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值幾文錢
天色己經漸漸昏暗了,主子仍未歸來,魏炎站在院門前翹首以盼。
遠遠的看見主子的身影,一臉欣喜,剛要迎上前去,卻瞟見主子臉上似笑非笑、似諂非諂,儼然一幅討好婆婆的受氣小媳婦模樣;身子微低,背上背著似睡非睡、似嗔非嗔的殷明月,泰然的樣子仿 佛坐著一乘輕軟小轎。
魏炎身子一晃閃回了院內,慶幸自己退得迅速,若是讓主子知道自己看到他這幅樣子, 自己定要被穿小鞋了。
魏來見魏炎一幅見鬼的樣子,不屑道:“魏炎,平時主子老說你穩重,我心粗,讓我遇事多向你請教,你也不過邇邇,一幅毛毛燥燥的樣子,你是撞了鬼怎的?!”
不僅撞鬼, 還是撞見了最大的鬼-——閻王爺背媳婦,魏炎眼珠一轉回了屋子。
魏來則掏出懷裏的“瞎闖子”,如花生米般扔到嘴裏“哢嚓哢嚓”的嚼著,一幅怡然自得的樣子,隻是一瘸一拐、拄的腰的模樣不太雅觀,看得出來,腰傷、腿傷還沒好利索。
到了院門前,魏知行不得不將明月放下,嘴撅得比明月還要高,不喜道:“小丫頭,你剛剛假寐逃避話題,現在清醒了,我再問一句,你剛剛說的‘男人是可有可無的家夥’,是幾個意思?誰可有可無?誰是家夥?”
明月訕然的用手撓著頭,直到撓成了雞窩,亂糟糟一團,也沒有答出個所以然來。
順著門縫瞟到了一道暗影,眼珠一轉道:“魏炎,是你在偷聽嗎?”
明月不過是為轉移魏知行的視線,以為魏來性格大大咧咧,見到主子回來定會推門而出,萬不會幹偷聽的事,所以看到身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一向詭計多端的魏炎,隨即脫嘴而出,這下子可是完完全全的冤枉了魏炎了。
魏知行本能的臉色一變,生怕自己的窘態被下屬看到了,身形迅速上前,猛的推開了院門,再看那裏,人影杳杳,哪裏還有偷聽者的影子。
再回身找小丫頭,小丫頭已經如同逃竄的兔子,迅速的跑回家了。
魏知行眼色輕眯的看著屋門的方向,咬牙切齒道:“好你個魏炎,竟然敢偷聽主子說情話,既然這麽想聽,我就成全你……”
男子陰惻惻的回了房間,那氣勢,大有興師問罪之勢。
旁邊的柴草垛後麵,縮在裏麵半天沒敢呼吸的魏來,終於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氣惱的瞪著魏炎所處的房間,終於知道男子為何毛毛燥燥了,竟然不提前支會一聲,簡直,簡直-——卑鄙得緊!
魏來嘴角一扯笑了,沒有直接回房間,而是去了茅房,將衣服故意熏臭了才回到了房間,主子正一臉淡然的審視著魏炎,不言不語,卻讓人莫名的發慌。
見了主子,魏來立即一臉欣喜的樣子,抱拳施禮道:“主子,您回來啦?剛剛小的想出去尋您,沒想到吃壞了肚子,蹲茅坑蹲了半天,萬幸魏炎尋到了你。 ”
魏炎瞪大了眼睛看著魏來,沒想到一向粗心大意的魏來竟倒打一耙,說自己去找主子,那定是到過院門,也定是看到了主子“不堪入目”的一麵。
魏炎怒不可遏的伸手指著魏來:“你、你,明明是你.……”
魏來睜著無辜的眼睛,指著自己行動不太利落的腰和腿,眼睛裏滿滿的委屈。
魏知行隻看了一眼魏來,便又將眼睛盯向了魏炎。以他對“那人”“逃跑”速度的了解,這人,隻能是魏炎。
魏炎想張嘴再行辯解,卻不知如何辯解,一向足智多謀的他,腦子竟然走進了死胡同,怎麽也沒有活路了。總不能告訴主子,自己看到他“小媳婦受氣”的模樣就跑回來了,那樣隻會死得更慘。
魏炎無語的蔫著頭,等著魏知行的狂風暴雨。
魏知行卻隻是點了點頭,無所謂道:“無妨,男歡女愛,人之常情。是本官忽略了你們的感受,擇日不如撞日,後日你們二人就一起完婚了吧,聘禮我讓李捕快幫著置辦,新房就設在這裏,簡單是簡單了點兒,但李少將軍也沒嫌什麽,一舉納了十房姨娘,你們也不會覺得太過委屈,回頭給你們在京城一人補一所大宅子。”
聽完此話,魏炎如遭雷擊,自己雖說現在已經可以與“大桌子”和平共處,但馬上同榻而眠,還要.……這“大桌子”,與他心目中溫文逃雅、小鳥依人的娘子相距十萬八千裏,這也太顛覆他的想象力、考驗他的承受力了。
魏來則一臉的欣喜,小翠是他夢寐以求的女子,麵容嬌好,溫柔體貼,雖被賣過青樓,出身差了些,但和明月是姐妹相稱,看剛剛院外主子的模樣,自己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成了主子的姐夫……隻是想想,魏來都想大笑三聲,似揚眉吐氣了一般。
魏知行“啪”的打了魏來肩膀一下,嗔責道:“笑得那麽猥瑣幹嘛?還有,以後烤‘瞎闖子’少吃,吃壞了肚子老上茅房,看你怎麽入洞房!”
魏來的臉登時石化了。
魏知行哪管他的臉石化還是不石化, 將手裏的兩隻鴿子扔到了魏來手中道:“去,燒手撥毛,本官要露一小手兒。”
魏來的嘴張得幾乎占據了半張臉,驚訝的接過兩隻鴿子,一臉不讚同道:“主子,這信鴿馴服一隻要上百兩銀子,您確定要燉了吃肉?這小家夥長得不大,肉量不多,小細腿不夠塞牙縫兒的,不如換成野雞或豬肘子?”
魏知行瞪了一眼心直口快的大塊頭兒魏來,恨鐵不成鋼道:“榆木腦袋,多跟魏炎學學,不該問的就別問,這又不是做給你吃的。你還是繼續吃你的‘瞎闖子’吧,補腰。”
魏來喃喃以駁道:“主子,您說過腰傷也不能補太多了,會跑茅房的。”
魏知行挑了挑眉毛,壞笑道:“我說的沒錯啊,老吃‘瞎闖子’就會跑茅房,跑茅房自然就鍛煉腰了,好事兒。”
魏來頓時沒了脾氣,好不容易趁著主子高興反駁兩句,結果還是被說得啞口無言,魏炎怎麽說來著,當奴才的腿多,當官爺的嘴多。
魏來接過鴿子,不情不願的去拔毛了。
明月探首探腦的伸進了院子,本以為這天寒地凍不會有人在院中,哪知“大桌子”一聲大叫,嚇得明月的心一跳一跳的,險些要從胸腔中蹦跳出來,瞬間打破了靜悄悄的院落,登時幾個女人噗嚕嚕的如同鴨子下水般圍了上來,連做小月子的宋嬌嬌也走出了院子,摸著明月的手噓寒問暖。
明月不好意思的反過來拉住宋嬌嬌的冰冷的手,用力搓了搓,又放在嘴邊嗬了嗬氣,手心兒微暖,溫柔道:“嬌嬌,你怎麽也出來了?你是小產,和大產要一樣的養,怎麽著也得過一個月才能出來,你這樣早出來,一點也不珍惜自己的身子,小心以後落下病根,想治都治不好。”
宋嬌嬌將明月的衣裳攏了攏,嗔責道:“還說我呢,你是第一次來葵水,和小產一樣萬分馬虎不得,若是抻著了也不是小事一樁。”
明月訕訕笑了笑,尾隨著眾人回了屋內。
剛進屋中不久,李小五又敲的房門,許是李放的劣跡太入人心,明月心驚肉跳,久久不能平靜總感覺這種場景如此雷同,如同前夜李小五邀她與蛇共舞的場境如此雷同,一步不肯脫離李小五,眼睛如同長著鉤子般,隻盯著李小五,生怕李小五如同將自己關進萬蠆盤一樣,任自己自生自滅。
顯然明月的擔心是多餘的,李小五隻是靜靜的將她引領至李放麵前,便默默的退了下去,隻留下一臉淡然的李放和一臉謹慎的殷明月。
明月十分不悅、九分不爽道:“李少將軍,不知道有何吩咐?”
李放用手點指著手中的筷子,神情自若道:“我明日便可離開朝陽縣城,你是不是分外的開心?是不是以為自己的末日到了盡頭,苦盡甘來?”
明月無奈的扯了嘴角,無奈道:“少將軍,你走了,還會有另一個李放會來,我又有何開心的?”
李放撇了撇嘴,小妮子倒是挺識趣的,這個回答,沒有諂媚,沒有埋怨,隻是平述事情,很主觀,又不會引起自己過多的反感。
李放點指著手裏的筷子,深思片刻道:“記住,你,因魏知行的蛇毒辣,欠了我一個人情。”
明月靜默的點了點頭,自己答應的事情自然要認做到,當初救魏知行時,事急從權,別說是答應一件事,就是答應十件八件,自己的眼睛也不會眨上一分的。
明月轉身要離去,男子卻叫住了明月,沉吟不語,在大家麵色不耐之時,才沉沉說道:“我要離去了,送我一樣東西做個紀念可好?”
李放抬了抬手中的竹筷子,郝然道:“就是這個竹筷子,不值幾文錢而矣。”
明月將頭搖得飛快,聳了聳肩,無可奈何道:“少將軍,你將軍府是珍珠寶貝無一不缺,又怎會屑想這些個不值一文的東西,還是別要的好。”
那筷子不過是普通的竹筷子而矣,不值幾文錢,李放如此珍而又珍,倒是出乎了明月的意外。
明月沉吟片刻,便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此決定。
看著明月離去的嬌小的背影,男子輕輕拿起筷子,在桌麵上有節奏的敲擊著,韻率是那樣的輕脆動聽,讓人浮燥的心登時沉澱下來,原來,人生最美好的日子不過如清晨的風,雨後的虹,即簡單的令人費解,又簡單的讓人心思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