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要尿先憋著
聽了兩個婦人的話,成越則嘟著嘴不樂意了,喃喃自語道:“什麽眼神?我哪裏老了,身體壯得像虎、速度像豹、爬樹像猴;我哪裏醜了,不是一樣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
抬步走進院中,對著“唇紅齒白”的李放挺了挺胸脯,大有比比誰更順眼的意味。
成越的氣勢不小,隻是臉上的皺紋和坑窪如老樹皮般,陰暗而皴裂,這也怪不得成越,若是論起年紀來,他都八十好幾歲了,隻是長年奔波在叢林裏,又是清心寡欲的,身體壯碩年輕,臉上卻因“薅毛事件”而弄得坑窪不平。
李放顯然被突然出現的“醜八怪”嚇了一跳,連筷子都敲亂了節拍,遂轉過頭去當成越為空氣。
村人們的汙言穢語排江倒海的襲來,明月臉皮再厚也聽得麵色鐵青,連李放聽了都豎大指稱讚,這功力,若是放在邊疆罵上三天三夜,胡虜可汗的老娘都能給氣沒氣兒嘍!
偷眼看向明月,明月的臉已經不足以用灰敗來形容了,手指哆嗦著,強忍著要殺人的衝動。
李放反而大樂了,似乎進入了一個怪圈,明月不高興,他就高興了,將手中的筷子敲得更加山響,震得房梁上的土都落下了幾分。
明月回過頭怒目而視,大聲吼道:“要渴先挺著,要尿先憋著,要死先趁早!!!”
李放登時石化當場,尷尬的用手摸著鼻子,心裏湧著無數的酸水,幾乎要湧流而出,自己堂堂一個少將軍,這是被小農女給罵了嗎?說好的十一個主子一個奴才呢?看來,自己得找援軍了。
李放輕哧了一聲,陰陽怪氣道:“你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這個屎盆子,你扣定了,若是我,早就衝上去殺人了!!哪能忍著!!!”
顯然看熱鬧不怕亂子大,頗為大度的將龍雀匕首扔向了明月。
明月翻手接住了匕首,狠瞪了一眼李放,將匕首揣在了懷裏,不怒反笑的轉向劉氏, 嫣然一笑道:“娘,你是怎麽想的?想這樣委屈的嫁過去,還是還自己一個清白?”
劉氏軟懦的性格難得的堅定道:“這殺人害命的事兒俺沒做過,就是死俺也不認!!!就像當初大夥兒都說俺跟趙二狗苟且一樣,沒有的事兒,死也不能認!!!
明月讚賞的點了點頭,劉氏雖迂腐、雖軟弱,在大事大非上卻很是堅定,尤其是對於名聲一事,唯一一次的妥協就是原主殷明月以死相逼那次,新明月來了之後也沒有認成,足可見劉氏的執扭脾氣。
明月臉上無限欣慰,這樣,才配做殷明月的娘親,有股子執扭、不服輸的勁頭兒,對劉氏道:“娘,那你就要受些委屈了。”
劉氏毫不猶豫的點頭。
明月冷然的看向守住門的兩個大漢道:“韓家的男人就是這樣以武力來解決問題的?來欺負殷家的孤兒寡母?既然如此,我們還是以韓家的方式來解決問題,然後再以殷家的方式解決!!!”
兩個大漢聽得雲裏霧裏,雖然不明白什麽意思,但見明月趾高氣昂的模樣,囂張的將雙手十指交握,大有要教訓明月的架勢。
明月向成越勾了勾手指,成越伸出五隻手指頭,無比傲驕道:“豬蹄子!!!”
明月剛一點頭,成越頓時如猛虎下山般衝向了韓家兩兄弟,兩兄弟還未看清動作,脖頸子已經被成越抓小雞兒似的拎起,隨意一拋,兩個壯碩的身子飛快的躍過院門,撲通一聲落在了院外地上,隻覺得四肢都移了位,哀哀的慘叫。
明月推開院門,對著站在人群前的海大壯道:“裏正,我們殷家要報案!!!您幫個忙,差遣個人跑縣城一趟!!!”
明月從懷裏掏出一兩銀子,直接遞給了海大壯,海大壯麵有難色,沒有接過銀子,而是好心低聲勸道:“明月,離上元節沒些日子了,你能忍心讓你娘在大牢裏遭罪嗎?能私了就私了吧,左右周氏沒啥大礙,又肯讓你娘進門,舌頭哪有磕不著牙的,你娘委屈點兒就委屈點兒,由繼室變成妾室,皆大歡喜咋樣?”
海大壯沒說出口的是,俗話說,衙門四腳朝南開,無人無錢別進來。周氏沒死,劉氏待嫁,到了衙門隻會認定是兩個婦人爭男人的嫌事,大過年的誰管二人誰冤枉了誰?
最好的結果不過是將二人推出縣衙,最壞的結果是將劉氏關在大牢裏,待過了年後再審問,劉氏會得個破財免災的下場,於名聲沒有任何益處。
明月搖了搖頭,回頭看向拄著燒火棍、一瘸一拐從屋裏走向院門的韓林,似透過他看向無盡的天邊,自言自語道:“兩個人相處的基礎是信任,沒了信任,一切皆是徒然,我信我娘,也成全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心思。”
見勸不動明月,海大壯將銀子扔給一個年輕的後生道:“雇了車去縣裏,報與李捕快。”
李放撇了撇嘴,這若是讓縣衙來人帶人、再審案子,所有相關人等都得到縣裏,明月也會忙著自己娘親的事兒,哪有時候照顧自己這個半路主子,這可不是他所願意看到的,輕叱一聲道:“慢著,本公子派人去,直接就斷案,不必帶人拿人了。”
海大壯這才仔細看向倚在門框旁的李放,頓時大吃一驚。
若說海大壯不認識魏知行有心可原,畢竟魏知行十天有九天半呆在縣驛署裏,鮮少露麵。而這位有侯爵之位的鎮國將軍獨子李放卻是恰恰相反,三兩天整出一個幺娥子,今天為大司農魏知行拋繡球招親,明天說大司農身體有恙,大搖大擺的收禮物,禮物以珍味坊的鹹菜為最愛。
害得珍味坊兩天就銷掉了上百壇的鹹菜。而送了鹹菜的女子,卻是連魏大人的麵兒都沒見著,隻見到了張牙舞爪的李少將軍,美其名曰代魏大人選美,結果可想而知,全部打發走了,沒一個有下文。
在縣裏傳言魏大人是龍陽斷袖之時,李少將軍突然高調的一舉納了十個商賈家的姨娘,夜夜笙歌,日日歡笑,鎮上的女子們又開始轉移了目光,紛紛向李少將軍拋媚眼了。
納妾之日,恰好海大壯在縣裏辦事,有幸看到了那場盛景。
李少將軍隻身在外,婚禮輕簡行事,自然沒有下聘一說,而被納作姨娘的商賈之家,生怕自家的門楣低侯府加鎮國將軍府一等,在陪嫁上挖空了心思,金銀財寶數不勝數,幾乎掏空了家底。
成親當日,李放神色肅然的站在縣驛署門前,迎接著花兒一樣嬌豔的流水般的妾室們,臉上卻並沒有新郎倌應有的喜色,反而陰沉著臉,讓抬進來的姨娘們心裏七上八下,噤若寒蟬。
這正新婚燕邇的新郎倌兒,怎麽跑到向陽村的一個寡婦家來了?看樣子還是昨夜留宿的模樣,莫不是向陽村就要抬出第十一個姨娘了?!海大壯心裏五味摻雜,喜憂參半。
李小五得了少將軍令去衙門請人,心裏已經翻江倒海、輾轉返惻,如何請人?怎樣請人?請什麽人?該怎樣斷案?怎樣暗示?李小五不由感慨,自己越來越不懂少將軍的心思了。
無可奈何的李小五,隻好按少將軍字麵上的意思,直接請了成縣令、李捕快等人,將縣衙直接搬到了向陽村來斷案,至於怎樣斷那就聽天由命了。
對於李放的命令,小小的成縣令哪裏敢怠慢,將衙門裏所有的衙役都聚齊了,鳴鑼開道,殺威棍、足鐐手銬一應俱全,連驚堂木都被成鴻略揣在了懷裏以備不時之需,儼然一幅青天大老爺巡察鳴冤的架勢,不可小覷。
隻一會兒,成縣令便浩浩蕩蕩的帶著一眾衙役前來,那肅然的模樣,儼然如巡府為民伸冤的派頭。
到了明月家,呼啦啦的進了院子,衙役站了兩排,閑雜人等俱都轟到了籬笆牆外。
與成鴻圖一道來的,還有一臉陰色的魏知行主仆三人,魏知行眉頭緊鎖的走到李放麵前,臉色陰得如同這天氣,幾欲落下雨雪來。
李放一天一夜沒有回到縣驛署,魏知行長舒了一口氣,以為自己傳自己“斷袖”的消息奏效,使得李放不能再以為自己娶親為由瞎折騰,卻原來是自己大意了,竟讓李放先一步找到了明月。
若不是魏炎撞見了神色慌張的李小五,隻怕此時還蒙在鼓裏。
成鴻略臉色微凜,坐在臨時充當案台的桌子後,狠拍了一下驚堂木,斥聲問道:“下麵所跪何人,因何事糾紛,狀告何人?”
劉氏己經先行跪倒,涕淚俱下,嗚咽難抑。
明月長舒了一口氣,跪在劉氏身側道:“回縣令大人,民女的娘親被人誣陷害人性命,民女懇請大老爺為民做主,還殷家一個清白。”
見劉氏眼睛哭得如同腫桃一般,明月簡明扼要的將事情的經過向成鴻略做了簡要說明。
成鴻略畢竟當了多年的縣令,斷案多年,即使政績平庸,熏陶得久了,多少對嫌犯的心思揣摩有些心得,眼睛在劉氏與周氏之間循來循去,見劉氏雖柔弱卻隱含著倔強之色,周氏雖病態卻隱含著驚慌之色,心裏便有了幾分定論。但這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這兩位爺到底想怎麽判?!
成鴻略看看魏知行,魏知行臉上仍舊陰晴不定;成鴻略又看看李放,李放臉上仍舊屌兒浪當,完全看不出端倪來!!!
二人似乎都與下麵跪著的殷明月有嫌隙,卻又似乎都不急於致殷明月於死地,如同貓捉老鼠般的戲耍玩鬧,這次,是玩鬧多些,還是一錘定音的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