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姑娘定親否
韓林的臉色也鬆動了,他比這其中的任何一個獵戶都急著用銀子。前些日子,殷家老宅終於答應劉氏改嫁韓家,條件是出三十八兩銀子,帶走韓家幾個女兒和田產房子,三十八兩銀子當中,有一大半都是明月自己的私銀。
直到現在,明月也沒說出銀子是怎麽賺來的,也從來沒向韓家提過還銀子的事兒。
不僅如此,明月還大搖大擺的花銀子辦年貨、買房子置新家,年貨買的都是上等的物件,不管是新衣裳、新鞋子、新被子、新吃食,全都帶上韓家父子的那份,殷家上下,已經打心眼兒裏將韓氏父子看成了一家人,不,確切說,是將父子二人看成了殷家人。
不交好的村人背後笑韓林腦子少根弦,交好的村人叮囑韓林別太嬌慣了明月,讓她大手大腳,花著韓家的銀子,敗著韓家的家。
韓林聽了隻能苦澀的一笑,這些銀子哪裏是他所能控製得了的?殷明月花上上千兩、上百兩與他韓林有什麽關係?哪怕是一文錢的關係?自己反而還欠著殷明月的銀子呢!!!
此事原本韓林想想就過去了,偏偏那個叫成越的老男人堂而皇之的住進了殷家新宅子,衣食住行全部由明月打點著,年紀雖說如明月所說的七八十歲了,劉氏對他也如對長輩般的客氣有禮,但那畢竟也是個男人啊!而且是個長得根本不像七八十歲的、身材分健碩的男人!這件事如同一根魚刺般,橫插在韓林喉嚨裏,上不去下不來。
他怕有一天村民們知道他欠著明月的銀子,會反過來講究他是個倒插門的或是吃軟飯的,而銀子,是劉氏“拉幫套”掙的,到那時,他不知道他能不能像現在一樣的淡然處之,會不會如同當初打了周氏一樣再打了劉氏,再害得劉氏跳河自盡。
(注:拉幫套,農村貶義說法,就是日子過得很窮,或是自家男人窩囊、病殘,女人靠與其他男人玩曖昧或胡搞得些實惠,來幫養自家男人和孩子,和“搞破鞋”有異曲同工之妙。)
韓林總覺得自己在劉氏麵前、甚至在明月麵前抬不起頭來,幾乎落下病根兒了。韓林總想著掙多多的銀子,在殷家母子麵前揚眉吐氣一番。
這次,顯然是個機會。老虎皮值五六十兩銀子,老虎肉值五六兩銀子,而最值錢的卻是虎胎,賣到中藥鋪子遇到好主顧,甚至比成虎還值銀子,十二個獵戶,加上野兔野雞的,一人保底能分上十兩銀子!父子二人,竟二十兩銀子之多!!!
韓林眼睛亮了,不由自主的看向韓興,韓興低頭看著坐在地上的方三,此時的方三,眼睛似長出一隻獵野豬的鉤子般,正一瞬不瞬的盯著明月看。韓興咬了咬牙,將獵刀拿在手裏,沒等方二射箭就一馬當先向老虎走去。
十二個人當中,除了明月,竟無一人反對。
明月勸說無果,隻好眼睜睜的看著方二已經彎弓搭箭,箭矢如流星,呼嘯著越過韓興的身側,疾射煩亂不矣的雌虎。
方二的箭法很準,一箭就射中了老虎的眼睛,老虎哀嚎的慘叫一聲,身子如山似的傾向韓興,帶動著腳下被纏的獵圈,拖動著一整隻的野豬,疾向韓興撞來。
明月眼色一沉,提著匕首就向韓興奔來,大叫道:“老虎要拚命了,大家快上樹!!!”
韓興已經被撲過來的老虎嚇出了一身冷汗,剛剛的意氣用事已經蕩然無存,本能的揮動柴刀向猛虎砍去。
明月畢竟與老虎打鬥過,有一些經驗,避開老虎的獨眼,將韓興橫著拖出一米遠,拚命一甩甩到了一棵大樹樹後,大叫道:“你不要命了?快尋機上樹,用箭射。”
韓興慌張的彎弓搭箭,隻是這箭是明月在孫宅裏翻出來的,材質雖好,但卻極沉,韓興臂力跟不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滿了弓,好不容易射出了箭,準頭卻差了幾分,箭矢擦著老虎耳朵飛過,未傷分毫。
老虎已經轉撲了明月而來。
方大、方二費力的將方三就近拖上一株大樹,其他的獵戶也隻顧著上樹,哪會有心解救明月?
眨眼間,樹中的空地上,隻餘韓林、韓興和明月三人。
見老虎向明月撲來,韓林將柴刀劈頭蓋臉的扔向老虎,老虎被飛刀一阻,算是解了明月的困。
方三緊張的看著樹下的爭鬥,急急的扯著方大道:“大哥,快救救你弟媳婦。”
方大聽了嘴角一抽,被對方救了一命,連媳婦都認下了,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道:“這老虎正在氣頭上,過一會兒體力不支就死了。”
方三急急的又抓向方二的手,急道:“二哥,你不能有了兒子就不管三弟,快救.……”
方二扯了一下手腕沒扯動,用力一拍方三的手腕,怒道:“你不撒手我咋救?射上幾箭緩一緩,好讓你媳婦爬上樹來!”
方三忙撒了手,大氣不敢出,生怕影響了方二的準頭反累了明月。
明月鬥虎雖然招法很亂、狼狽不堪,卻如鬥野豬一樣,神情分外鎮定,有模有樣,看著險象環生,卻又每招每式恰到好處,充分利用了周圍的一草一木,甚至地上的雜草灰土,惹得老虎氣喘噓噓。
反觀韓林和韓興,卻每每需要明月來解救一二。
方二看準了機會,嗖嗖兩箭,一箭正中老虎腹部,一箭正中老虎另一隻眼睛,勢頭一緩,明月飛起一匕,將匕首沒入了虎腹中,隨即與韓氏父子分別爬上了就近的樹木,站在樹上,看著發狂的老虎在樹下不分方向的撞著樹,直到筋皮力竭,轟然倒榻,掀起一地的塵土。
方三欣喜的打著呼哨,吵著要下樹,方大眼睛卻沉沉的看著不遠處激起的飛鳥,喝斥著要下樹的獵戶們道:“別下樹,有情況!!!”
獵戶們又紛紛上了樹,眼睛凜然的聽著遠處的聲音。
一陣呼哨聲、馬蹄聲呼嘯而至,近二十匹馬兒風馳電掣的來到眼前,看著倒在血泊裏的猛虎,卻是嘖嘖婉惜。
一紅衣披風男子,神色凜然的抬頭,長劍指著樹上的獵戶,不無囂張道:“大膽獵戶,竟敢殺了本將軍的獵物,簡直、簡直是不知死活……”
身後的男子聽了,立即高舉手臂,身後銀衣亮甲的護衛紛紛揚起弓箭,對準了分布六處樹上的獵戶們, 隻要大手一揮,立即箭如星矢,將人射成篩子。
膽小的張獵戶險些掉下樹來,幸虧王獵戶扶了他一把,身體已經哆嗦成了風中的麥子。
方大嚇得瞠目結舌,做為獵隊的臨時頭領,不得不硬著頭皮,舉起雙手,結結巴巴道:“貴、貴人,不,將、將軍,小、小的不知這猛虎是您老的獵物,您老大、大人不計小的過錯.……”
男子不樂意了,眼睛一瞪,大紅的鬥蓬一抖,在寒風中獵獵飛揚,露出了裏麵黑色綢衣上繡著的粉色芙蓉花,怒斥道:“本將軍風流倜儻,怎麽就老了?你明明是老漢一個,怎麽就是小的了?該死!!!”
麵對著凶狠獵物尚能指揮方遒的老獵手再次無語了,結巴了半天硬是對不上話來。
本來縮在另一株樹後的明月終於忍無可忍,一手叉著腰,一手學著樹下男子的模樣,手指指著樹下男子的鼻尖氣道:“李放,你陰魂不散怎的?從縣裏追到這裏來了?你的耳朵嗡鳴好利索了?你的紅粉知己放過你了?”
見說話的是明月,李放出人意料的沒有意外,也沒有因為明月送給他的“粉色萬蠆盆”而生氣,反而是斜眯著眼睛,學著明月的樣子,在白馬上叉著腰道:“不錯,你倒是給本將軍提供了上好的禦敵之法,我已經定了上百口的大鑼和大缸,準備對著敵人駐地日日夜夜敲著,看他還怎敢來犯我大齊。”
明月輕哧了一聲,轉換了話題道:“ 你說是我們殺了你的獵物,那獵物卻不是我殺的,是魏知行殺的,你去找他算帳吧。”
知道二人誰也拿對方沒辦法,明月索性將屎盆子都扣在了魏知行身上。
這下李放再也淡定不下來了,命人在老虎身上一頓搜索,果然搜出一把蛇皮匕首來,正是魏知行常用的龍雀刃。
李放淡然一笑,將龍雀刃上的血跡擦了擦,唐而皇之的揣在了懷中,坐在馬上巋然不動,直到方大哆哆索索的下了樹,對著他撲通的跪了下來。
李放未加言語,仍是抬著頭看著明月,嘴角飛揚,似嘲弄,又似信心十足。
有了方大帶頭,其他的獵戶,包括韓氏父子全都下了樹,韓林當先撲通一下跪在了李放麵前,瑟縮著身子道:“將軍,小女明月言語無狀,衝撞了官人,還請官人明示,小的願聞其詳,萬死贖罪。”
其他十個獵戶也都哆嗦著跪倒一片,與先前狩獵時飛揚恣意的模樣迥乎不同,由下山的猛虎,瞬間變成了待戮的羔羊。
這也怪不得他們,任誰被一群銀衣亮甲、身份卓然、武功高深、裝備精良的侍衛困住,都會懵的說不出話來,唯一例外的,怕是隻有在樹上泰然的殷明月。
李放看著韓林卑微的模樣,抬眼看了看樹上的明月,突然展顏一笑,和氣的對韓林道:“你姓什麽?”
韓林怔了一下,本能的回道:“小的姓韓。”
李放點了點頭,心裏竟溢出幾分怯喜來,繼續問道:“韓姑娘可曾定親?”
韓林一頭霧水的搖著頭,他什麽時候有過親生的閨女了?!
李放哪裏明白韓林的意思,對著眾獵戶慷慨的揮了揮手道:“你們可以走了!”
眾獵戶臉上喜色一現,生怕李放後悔般,紛紛向來路跑去,方大和方二架著方三,速度竟不比其他人慢上幾分,連死老虎都顧不得要了。
瞬間隻餘下韓氏父子仍舊祈求的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