不知道魏知行,不知他的家世,不知他的職位,更不知道他在自己背後做過何事;
魏知行也不知道明月,不知她的過去,不知她的理想,更不知道她對他存著幾成的情意。
二人明知道這些距離,卻誰也不願去挑破,誰也不想去深究,許是怕掀開之時,不是太平盛世,而是驚濤駭浪。
明月歎了一口氣,平靜的看著魏知行的眼睛,淡然道:“我不是那種矯情的女子,不會羈絆你,更不會斥責你,我唯一討厭的就是欺騙,你既然不說,我來問好了,你隱沒隱瞞我做過什麽事?害過什麽人?”
魏知行猶豫了半天,遲疑道:“我上次就跟你說過,權貴們彼此傾軋,相互算計,沒有一個人的手是不染血腥的,你問的是哪一宗,哪一件,我怕是說都說不清,數都數不來。”
明月搖了搖頭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過去的事情我可以當做瞎子、傻子,但跟我在一起就要清澈、透明,你來到朝陽縣之後,以我之名,害沒害過其他人?我要的是“是”或“否”的答案,不是顧左右而言其他,你知道,轉移視線在我這裏是不好用的。我想聽你親口說,不想從其他人那裏知道這些齷齪之事。”
“齷齪之事?”魏知行的心突然一陣絞痛,原來,自己所有的一切,在她看來,不過和那些躲在肮髒地溝裏生存的臭蟲蟑螂一般,永遠見不得天日,不管起因是什麽,都會是一個令人厭惡的結局。
看著明月眼睛裏漸漸冷卻的溫度,魏知行愴慌的扣住明月的小手,搖搖頭道:“你別跟我打啞迷,快告訴我何人何事,不可以這樣胡亂給我預加之罪,受這剝皮蝕心之苦。”
明月不忍心的反抓住男子的大手,小手摸索著男子的手心兒,語氣轉緩道:“一夫,我隻是想知道真相而矣。我問你,劉英出事了,跟你有沒有關係?”
“劉英?是誰?”魏知行一頭的霧水,一臉的懵登。
明月眼睛登時變得澄亮,綻放著希翼,再次問道:“就是你去我家之時,站在院中一家四口,有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個兒頭比我高一點,臉比我白晰一點兒,脂胭塗得比我濃一點兒,衣裳比我鮮豔一點兒……”
“她怎麽了?”魏知行打斷了明月的話。
明月臉上一陣悲淒道:“劉英說,她被我‘心上人’給強-暴了,嚷著要你負責。”
明月頓時覺得整座廟裏氣壓一沉,比方才的陰森更加的冰冷,小小的身子登時罩在了男子威嚴的身影裏,低沉的聲音頗為不悅道:“殷明月,你信了她的話?你當我魏知行是什麽人?什麽女子都可以睡在我身側嗎?你是小瞧了你自己?還是小瞧了我?”
明月感覺呼吸有些凝滯,有些莫名的逼仄感和緊張感,訕然答道:“呃,我也知道不可能, 但總是忍不住想親口問一下,不確定是不是她將你惹惱了,你隨手懲治了她,害得她被人給莫名其妙睡了。她千錯萬錯,畢竟是個黃花閨女,這一生的名節算是毀了,沒有男人願意娶她,我看她那個意思,是逼著我找到那個人,想要嫁過去,圓下這件事來。因為劉英的事,劉成一上火,兩年沒犯的癲癇也犯了。”
明月真是搞不懂這劉英的腦袋是怎樣想的,一個對她用強的淫賊,人品家世能好到哪裏去,隻是為了名節,就要硬生生嫁過去?
雖然心裏知道那個男人不是魏知行,但親耳聽道 魏知行否認,明月始終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夾雜著一絲欣慰,對於自己剛剛強硬的態度,有一種扭捏之態,半天才猶疑道:“一夫,這可如何是好,劉英死死咬住說是要嫁給我‘心上人’,這可怎麽辦?這個鍋你不會背了吧?如果不背,那我‘心上人’是誰?”
魏知行心下忐忑,麵上卻是分外鎮定道:“無妨,我敢篤定那劉英根本就沒瞧見我的樣子,頂多看見我穿的藍色衣裳的袍角,不如這樣,明日一早我就讓魏炎穿了我的衣裳去,一舉戳破她的構陷。”
明月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不如做得場麵大些,多去幾個穿了同色衣裳的男子,你也去,魏炎和魏來都去,晃花她的眼睛。你們遠赴京城在即,讓魏炎和魏來臨走前與小翠和海棠見上一麵也好,我不能老霸占人家的老婆。”
魏知行臉上閃過一抹慌亂,訕然微笑道:“魏來還是留下來好了,縣驛丞總得留個人看守,免得劉嘉怡察覺。我讓魏炎帶上幾個麵生的捕快去就好。”
明月深以為是的點了點頭,戀戀不舍的環著魏知行的腰,無限眷戀道:“一夫,你明天會來吧,我好怕,好怕見不到你。”
魏知行反手擁住明月嬌小的身子,將小巧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胸口,明月的耳朵恰好印在男子的胸口,真切的聽著裏麵磅礴有力的心跳聲,鎮得自己耳朵都聾了,卻偏偏有一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
明月褪去心中的雜念,將毛茸茸的頭拚命往男子的懷中拱了拱,拱得男子心口麻癢癢的,拍了拍明月的小腦袋,好笑道:“丫頭,你己經在心裏了,不用再往裏擠了。”
明月突然就不動了,那樣梗著脖子,靜靜的趴在那裏,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不一會兒,男子的胸口就濡濕了一大片。
魏知行驚慌的捧起少女的臉,那小臉己是梨花帶雨,一片汪洋,眼色模糊。
男子用手指小心擦拭,卻是越擦越多,源源不斷,男子正不知如何安慰,明月卻破涕為笑,將掌心貼在男子的心口,喃喃自語道:因愛而生憂,因愛而生怖。
男子心頭一顫,將大手覆在了小手之上,心跳卻己是亂了方寸。
將明月安置在東來客棧,直到明月均勻的呼吸,臉上掛著淺淺的笑,魏知行才悄悄的離開了客棧,匆匆回了縣衙,安排明日回向陽村事宜。
明月則悄悄的睜開了眼,望著頭頂的床縵,半天也沒有醒神,隻是呆呆的望著,望著望著,淚珠卻又滑落了一顆、兩顆.……
明月猛的坐直了身子,重新穿戴整齊,推開甲字一號門扉,堅定的走向了客棧最中間的大堂,這間大堂原本是沒有的,後接手的掌櫃見以前發生命案的房間沒有人敢住,索性通開了兩間,專門做用膳的地方,不僅招待入住的客官,還對外當酒館開,沒想到生意就這樣的緩過來了。
大堂裏坐著一個新來的店小二,手腳甚是勤快,即使是夜深人靜,仍舊沒有回房睡覺,而是頭磕著案麵,半醒半睡。
明月輕叩桌案,發出篤篤的敲擊聲,那小二一激靈,條件反射般吆喝道:“小店有甲、乙、丙三號房,甲字號二十文一宿,乙字號十五文一宿,丙字號十文一宿,柴房三文錢一宿,另有酒水、茶水、湯水,配九九八十一種小菜,樣樣俱全。”
明月嘴角扯了一個上揚的弧度,那小二報完了花名兒,頭腦也清醒了,待看清是半個時辰前剛入住的女客官時,不由有些詫異,隨即自做聰明道:“客官,你是要沐浴嗎?小的這就燒熱水去。”
明月輕輕的搖了搖頭,模糊的笑道:“小二哥,將你剛才報的吃食酒水都給我來一份吧。價錢好商量。”
小二驚奇的問道:“所有?酒水?外加九九八十一道小菜?你自己吃、自己喝?”
明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手指指著小二哥道:“不是我自己,還有你。”
小二哥卻是個鬼精靈,怕遇上個吃霸王餐或訛吃食的無賴,拚命搖頭道:“女客官,這可使不得,小的剛來這客棧做工,家裏等著把工錢拿回去換米下鍋呢,若是掌櫃的知道小的嘴饞,吃了客官的吃食,小的就要被解雇了,你還是少點些,自己吃的好。”
明月嫣然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塊十兩的銀子來,放在桌案上道:“不用擔心銀子,銀子是管夠的。如果怕男女授受不親,你就拿了幾盤菜就著一壺酒在你現在這案子上吃便罷,我在最邊角的那張桌子,隔空陪著我喝就好,銀子都算我的。”
小二臉色紅紅的,呐呐的半天才吐出一句話來:“姑娘真是冰雪聰明,一下子就看穿了小的心思,沒辦法,在店裏呆得久了,什麽樣的人都碰到達,有充富貴吃完不給銀子的,有借著茅房偷跑的,小的也是無奈之舉、愚笨至極。讓您看著笑話了。”
明月苦澀的一笑,若是愚笨,也是一種幸福的能力吧。明月又從懷裏掏出一塊銀子,遞給小二哥道:“求小哥一個事兒,明天一早你到縣衙找一個叫魏來的侍衛,親口告訴他,她媳婦吐得厲害,讓你務必臨走前回去見上一麵。切記,要親口告訴魏來,而且隻能是他一人,別告訴他是我讓你捎的信兒,你就說是一個趕車的農人托你捎的口信。”
小二哥嘴角上揚,心中猜度,定是眼前小媳婦想自家相公了,又不好意思說,便冒充別人來捎信,真是個羞澀的小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