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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後宅無寧日

  條件隨我開?“大桌子”眼中精光一現,隨即用眼睛隨意掃過黃色土坯結構而又窄小寒酸的房子,臉上又被愁雲所覆蓋,不肯定的再次問道:“您,真的確定要雇俺幹活?條件隨便開?”


  李放臉色立即青了,這是什麽語氣,是看自己住著土坯房子瞧不起自己的意思?十分不悅的習慣性的敲著筷子道:“本公子一言九鼎,還騙你一個女子不成?再說,你不是魏炎的未過門妻子嗎?本將軍欠誰的工錢也不能欠你的!”


  “大桌子”扁了扁嘴,小聲嘟喃道:“‘欠誰的工錢也不欠我的’,那定是欠過別人的唄!”


  李放氣得將筷子一把扔在了地上,用手掌“啪”的一聲拍在了門框上,幾乎歇斯底裏道:“本將軍何曾欠過別人銀子,就是那麽一說罷了,條件隨便開,本將軍應下便是!!!”


  那門框本來就不結實,被李放下大力氣這麽一拍,登時震落了房梁上的塵土,撲簌簌的落了李放一臉黃土,李放的臉色又變了。


  明月暗暗向“大桌子”挑了挑大指,這氣人的功力,果然和她的身型成正比,無比彪悍與強大!

  “大桌子”一臉驚恐狀的隱藏在明月身後,探出一隻大胖臉,似受了無限委屈道:“你可說話要算數,應下就不能悔改,我的條件是:我犯錯了,可以被罵,卻不能被打;我吃得多,可以粗食,卻不能挨餓;我做事軸,可以多幹,卻不能被趕走;我.……”


  李放越聽臉色越不正,真想將自己說出去的話給吞回去,對待明月他還要體罰嗬斥呢,對待這個後來的家夥,打不得、餓不得、趕不得,這哪裏是雇個奴才,分明是雇了半個主子。


  明月看李放一臉怒色,去推李放橫在門上的手臂道:“不用她,我自己能幹。”


  見明月還要往裏擠,李放臉上慌色再現,將明月再次推了出去,對“大桌子”道 :“好,我答應你,你的條件我答應了,你現在就開始做活兒吧。”


  “大桌子”如高傲的大公雞,昂首挺胸的進了屋子,嗅著空氣裏若有若無的曖昧氣息,看著炕裏躺著的如病如蛇的女子,終於知道李放為何答應自己近乎於無理的要求,原來,他是怕明月看到這令人難堪的一目,為何怕?從小看著姑姑保媒牽線的“大桌子”豈會不懂?!


  “大桌子”瞬間轉換了先前憨直的模樣,一臉淡色的坐在炕稍,冷眼看著一臉蒼白的女子低聲道:“剛爬了床就恃寵而驕了?將後宅的女人們得罪光了對你沒有半分好處。”


  眾人在房外的話紅姨娘聽得分明,知道此人不過是一個新收的如明月一樣的丫鬟,明月還算長得漂亮,人也機靈,將來有從丫鬟進階成通房或姨娘的可能,這位蠢胖得無以倫比,不從丫鬟降階成廚娘都是祖上顯靈了。


  就是這樣一個自己都瞧不上眼的醜丫頭,竟然對自己竟然冷言冷語的,眼睛不由一瞪道:“你進來不是來侍候主子的嗎?給我拿衣裳來!”


  見對方絲毫沒有聽見去自己的勸戒,反而擺起主子的架子來了,“大桌子”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將炕稍那條紅色的紗衣直接遞給了紅姨娘。


  紅姨娘惱怒的將紅紗衣扔了回來,罩得“大桌子”滿頭滿臉,怒道:“我不穿昨天的舊衣裳,一身的汗泥味,而且還破了一道口子,扔了算了,去衣籠裏再拿一件新的來!”


  “大桌子”倒不往心裏去,轉身在一眾廂籠裏翻翻撿撿,從其中一隻箱籠裏拿出來一件水粉色的紗衣出來,上麵大團的桃花,內裏繡著暗透金光的金線,煜煜生輝,煞是漂亮華貴。


  這件是一眾衣裳中最為出眾的,“大桌子”一眼就相中並遞給了紅姨娘,紅姨娘更加陰沉,將紗衣再次扔了回來,怒道:“眼睛瞎嗎?我的衣裳全部是紅色的,這是粉姨娘的!!!”


  “大桌子”挑了挑肩,無所謂的再次拿了一隻普通的紅色的紗衣道:“唉,我怎麽知道,隻看著粉色的料子好,上麵還有金線,哪知道是這條普通的紗衣?”


  紅姨娘臉色登時就氣白了,自己家是開小酒坊的,怎麽能和開當鋪的粉姨娘家比?“大桌子”這是明晃晃的羞辱自己嗎?

  紅姨娘氣不過,伸出手來就要打“大桌子”,“大桌子”不僅不躲,反而將臉湊過去道:“紅姨娘,你趕快打了我吧!主子說了,不能打我,如果打了我,我正好向主子要些診金買水粉擦!”


  紅姨娘將手又縮了回來,打了奴才事兒小,相當於打了相公的臉,況且,夫君出門在外,沒有帶過多的銀子,這診金十有八九是讓自己出的,這可得不償失。


  紅姨娘氣呼呼的收了手,怕“大桌子”再惹什麽幺娥子,自己小心的穿好了紗裙,看了看“大桌子”手裏昨夜被李放扯破了一塊洞的紗衣,心有不舍,卻又無可奈何,叫“大桌子”扔了。


  “大桌子”嘴上不讓人,做活兒很麻利,利索的將屋內的被子疊好,將褥子上染了鮮血的單子拆下來,連帶著將所有的姨娘們換下來的衣裳,一道裝到大木盆裏,準備拿到河邊去洗。


  出了院門,瞧著紅姨娘已經洗漱完成,分外不客氣的接過明月給盛的白米粥,麵上對明月客客氣氣,笑顏如花,眼中卻閃過一道嫌惡的光芒,被後出門的“大桌子”看了個正著。


  “大桌子”眼睛輕眯,抱著木盆,狀似無意的走過紅姨娘身旁,看著紅姨娘“唏溜”的喝著粥,大聲叫道:“唉呀俺的親娘啊!紅姨娘,你咋吃白蟲子呢!俺們窮人餓死都不吃的東西啊!”


  本來吃得香甜的紅姨娘登時惡心的放下碗筷,一臉怒色的看著“大桌子”,“大桌子”渾然不覺的喃喃自語道:“這得多惡心哦,多像夏天茅坑裏的蛆蟲啊!”


  明月終於忍不住咳了兩聲,“大桌子”方後知後覺的捂住了嘴,抓著洗衣裳盆子就往外走,邊走邊搖頭歎氣。


  紅姨娘哪裏還吃得下,越看那貴得嚇人的白米像極了蟲子,甚至傳來了臭味兒一般。


  紅姨娘將碗推了推,眼珠一轉遞給了明月道:“明月,我今天沒胃口,這東西是好幾十文錢一斤的好東西,別暴殄了天物,你吃吧!”


  明月不由得抬頭深深看了紅姨娘一眼,昨日還一臉笑麵的姑娘,不知何時己是一臉的冷漠,透著無盡的疏離,甚至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敵意。


  李放入住到三房老宅過後,柴米油鹽都是李放所置,但從來沒在吃食上虧待過明月,十個姨娘未來之時,明月甚至是和李放、李家軍所有人一起用飯的,所以,即使李家軍不知道明月的家裏真實條件如何,自己在這裏卻從不短了吃食的。


  紅姨娘此時卻將她吃過兩勺子的粥送給明月,分明是自抬了身份,警告明月,她不過是一個被主子打賞的奴才罷了,主子給你一口吃食,是奴才得了臉而矣。


  李放也己經放下碗筷,眉頭雖深深的皺了起來,卻是沒有吭氣。


  明月淡然的端過粥碗,將裏麵的勺子拿了出來,放在了桌子上,又將紅姨娘喝過的碗沿用手指擦了又擦,轉了一個邊,隨後就著碗沿,“唏溜唏溜”幾口就喝了個底朝天。這動作一氣嗬成,任誰都瞧得出明月是嫌棄紅姨娘髒的意思。


  再看紅姨娘,眼睛裏的恨意已經不用掩拭了,想要向李放訴苦,身側的夫君已經端起碗來,不用湯匙,反而如明月一般就著碗沿三兩口就喝了一碗,那眼底的笑意肆意的溢滿眉梢嘴角,那樣的飛揚,那樣的燦爛。


  明月意尤未盡的擦著嘴角,微笑著對其他九位姨娘道:“九位主子,哪位還怕吃了蛆蟲的,明月替分擔可好?”


  九位姨娘麵麵相覤,哪個也沒敢答言,即使聽了蛆蟲的言論吃不下的,也象征性的端著湯匙粘幾下嘴唇。


  粉姨娘則拿著一隻包子,向李放施了個曲身禮道:“夫君,海棠初來乍到,又是個怕餓的,妾身去給她送隻包子解解餓,也全了夫君不讓她挨餓的承諾。”


  李放輕輕點了點頭,粉姨娘邁著碎步去追“大桌子”,以為過了這麽一會兒,“大桌子”已經走出很遠,沒想到一出院門就看到前方邁著小碎步悠哉悠哉的胖丫頭,這麽半天隻走出院門六七步,那速度堪比蝸牛中的慢蝸牛。


  粉姨娘忙走了兩步,將手中的大包子做勢要塞到“大桌子”手裏,見對方懷裏抱著大木盆子騰不出手來吃,又做勢要搶盆子道:“海棠,你還沒吃早飯吧,吃個包子頂頂餓,我來幫你拿。”


  “大桌子”笑吟吟的、毫不客氣的將盆子一股腦的塞給了粉姨娘,拿起大包子就吃了起來,別人要吃七八口,她隻三口便吃了下肚,留下一嘴圈的油腥。


  粉姨娘眼中閃過一抹厭惡,掩拭的低下頭來,狀似無意的翻著盆裏被換下來的棉褥單,看到上麵鮮紅鮮紅的一塊血跡,氣得胳膊一抖,將盆子直接扔在了地上。


  “大桌子”忙不迭的彎下腰,將盆子最下麵的紅色紗衣拿了出來,小心翼翼的一看再看, 低聲嗔責道:“多好看的衣裳,弄壞了怎麽辦?俺還想著成親的時候改件小衣呢!”


  粉姨娘臉色閃現出一絲薄怒,轉身就要走,隻聽“大桌子”旁若無人的低聲道:“紅姨娘穿紅的,綠姨娘穿綠的?莫不是公子怕認錯了人?真有意思!”


  粉姨娘一下子就頓住了腳,再轉過身之時,己是一臉的和藹可親,再離去之時,懷裏多了一條紅色紗衣,而“大桌子”手裏,已經多了一幅金丁香。


  “大桌子”眼色如墨的看著粉姨娘玲瓏有致的背影,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歎了口氣,為了魏郎,她可是將魏知行和明月也當成了主子效忠,機關算盡了,這後宅,注定雞飛狗跳,硝煙四起。


  女子端起盆子向河邊走去,肥碩的身影竟那樣的歡快輕盈,哪裏還有剛剛蝸牛般的漫步。


  女子走後,身側的院門洞開,魏炎欣長的身影立在門前,望著女子的眼睛,透著無盡的沉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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