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雪上又加霜
老宅裏最憋屈的要數殷銀,一百兩銀子!!!換言之,老宅房中的每一文錢都有他四分之一,憑什麽大房出事了,全家就要傾其所有?銀子都花沒了,以後他的明元怎麽辦?再說,這個家,任何東西都能擺在麵上,怎麽湊也不可能湊出一百兩銀子來,除非是周家!!!
殷銀眼珠一轉,走到翟氏麵前道:“娘,聽說周家現在由明雲主掌中饋,不如.……”
殷明朝一臉惡色道:“別提那個賤人,我在鎮上向她討幾兩銀子過活兒她都不給, 扔給我一支破釵子、攆狗似的將我趕了,還說若是再糾纏,就要報官!以後她可別被周家休了,被休了我將她賣到青樓當婊-子去——”
“住口!”宋氏一臉詫異的看著口吐惡言的兒子,一臉怒色道:“她可是你妹妹,渾說什麽?”
殷明朝忙掩了口,撒嬌似的抓起宋氏的手道:“娘,打人沒好手、罵人沒好口,明雲是我嫡親的妹妹,我怎麽會做那種喪心病狂的事……”宋氏聽了殷明朝的保證後,臉色這才稍微緩緩,可是心裏仍舊覺得哪裏不踏實。
院門“吱嘎”一聲洞開,劉氏、明月、殷才三人魚貫而入,翟氏本就黑的臉登時就撂下了,對殷才怒道:“你找她們來做什麽?還不將她們趕出去!!!我們老殷家沒這種人!!!”
明月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如同看熱鬧似的倚在門板上,頗為閑適道:“奶奶,此話差矣,你前日剛剛收了三房的孝敬銀子七兩八百五十文,怎麽翻臉比翻書還快啊?”
翟氏恨恨的瞪著明月,如眼中釘、肉中刺。
明月進來這一會兒,各人臉色五彩紛呈,好不精彩。
殷金和殷明漢瑟縮的直往宋氏身後躲,翟氏與宋氏的眼睛如滲了毒般,柴啟則恨得牙直癢癢,抓起一條棍子就要衝上前,被身側的小瘦子混混一把抓住,低聲道:“老大,魏閻王對這不男不女的小子似很看中,咱還是打碎銀牙往肚裏咽,惹不起咱就別惹了,小心駛得萬年船。”
柴啟眯起眼,深呼了幾次呼吸,方才平複了情緒,對殷殿伍道:“殷老頭,你是這家當家人,怎麽著吧,你拿出個章程來!總不能讓我們空著手回去吧?我們可以保證死不了人,但同時也保證不讓人活得痛快。”
殷殿伍習慣性的看向翟氏,見翟氏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樣,重重的對柴啟點點頭道:“救,當然得救,明朝是老殷家長子嫡孫,是要傳宗接代、掌管家譜的,必須得救,俺去湊銀子。”
老爺子轉身進了屋子,不一會兒就拿出一個錢搭子來,將裏麵的銀子統統倒在了地上,數了一數,足足有六十二兩銀子五百文銅錢。
殷殿伍看著呆立如雞的宋氏,陰沉著臉道:“明雲嫁到周家不是單獨給了大房二十兩銀子嗎?還不快快拿來!!!”
宋氏後知後覺的連忙跑回了大房所在的泥坯房子,拿出一隻小鏟子就開始挖門檻旁的黃土。
殷明朝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咬了咬嘴唇沒有吭氣,轉頭看見宋嬌嬌正在和明月竊竊私語,那一本正經又麵含微笑的表情,讓他直覺是在笑話他,心裏的怨責不由得又多了幾分。
宋氏在門檻處撅了半天,從土裏挖出一隻陶罐來,去了泥封,撬開木塞子,倒出來的卻是一推光滑的石頭子兒!!!
宋氏大驚失色,這是大房隱藏私房錢的地方,沒有一個外人知道此事,宋氏自然而然的想到是誰拿了銀子,眼色慌張的看向明朝,明朝的臉則低得不能再低,眾人登時明白了什麽原因,這殷明朝在鎮上呆了近兩個月不著家,吃的、喝的、賭的,外加住的,全部都是罐子裏的銀子,而裏麵的銀子,不僅僅是二十兩,還有大房以及宋氏的私房錢!!!
這下換到宋氏一臉的傷心欲絕了,這是要人命啊!
見大房已經被傾空所有,殷殿伍求救似的再次看向二房殷銀,殷銀則雙手一攤,陰陽怪氣道:“爹,明雲嫁到周家可沒給俺聘禮,二房的銀錢都在公中,冷氏娘家又窮,唯一有一幅銀頭麵嫁妝,你要拿便拿,冷氏上吊死了俺可不管。”
這分明是一分銀子都不想出的意思了,全村誰不知道,冷氏手裏的銀頭麵就是她的命,誰要是奪了就等著死人吧。
柴啟一臉冷漠的看著殷家眾人的臉色,將手裏的長棍舞得虎虎生風,有幾次險些甩出來砸向殷家人。
殷明朝被嚇得小心肝幾乎要跳出來了,指著殷明月大叫道:“柴爺,你那日想要暖被窩的許小翠就在三房!!!雖然是破落貨,但最不濟也能值七八兩銀子!明月別看平日裏邋遢不堪,洗淨了也是個美人胚子,就、就算十五兩銀子。如果柴爺喜歡小的,她家還有一個十歲和一個六歲的的小雛兒……”
明月氣得將手心裏的三顆石子一下子打向殷明朝,雖然氣急準頭有些偏差,打偏了兩顆,最後一顆卻成功命中了殷明朝的喉嚨,喉嚨頓時腫得如同瘶蛤蟆的腮,聲音如破舊的風箱,呼嚕嚕的說不清楚了。
明月把玩著手掌裏的石頭,陰冷的看向柴啟道:“柴爺,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無可厚非,但老話說的好,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陰狠毒辣不留情,閻王小鬼來相纏。”
柴啟眼睛輕眯,這小農女在威脅她,如小貓般亮了爪子,在他連番吃魏知行的鱉後,兩次都有小農女女扮男裝的在場,他特意打探了,得知這小農女不僅認識姓魏的,和李捕頭也很是相熟,與成大人也能說得上話,自己在表麵上還是少得罪為好,最起碼,別給人留下話柄。
柴啟淡然一笑,無所謂道:“我柴爺也是揚名立腕的人物,說到做到,隻要銀子夠了,我二話不說轉頭就走;若是不夠,這殷家老宅總得表示一下誠意,至於是剁腿還是砍手,隨意選,我很大度!!!”
翟氏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看著地上白花花的銀子,呼吸都覺得痛了,對宋嬌嬌怒吼道:“你不是有一枝陪嫁的金釵嗎?此時還摟著做甚?和冷氏一樣看家裏笑話嗎?”
宋嬌嬌心裏一涼,喃喃道:“娘,不是媳婦不拿,實在是.……”
宋嬌嬌滿臉憋得通紅,說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反駁的話來,隻好轉身回了屋,一手拿著一把斧子,一手拿著那隻“金”釵,放在劈柴的木樁上,用盡的力氣劈了下去,金釵瞬間被劈成兩截,崩飛在地上,黃色的碎粉末留在了木樁上,斷裂而飛的兩個半截的釵子裏,已經現出鐵片的黑色來。
翟氏飛身撲了過來,顫抖著撿起斷為兩截的釵子,放聲痛哭罵道:“你個喪門星啊!自打你進了門,老殷家哪裏得著好了?”
飛身撲向宋嬌嬌,明月一扯,將宋嬌嬌攏在自己身後,生生挨了翟氏一巴掌,明月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柳眉倒豎,怒道:“奶奶,嫁妝是鐵是金與你何幹,哪有搶媳婦嫁妝用的婆婆?幾年前因一幅頭麵逼得我二伯娘上吊,害得她與明霞險些雙雙自縊;現在還是如此,因為一隻破釵子逼得我小嬸一屍兩命嗎?你就不怕村人戳你脊梁骨?”
翟氏抬起手來要再打明月,卻又瑟瑟的縮了回去。每次看到明月的眼睛,她總覺得心裏沒底,像是三歲孩童麵對長者,渺小螻蟻麵對大象,存在著很大的無力感,眼睛不禁覷向殷金和殷明漢,雖然沒有證據,但在她的潛意識裏,殷金與殷明漢父子二人前日被打、塞狗窩都是這死丫頭設計的,她就是一條咬人不露齒的狗。
明月摸了摸臉頰,滿意於翟氏的識時務,一臉誠意的對殷殿伍道:“爺爺,咱可以先向村人借一借,總共三十八銀子,再不濟,也要先賣賣糧田,幫堂哥過這一要命的關口。”
殷殿伍哀聲歎氣的蹲在地上,抱著膝的模樣,讓人看著分外的渺小與可憐,低聲道:“田,就是咱農家的命啊,賣了田,現在不死,明年沒了進項也得餓死,不能為了明朝的一條腿,累得全家陪死。這田,不能賣;家裏存的口糧倒是可以賣一些,胡弄到明年開春,進山挖野菜樹根混到秋收。可是算下來,也這口糧賣了也不過一兩銀子而矣,差得太多。”
宋氏皺著眉頭插話道:“三房,三房前天還剩五兩銀子呢!!!”
明月不無婉惜道:“大伯娘,我家的糧都被你偷走了,我當然得買了糧食和鹽啊,一勺子鹽就要二兩銀子,再加些米麵,將打將能挨到明年開春,爺說的對,不能沒有口糧啊,不然全家會餓死的。”
劉氏輕輕捏了捏明月的手,想要開口說什麽,明月卻死死的抓住劉氏,似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大叫道:“對了,我知道咱村兒誰手裏有三十兩現銀了!”
眾人登時來了精神,眼睛放光的盯著明月, 靜待下文。
明月一臉欣喜道:“爺,聽說前些日子韓伯伯獵到了一頭老虎,那老虎皮,黃澄澄的、毛茸茸的,聽說縣裏的大戶人家喜歡用它充門麵,能值四五十兩銀子呢!!!爺爺去借三十兩應應急好不好?”
眾人眼裏希悸的眸光登時暗了下去,借?三十兩?誰肯借才是傻子呢,這些銀子,在農家可以娶三個黃花大姑娘當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