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這火忒大了
歡喜心裏不想承認錯誤,可是,身體卻更加的誠實,她不能讓自己就此死去,如同落在雪裏了無痕的梅花一樣,她要卑微的為活著而活著,就如同她第一次被賣到許家當童養媳,第一次被許二毒打,第一次跟小相公套近乎求生存.……多少個第一次都熬過來,這次,她也一定能行!!!
歡喜幾乎用盡了身上能積聚的所有力氣,將僵如冰塊兒的腿挪動了一分,她敢肯定,她清楚的聽見了自己骨頭縫裏“卡卡”的怪響,膝蓋如斷裂般的打著哆嗦,手已經麻木,跟冰碗凍於一處,如木偶般的邁向魏知行的屋子。
第一步,如撕裂了渾身血肉般的疼,第二步,如插進百根針般的刺痛,第三步,較前兩步要容易得多,因為,她已經麻木無覺了。
終於挪到了魏知行的房間門口,歡喜清了清嗓子,大聲呼道:“主子,奴婢知道錯了,殷小姐就是奴婢的天!以後誓死不敢逾越!!!”
魏知行默不作聲,小心翼翼將畫掛在掛衣裳的架上,但見畫中之人,一手手攬半樹梅花,蛾眉輕挑,眼如貓兒,櫻桃小口輕輕嘟起,如嬌似嗔,臉如半月,剩下的半月被黑黑的頭簾擋住,頭簾上、鼻翼上落了梅花殘瓣,讓人忍不住想要拂去一探後麵的完美春光。
少女一手執梅樹,另一手輕撩長裙,長裙潔白勝雪,一塵不染,卻又與鼻翼上的花異曲同工,衣裳的前襟、下擺俱都落了四五片淡粉色梅花花瓣,被細細的黑筆勾勒出的完美線條展示了少女婀娜的身姿。
少女的腳下,兩隻粉色的繡鞋在被撩的長裙下猶抱琵琶半遮麵,地麵上,又是落英繽紛的一地梅花。
整個畫作,除了粉就是白,似恬淡如水、淙淙流水,在碳火和燭光影暈裏,卻是又靈動如火、栩栩如生,整個人像要從畫上走下來一般。
男子嘴角上揚,溫潤的看了看門的方向,輕輕歎道:“這也是你救回來的人兒啊。”
男子輕輕“嗯”了一聲,隨即提高的聲調道:“回去吧。”
歡喜拖著冰冷的手回了房內,先將凍在一起的冰碗與手泡在了冷水裏,在碳火烘烤的房中,身子逐漸回暖,心裏卻再也感受不到溫度了。
男子將衣裳架子往塌前挪了挪,抬眼看天光時,已經有些昏暗,忙招呼著下人將吃食送到屋裏來,決定一天都足不出戶了。
男子將畫擺在榻前兩步遠,抬眼就能看見畫中的少女款款走來,心下更加欣喜,想著,若是生活中的少女也是如此的乖巧聽話該多好?
看著被碳火火焰映稱得犯著紅光的畫像,男子的臉也紅得如這碳火盆中的碳火,漸漸如這天色,昏昏沉沉……
魏知行隻覺得口渴難耐,起身倒水,隻見少女展顏一笑,臉頰兩側的梨窩若隱若現,少女走到身前,執起男子的手,男子的心登時跳得亂做一團,隻是怔凝著順著少女的牽引而動。
少女輕移蓮步,推開門扇,外麵大雪紛飛,銀妝素裹,看不見任何的建築,隻餘看不見盡頭的梅花林。
風兒吹過,梅花如花雨般四散飛落,吹亂了少女的長發,男子大手輕挽,將發絲執於手心,麻麻癢癢的,忍不住揉在手裏把玩。
調皮的梅花花瓣似窺探了男子的心思,落在了少女的鼻翼上,男子伸手去拈,卻被少女的小手握住,帶著薄繭的手,在男子的大手手心裏調皮的劃著圈圈,男子不由得忘記了呼吸,漸漸窒息了。
少女掂起腳尖,臉在男子的眼中越來越大,越來越近,男子的眼睛眨也不敢眨,睫毛動也不敢動,親耳聽到了自己如雷般的心跳聲,親眼看到了少女肉粉色的唇漸漸抵在了自己的唇上,綿綿軟軟,如癡如醉,不能自抑,欲罷不能,整個身體如凍僵在雪地裏的一根冰流,生怕動上一分就要碎裂了。
那花瓣抵在二人鼻翼間,散發著誘人的味道,男子貪婪的吮吸著梅花寒香與少女的淡然體香,似打通了任督二脈,血脈賁張,走火入魔般的將少女緊緊箍在懷中,呼吸越發的急促、困難,若離了水的魚兒般拚命抵在少女的唇上,急切的在那裏尋找著生命之水,一條靈蛇攪得少女不知所措,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二人想相濡以沫,卻又波浪駭天。
渾身的汗浸透了衣裳,男子急不可耐的褪去了,再低頭看向懷裏的人兒時,衣裳比自己褪去的還要急,不知何時己是不著寸縷,如暗夜裏的一道白光,沙漠裏的一淙流水.……
男子終於崩斷了最後一根弦,如虎般撲了過去……
“呃……”男子痛呼一聲,緊接“撲通”、“乒乓”兩聲,男子急切的睜開眼睛,周圍一片黑暗,隻餘身前撲倒的火盆子,三三兩兩的碳燼散落在地上,發出星星點點的餘輝,男子赦然,原來,是自己做了黃梁一夢,懵懂中撲倒了碳盆子。
幸虧是半夜時分,魏炎還沒有來換碳,碳火燃燼了大半,這才免於右手被燙傷,饒是如此,仍是在手掌上留下了焦黑顏色的一長條兒碳圈兒,應該是碳盆子的焦圈。
身上的汗濕浸浸的,分外的難受。
男子站起身來,看著自己不知何時褪去衣衫的赤裸上身,再看著自己不知何時狼狽不堪的襦濕下身,臉紅得如同煮熟的蝦子,自己的這一場春夢,竟是那樣的真實生動,那樣的纏綿流轉,讓人難以忘懷。
男子歎了一口氣,甩了甩頭,似要將腦中的旎旖情愫盡數拋開,用火折子點亮了油燈,自衣櫃中拿出新的褲子準備換上,剛剛將褲子提上,不自覺瞟向那幅惹他做了春夢的最魁禍首-——少女梅花圖。
隻聽“啊”的低吼一聲,手中的褲子再度落在了地上,嘴巴大張著,能同時塞進兩顆雞蛋。
見主子房內油燈閃亮,魏炎提著一盆新碳輕輕叩了叩門,見主子沒有回應,以為主子起夜去了,便輕手輕腳的推門而入,抬眼看向主子,主子的臉現於畫像前方,整個身體被擋了大半,隻隱約看到主子正瞠目結舌的看著他榻前的那幅畫,已經整整對著它看了一下晌了,竟然還沒有看夠。
魏炎看著地上散落的碳灰,恍然道:“主子,將畫挪到一側吧,起夜時有些礙事。”
魏炎邊說著邊向畫像方向走來,魏知行大驚,伸手要提落地的褲子,驀然看向畫像,電閃雷鳴間便做了決定,大踏步向前,呈懷抱形圈住畫像,整個身子將畫像擋了個嚴嚴實實,怒吼道:“出去!不該看的別看!!!”
魏炎忙低下頭來,身子忙不迭的後退,主子說的對,不該看的,是不能看!隻是,主子,你在畫像麵前這樣的不著寸縷,真的好嗎?現在又抱著畫像發火,莫不是真如李少將軍所說,是時候該找一個當家主母了!!!
魏炎出去了,魏知行卻遲遲沒有動彈,隻覺得太過匪夷所思,自己做了春夢,衣裳脫了也就罷了,為何畫上之人的衣裳也“脫”了?!莫不是這世上真有畫中仙嗎?白天住到畫中,夜晚與自己私會,做那些臉紅的事兒?
魏知行眸光一閃!不對!!絕對不對!!!畫中人哪裏是仙子,分明是真真切切的殷明月!!!是除了怒懟自己、就是算計自己的殷明月!!!
想著想著,魏知行臉再度紅了,因為除了惹自己生氣,他突然想到,殷明月也曾像夢中那樣調戲過自己,唇,是綿軟香甜的,手指,如貓般撓著胸膛.……而此時,他仍舊“抱”著“她”,雖然沒有溫度,但他似乎能感受得到“她”的纖細,她的嬌嗔,她的……
突然一股強烈的觸感襲來,畫像如被烈風吹擊的蕩恙開來,魏知行“嗖”的一聲跳離畫像,躍至榻前,將被子一下子裹住了全身,蓋住了他羞羞的旎念春光。
平靜了許久,魏知行大著膽子再度瞟向畫像,隻見粉色的花瓣如一隻隻調皮的蝴蝶,落在了某些礙眼的部位上,似一雙雙眼睛在嘲笑著魏知行的怯懦,卻又似一雙雙小手在抓撓著魏知行的心肝,讓魏知行想抬眼一探糾竟,卻又生怕一探糾竟,足足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魏知行悲哀的發現,他的衣裳,又要換了。
汗流浹背的男子二度換了一件寬鬆的袍子,鼓了偌大的勇氣,側著臉,半眯著眼,終於走到了畫前,卻驚奇的發現,塗了白色衣裳的顏料如魚鱗般的落在了地上,形成了一排小丘,而畫像其他部分的顏料則毫發無傷,眉還是那個眉,眼還是那個眼,唇還是那個唇……獨獨“脫”了衣裳!!!
魏知行狐疑的低下頭,用手觸了觸白色的粉堆,輕輕拈起一抹來,放在鼻尖嗅了嗅,沒嗅出什麽味道,豁的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推開門,大聲叫道:“魏炎,你給我滾進來!”
剛剛被趕出去的魏炎再度出現在主子麵前,一臉的沮喪。
魏知行將粉末放在他手心裏,肅然道:“你看看這是什麽東西?”
魏炎放在鼻翼下仔細嗅了嗅,又放在嘴裏品了品,一股澀味傳遍味蕾,啐了兩口在地上,十二分篤定道:“主子,這白色粉末, 石膏占七成,明礬占三成。二者尋常藥鋪醫館均有售,石膏用來清熱瀉火、解渴生津、凝血止血,民間有人還用它來點豆腐;明礬具有去毒消熱、氣結咳血等症。”
想著二者的功效,魏炎後知後覺的仔細觀察主子,隻見主子一身的汗浸,臉色潮紅,嘴唇破了一個小口,驚道:“主子,莫不是你上‘火’了?需要小的給您取些上好的去火的藥材嗎?”魏炎頗為自覺的伸手要去搭魏知行的脈搏,他是認定了主子身體出了什麽問題,這上的“火”,也忒大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