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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那就是你吧

  明月的眼睛緊緊的盯在了另一隻草席子上,一雙凍得近似於透明的小腳裸-露於外,慘白慘白的,上麵有著一塊一塊青紫的痕跡,小小的腳趾甲蓋兒,沒有一塊是完整的,均是半裂的兩塊兒或三塊兒的趾甲。


  明月登時跌跌撞撞的撲了過去,最後癱倒在草席邊。手觸在那草席子上,想要掀開,卻又是不敢掀開。


  明鬆的腳趾甲本就是這樣不整齊的,劉氏說這是“瞎指甲”,尋常農家的孩子都有這些。當時明月聽了,心裏說不出的心疼,這說明,前五年明鬆在柳家的日子也並不好過,這哪裏是普通的“瞎趾甲”,分明是缺少營養和缺少鈣質而造成的。


  自那以後,明月總是想方設法給明鬆做好吃的,本來還打算買上一兩頭奶羊,還沒等付諸行動,鬆兒卻已經安靜的躺在了這裏,再也不能軟糯的叫自己一聲姐姐,再也不能與明陽爭誰是姐、誰是哥,再也不用擔心自己如小翠姐姐一樣嫁出去了.……

  明月的眼淚撲漱漱的落了下來,打濕了手指,絲絲的涼。


  明月用手小心的搓著透白的趾甲,想去撫平那幹裂的腳趾,想要搓熱那冰冷的腳掌,隻是越搓越涼,越搓越是慘白。


  明月登時伏在地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聲嘶力竭道:“鬆兒,回來啊!姐姐再也不罵你,姐姐再也不打你,姐姐再也不逼著你認字.……”


  少女哭得肝腸寸斷,根本沒留意自身後而來的一大一小兩個人兒。


  “呃……”小明鬆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扯了扯身側男人的衣裳,向男人發出一個求救似的眼神,魏知行則聳了聳肩,亦不知如何打斷少女這抑揚頓挫、發自肺腑的哭聲。


  鬆兒輕輕咳了咳聲道:“姐,你說的可是真的?我能習武了嗎?”


  明月驚詫的止住了哭聲,欣喜的邊說邊掀開草席子道:“鬆兒,隻要你願意,別說是練武,就是想當武林盟主,姐姐也全力支持你,讓你打遍天下無敵手。姐一會兒就將城裏的紙人鋪子全都包下來,紮十八般武器燒給你,姐姐回去就將成越的五獸譜先畫給你,你當基本功先練練,待姐有了銀子,遍尋天下武功絕學燒給你.……”


  聽少女越說越不像話,越說越離譜,魏知行懟了懟一臉喜色擋也擋不住的明鬆,煞有其事的咳了一聲。


  明月卻是未曾聽見,隻是哭著將手裏的席子掀開,下麵呈現出一個男娃子的臉,清瘦的麵龐,黑黝黝的臉,雖然泥汙血汙一片,但明顯不是鬆兒,雖然一樣的可憐悲切,但明月抽痛的心還是不自覺的鬆了一鬆,哭聲本能的嘎然而止。


  腦袋如同打結似的茫然,魏知行隻好提高了聲音,再次咳了咳。


  明月後知後覺的轉過身來,見到不忍直視自己的魏知行與明鬆,如大鵬展翅般飛撲過去,將明鬆緊緊的抱在懷中,喜極而泣道:“鬆兒,你沒事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緊張的用手撫摸著鬆兒的小細胳膊,又摸了摸已經凹下去的小臉頰,嘴裏碎碎念道:“瘦了,骨頭都能摸出來了;這嘴唇咋這樣幹?都裂了口了,回去得用豬油抹抹……”


  鬆兒頗為嫌棄的躲著明月的魔爪,實在躲不過,忍無可忍道:“姐,你的手,剛剛摳完死人的腳丫子.……”


  明月登時怔住,手停在半空,摸也不是,放也不是,半天才反映過來,飛快的捂住明鬆的眼睛,對魏知行嗔責道:“你幹嘛領他來看死人,小娃子晚上該做惡夢了!!”


  鬆兒一聽不幹了,將明月的手執起,拿到一邊,頗為不悅道:“姐,魏大哥說了,我將來是除暴安良的大俠,是馳騁殺場的將軍,見了屍體大叫,見了血跡大哭,談什麽行俠仗義、統帥三軍?!”


  原本一個膽小的小鬆兒,在見了魏知行之後,竟然變成了這樣一幅視天下為無物的傲驕樣子,果然是應了那句,跟什麽人學什麽人,別再學了魏知行一幅別人欠他八百吊錢的臭臉才好。


  明月眼睛深思著,將手掌平伸到鬆兒麵前,故意擠出幾滴眼淚道:“鬆兒,你現在眼裏隻有你魏大哥了,姐姐的話你就不信了?你看,這就是你魏大哥給罰的!”


  少女咬著下唇,鼓著兩腮,眼中含嗔似怨,十成十一個閨中怨婦模樣。


  鬆兒心疼的用嘴吹著明月手掌上麵的斑駁傷口,狐疑道:“姐姐,真是魏大哥弄的?他不是你義父嗎?義父懲罰女兒也不是不可以的.……”


  “鬆兒.……”明月的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縫,如一條氣炸的貓兒般,鬆兒明顯的收到了排山倒海的威脅,猛勁兒點頭道:“我和姐姐是一條心的。”


  說完,六歲的小明鬆扯著明月的手向衙門外走去,將剛剛被他崇拜得五體投地的魏大哥拋到九宵雲外去了。


  魏知行愧疚的看著少女和鬆兒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裏空落落的難受,在這壓抑的情愫下,卻又似乎透著一絲怯喜,少女如此雲淡風清的說著受傷之事,也許,她的心裏,並沒有表麵看起來那樣-——嗔責自己、怨恨自己,這樣,也許就足夠了。


  鬆兒跟著明月亦步亦趨的往客棧方向走,小手輕柔的撫著明月的手,狐疑而膽怯的問道:“姐姐,真是魏大哥弄傷、弄疼的?”


  明月塌下了肩膀,蹲下身子,眼睛堅定的看著小明鬆,無辜道:“姐姐以前對你撒過謊嗎?”


  明鬆凝眉苦想道:“有時候會……”剛吐出四個字,突然想起剛剛明月答應的“練武”之事,小明鬆慌亂的捂住了嘴巴,猛勁兒的點頭道:“從來沒有,姐姐說話一向一言九鼎,死馬難追!你說是魏大哥弄的,就是魏大哥弄的,魏大哥就是個大壞蛋!!!”


  明月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眉頭一皺道:“是駟馬難追,不是死馬難追!還有,我叫魏知行做‘義父’,你為何叫他做‘大哥’?”


  明鬆眨著有神的眼睛,半天也沒想出來為何改了稱呼,貌似好像是魏知行讓他這樣叫的。


  明月不再難為鬆兒,似自言自語道:“叫‘一夫’還是叫‘義父’,亦或是‘大哥’又有什麽關係?左右以後也不會是相幹的人了.……”


  明鬆聽得雲裏霧裏,低聲道:“可是,不相幹他為什麽要救我出來,還打傷了那麽多的人?”


  “什麽?”明月抓住了明鬆的話尾巴,不由得追問道,說起明鬆被救的過程,明月根本是一問三不知,本來不想問起,但既然明鬆提起了,也不再緊張害怕,她便借著話頭追問起來。


  明鬆堅強的沒有哭泣,隻是努力的回憶著這兩天的輾轉返側,娓娓道來,偶爾遇到緊張危險之處,身子才微微發抖,卻又強忍著不表現出來,讓明月更加的心疼。


  那日黃昏,小明鬆在鴛鴦家與鴛鴦的弟弟玩累之後,便一個人往家中走,半路遇到了大堂哥殷明朝和大伯娘宋氏,宋氏看著明鬆,一幅對三房不屑諷刺的模樣,明鬆想起姐姐平日裏的吩咐,便繞得二人遠遠的,正在前麵走著,突然被人一把扯了回來,隨即看見了宋氏充滿怨恨的臉,脖頸後隨即一痛,便失去了知覺。


  明鬆再醒來之後,就捆在了一輛牛車上,又輾轉一輛馬車之後,最後被關到了一個分外冰冷的地方,沒有窗戶、沒有陽光、沒有水源、更沒有食物,與他一起被關的,有十幾個娃子,更奇怪的是,清一色男娃子,一個女娃子也沒有。


  那領頭之人臉上罩著黑色的麵具,聽聲音像是二十幾歲模樣,手裏總是靈活的耍著一把刀,嚇得明鬆和十幾個男娃子眼睛連看都不敢看那人,生怕那人心情不好,將刀拋飛過來。


  比明鬆先到的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拍著餓得扁扁的肚子,安慰新來的鬆兒說,在他被帶進來之前,有九個少年被放了出去,那麵具男人待那些少年甚為不錯,出去之前,給那些少年每人發了滑溜溜的綢緞衣裳,發了油光光的“一兜肉”包子,發了香噴噴的酒,發了金燦燦的金牌子,嘖嘖,風光得緊。


  少年無比的豔羨,雖然這裏暫時不給吃、不給喝,但隻要捱過了幾日,便可以一朝富貴,一飛衝天。


  事情在第二天一早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那少年和一起先來的三個少年,在被餓了兩夜一天後帶了出去,再回來之時,卻隻剩下三人,三人如出一轍,渾身的血跡,滿眼的絕望,渾身的抽痛,若三具沒有靈魂的死屍一般躺在榻上。


  鬆兒追問那少年的下落,三個少年懼是驚恐的搖著頭。


  鬆兒睜大著眼,不敢睡,不敢吵,被餓得前心貼後背,最後隻能無力的躺在榻上,望著黑色的石製房梁發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終於輪到鬆兒幾個娃子被帶出石室,被重新安頓在一間嶄新的屋子,與石室相同的是,一樣的冰冷,不同的是,可以感受到些許的陽光。


  十幾個男娃子被安置在此間,其中一個八歲的娃子則被帶到隔壁的一間屋子,沒過一會兒,便傳過來那娃子慘叫的聲音,鬆兒嚇得雙腿打顫,手腳緊張的不知放在哪裏,腦海裏浮現的都是前天三個少年回來時,那空洞的眼睛和渾身的鮮血。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娃子被抬了回來,因為年紀小,哇哇暴叫著喊疼,手腳亦不老實,老想抓著鮮血淋漓的身上。


  那罩麵具的男子並沒有束縛住娃子的手腳,對娃子的大喊大叫、亂掏亂動不管不問,隻是冷著眼對所有的娃子道:“我隻說一遍,亂叫的話,隻會讓你的體力流逝得更快;亂動的話,隻會讓你的血流得更多。要想活著,就給我挺著,熬過剩下的三天,你們就會如前一批‘狗兒們’一樣,從此平步青雲、榮華富貴。”


  男娃子們驚悚的擠在牆角,生怕自己是下一個被拉出去之人。


  明鬆年紀最小,個頭最小,力氣自然也最小,竟被眾人擠在了最前麵。


  麵具男人指著明鬆道:“那就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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