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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都是他倒黴

  宋嬌嬌實在看不下相公悶葫蘆的樣子,向前站了一步,明月卻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對裏正點了點頭,隨即拍了拍手,隻見“撩漢”和“撩妹兒”威風凜凜的將身子將狗窩口讓了開來,露出黑黝黝的狗窩口兒。


  籬笆外走進鴛鴦爹、韓氏父子,三人將手伸進狗窩裏,向外一掏,扯出兩個被凍得狼狽不堪的人兒來,二人臉上、胳膊上俱都鮮血淋淋,腫脹不堪,衣裳、尤其是褲子被扯得條條縷縷,被寒風吹得如得春風的柳條,飄飄蕩蕩,身體外層因為寒冷,又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如掉進了麵粉的驢糞蛋子,即可憐又滑稽,身體緊難的向前爬行,僵硬的如同夜半僵屍,怪異的向屋裏爬去,隻想暖暖身子。


  明月“當”的一聲關了門扉,如守門將軍將二人擋在門外,聲音冰冷道:“大膽賊人,夜闖民宅,殺人越貨!天理難容,如今京城官爺己到,速速緝拿歸案!擇日斬首示眾!”


  明月用手指著還在外麵看熱鬧的魏炎,大有懲惡揚善、揮斥方遵的氣勢。


  魏炎的臉迅速龜裂,怎麽這麽一轉瞬,自己就由看熱鬧的變成了局中人。


  在院外看了半天熱鬧的他,對整個事件聽了個大概,無外乎家族爭鬥的把戲,還是最低等的村一級的爭鬥,唯一的看點是,小輩竟將長輩打得這麽淒慘,是他生憑僅見,正看得津津有味兒,沒想被明月拉了虎皮做大旗。


  魏炎老神在在的邁步進了院子,清了清嗓子,頗有氣勢道:“在下受京城大理寺卿洪豐洪大人差遣,赴朝陽縣巡察,特來查辦此命案,速速從實招來!!!”這氣勢,不怒而威,渾然天成的凜然之氣,比明月剛剛的狐假虎威強了不是一點兒半點兒,明月暗挑大指稱讚。


  翟氏眼睛瞪得溜圓,不由質疑道:“你不是明月的什麽義父的手下嗎?怎麽就成了京官了?”


  魏炎臉上尷尬色一現,隨即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牌牌,像模像樣的揚了揚道:“人可以質疑?這牌子還要質疑嗎?!”


  翟氏登時禁了聲,那金光閃閃的小牌牌一看就是價值不凡的東西,周圍雕著好看的花,極盡精美之能事,中間的字雖然被官爺用手指頭蓋著,但定會錯不了的。


  魏炎微不可查的臉色一紅,拿著一個正經六品護衛的牌子,去冒充同是六品大理寺衛的牌子,來糊弄一個鄉野無知村婦,果然縣官不如現管,這六品也是有差異的,若是讓大理寺的那幫狐朋狗友知曉了,定會拿唾沫淹死他,算了,魏炎搖了搖頭,自己娶了有“大桌子”,也會被唾沫淹,淹一次和淹兩次,已經沒什麽區別了。


  同樣吃驚的是海大壯海裏正,他影影綽綽聽聞縣裏風傳,縣裏不僅來了未娶親的京城三品大官兒,還來了個風流倜儻的邊彊大吏,攪得全朝陽縣的大姑娘、小媳婦們,個個紅鸞心動、春心蕩恙,都跟吃了春-藥打了雞血似的。


  隻幾日功夫,縣衙所在的街麵四周,由過去的門可羅雀,忽一夜發展到現在的門庭若市,日日彩裙飄飄,夜夜香氣繚繞,大冬天放紙鳶的有之,站在寒風裏唱曲的有之,拿著一捧子梅花悲懷傷秋的有之.……無奇不有,端是朝陽縣一大怪事。


  海裏正見有機會巴結貴人,迅速上前,諂笑著向魏炎施了施禮,施禮過程中還不忘瞪了一眼翟氏,讓她閉嘴噤聲。


  殷金先是臉上被冰流子刺傷,後被辣椒麵撲臉,最後又被扒了外衣塞到狗洞子呆了一宿,兩隻狗虎視眈眈的守著洞口,想逃又不敢逃,這一宿的感覺,說是在地獄裏也不足為過。


  殷金哭喪著臉對明月道:“明月,俺不是賊人,俺是你大伯呀!大伯錯了,不該偷拿你的銀子,全都還給你,你奶那有七兩八百多文,你大伯娘那有五兩,雞蛋被明漢躲到茅房裏偷吃了;小米被你奶給熬了粥;隻剩了一小罐底的鹽和一小壇的葷油.……人俺真沒殺,隻是你大娘打了明鬆的屁股,俺一直攔著來著,都是宋氏這個喪門星瞎竄掇,說你不孝順,要不哪能.……”


  殷金真是凍怕了,不僅凍壞了手腳,連膽也凍沒了,從前日宋氏的竄掇、自己的無奈,到昨夜殷才質問翟氏、翟氏苦勸宋氏、再次偷竊證物,從頭到尾,娓娓道來,繪聲繪色的如同在講一部情節跌蕩起伏、逼良為賊的傳奇史,尤其是將宋氏的挑撥是非、尖酸刻薄刻畫得入木三分。


  連翟氏聽了都認為自己原本是一個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隻是受了宋氏的蠱惑引誘和挑撥離間才鬼迷了心竅。


  殷明月看了看神情憂鬱的殷才,歎了一口氣道:“小叔,本來就沒有什麽殺人命案,隻有偷盜而矣。”


  殷才的臉色一瞬間白如風雪,凝成了雪,凍成了冰,陣陣寒涼。


  翟氏惡狠狠的看了一眼殷才,見殷才一臉悲色,不忍嗔責兒子,再看看宋嬌嬌,小兒媳麵上的嘲諷是那樣的顯而易見,翟氏嘴裏若吞進了蒼蠅,對宋嬌嬌之厭惡達到了空前。


  如今真相大白,翟氏雖被殷金摘清了主要責任,但仍不願吐出到手的銀子,冷然對海大壯道:“裏正,百善孝當先。此事怪不得我兒,都是劉氏這個小娘皮分家藏了私房錢,十二兩!成天的在全村人麵前苦窮,讓全村人都可憐她,實際上卻背地裏藏銀子!!!這銀子鬼鬼祟祟的,怕也不是正道上來的,我要替我那死去的兒子教訓教訓她這不知檢點的東西!!!”


  可見這翟氏胡攪蠻纏的功夫爐火純青、登峰造極,偷了銀子,反而倒打一耙,顛倒黑白,偏偏大家信以為真,紛紛倒向了翟氏,手指頭對著劉氏戳戳點點,紛紛猜度著三房的銀子從哪裏來的,因為就在三個月前,她還是一個有了上頓卻還要為下頓愁的小寡婦!


  海大壯揮了揮手,讓眾人禁聲,緩緩說道:“大家不必猜疑了,這十二兩銀子,俺都可以證明,其中十兩是官府抓袁四娘時發的賞銀,是明月用命換來的,剩下的二兩銀子,是明月冒死從山上拖下來的野豬換的,大家夥別瞎胡咧咧,眼紅的話,可以自己上山,山上不僅有野豬,連黑熊、老虎都有,獵一頭夠一年的嚼用。”


  明月滿意的笑了,看來,平時和裏正處好關係還是有必要的,曾經的豬肉啊沒有白送,關鍵時刻,一錘定音,牛鬼蛇神,全部禁聲,不過, 這對自己也是個提醒,以後自己還是要找一個表麵賺錢的營生來做,否則今天被懷疑,明天被懷疑,娘親和自己,再加上青樓回來的小翠,村民們早晚得唾沫成河,將她們安上一個暗娼的名頭,實在不是美事一樁,都說寡婦門前事非多, 這事非,果然不是一般的多。


  翟氏自然不知道這其中還有賞銀之事,再度發揮了胡攪蠻纏的功夫,打死也不吐出來到手的銀子。明月頗為大度的擺了擺手道:“海伯伯,我奶這這銀子不用還了,隻要將我大伯娘銀子和東西還回來就好。隻是,此事可一不可二,若是總有人借著各種借口小偷小摸,慢慢的向陽村的風氣可就不怎麽樣了,您這個裏正也麵上無光啊。”


  明月這句話顯然戳了海大壯的痛點,最近經他調解的幾件事效果差強人意,他在村中的威信己大不如前,若再不拿出點真章來,真要被村民們看了笑話了。


  海大壯臉色陰沉的看著翟氏道:“翟嬸子,就如明月所說,你手裏的七兩多銀子就當是三房以後的孝敬銀子,折算下來,未來的五年都綽綽有餘,別有事沒事揩三房,三房現在連粒米都沒有,五兩銀子換成米麵油將打將挨到開春,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兒,別怪我不開情麵,送到衙門打板子。”


  不等翟氏回話,海大壯又看著宋氏道:“你相公都招了,你還有什麽可說的?你啊,就是個攪家不賢的破落娘們,若是再敢多說一個字,我就讓殷金寫了休書,扭送到官府去!”


  宋氏“撲咚”一聲癱在了地上,這兩日的心情,可謂是大悲大喜,大嗔大怒,所有的滋味混於一處,最後竟品嚐不出什麽味道了。


  宋氏將手伸進衣裳裏,將五兩銀子直接放在了地上,默默的站起身來,向院子外麵走去。


  翟氏心疼的走到殷明漢麵前,肝啊心啊的叫著,一幅恨不得以身代之的模樣。


  翟氏看著明月的怡然自得,氣又不打一處來了,輕手摸著殷明漢的滿是痂痕的臉,恨恨的對海大壯道:“大壯子,我兒是受他娘竄掇的才闖下的禍事,明月做為她的妹妹,怎麽能出手打她大伯和兄長呢?你看這臉被割的,若是破了相,以後怎麽娶媳婦給老殷家傳宗接代?”


  海大壯都不忍直視父子倆的慘相,心想這殷明月小小年紀,心可夠黑的,打人不打臉,就是進了縣衙的重犯怕也沒有這個“待遇”,喃喃半天不知道怎麽回答。


  半天沒吭氣的魏炎遙看著二人的傷勢,怡然自得道:“非也非也,此傷非是人力所為,而是‘意外’所致,全是因為他們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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