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鬆兒去奔喪
一個小侍衛小步跑了上來,將一個小布包呈上來道:“稟少將軍,魏大人身邊的魏炎侍衛送來一個禮物,言明要送給少將軍親啟。”
李小五揮退了侍衛,親自遞到李放麵前,諂媚道:“將軍,這魏狐狸又使什麽陰謀,小的替您打開?”
李放搖了搖頭道:“他是狐狸,本將就是獵人,看是獵人厲害,還是狐狸厲害。”
李放伸手打開布袋子,從裏麵拿出“禿頂”匕首來,眼睛登時再度翻白了,這是一把上好鹿皮柄匕首,皮柄做工精細,雕花漂亮,柄還是那個柄,匕還是那個匕,上麵本來鑲嵌的五隻寶石卻已經不翼而飛了,就好似一個背後看著身姿綽約的美人,讓人心潮澎湃,轉到正麵一看,卻是一個滿臉麻子的老嫗,讓人不寒而慄;又或者說正在與一個美人雲-山巫-雨,直搗黃龍時卻發現身下壓的是個漢子.……
這心情,真不是一般的糟糕。
李放“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臉色烏黑一片,對李小五道:“這個該死的魏狐狸,他知道小農女在哪!!!竟然不幫我抓回來!!!快去追魏炎,跟蹤他,也許能探得小農女的下落!!!”
李小五應聲而去,心裏有種吐血的衝動,又開始了!!!又開始了!!!隻要一涉及到小農女,少將軍的智商就退步成了三歲娃子,魏狐狸也好不到哪去,也就、也就五歲.……可憐我堂堂六品威虎將軍,就成天跟著小農女屁股後邊跑,關鍵是,“屁股”在哪都沒找著!
李放“啪”的一聲將匕首扔在桌上,初升的陽光正照耀在匕首的手柄上,現出小小的一顆牙印來,李放怔凝的片刻,將匕首二度拿起,眼睛幾乎貼到了匕首手柄上,看著看著,竟嗬嗬的笑了。
一大早晨,向陽村的村口就出現了兩輛馬車,前麵是封閉的車廂,車轅上的老漢焦急的神情一攬無餘,時不時的探著身子向前望。
而車廂內,隱隱的傳著婦人的哭泣之聲,嗚嗚咽咽,想哭又不敢哭,壓抑在胸腔中,讓人聽著心情也跟著壓抑起來。
後麵的馬車是敞篷馬車,車上放著元寶香燭和一口紅漆大棺材。
馬車輕車熟路,直奔殷家三房,戛然停在了門口,從車廂內碌碌續續下來幾人,竟是李老伯、李大娘和他們的兒子、孫子一家五口加上柳氏,幾人俱是披麻戴孝,來送許氏最後一程。
明月看著獨獨不見的歡喜,將魏來偷偷扯到一邊道:“魏來,你沒告訴歡喜許老太太的事兒嗎?”
魏來尷尬的撓著頭,不知道怎麽來回答明月,明月了然的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歡喜用自己的態度來麵對許氏的生死,也算是正式向許家宣布了她的決裂,從此以後,她不再是許家人,更不會是許家的童養媳婦了。
她的想法明月理解,隻是許氏生前對她一向不薄,這樣做未免有些薄情,但願她隻是不忍來見,而不是被縣城的亂花富貴而迷了眼。
許家的祖籍在鄰縣陳安縣,許老太太要歸到祖墳和老許頭並槨的,所以幾人隻匆匆燒了紙錢,便將老太太裝了棺槨,急急向陳安縣趕路了。
李老伯不勝唏噓,深深的向明月深掬一躬道:“殷姑娘,小老兒對您的大恩大德銘記於心, 以後隻要有任何差遣,您隨時一句話,若是做不到我李老頭就太不是人了。”
明月訕然的搖了搖頭道:“隻恨我沒有快一步趕到,隻慢了幾瞬,許奶奶就與我們天人永隔.……”
李老伯搖了搖手道:“許家又怎會責怪於你?我那小舅子就是個渾不吝,老太太看著心痛啊,要不然怎會生出死誌來!”
二人唏噓片刻,明月突然想起自己出入縣城都要小心那李放,若是坐了魏家的車又不能帶貨,靈機一動道:“李老伯,你現在沒什麽營生幹,我倒是有個讓你帶貨的生意,走一趟給你十兩銀子怎麽樣?”
李老伯眼睛瞪圓了,驚詫的重複道:“十、十兩?上哪?陳安縣?樂陽郡?”
明月搖了搖頭,低聲道:“就到朝陽縣,一個月送一次,全都貼著珍味坊的標識,一次十兩銀子,另外到了陳安縣,幫我探探有沒有賣紅辣椒的農家,每斤按市場價多給你五文錢,有多少收多少。”
李老伯滿是溝壑的臉粉得如同春天裏的花骨朵,忙搖手道:“殷姑娘,這、這哪成?你是俺的救命恩人,還要供養著翠兒和鬆兒,絕對不行……”
明月肅然回道:“李老伯,有錢大家賺,我賺得比你多得多,你們生活得容易了,翠兒和鬆兒也就放心了,她們放心了,我自然也就放心了。”
李老伯的臉登時百花齊放,樂得合不擾嘴了,忙答應道:“陳安縣離此不遠,明日傍晚回,後天準到!”
二人敲定了日期,馬車得得起程而行,魏來騎上了大黑馬,忽然想起魏知行吩咐的話來,對明月道:“明月姑娘,你明天在家等著,主子明早派車接你到縣衙,讓您將硨磲粉帶上,此外,主子還特意讓小的轉達您,縣裏發了告示,凡是女扮男裝的與偷盜者依同罪論處。”
明月終於耷拉下小臉,一幅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硨磲粉,早就成了李放臉上的一抷粉,剩下的,隻有一罐子相似的石膏粉和明礬粉,英雄末路,不得不低頭啊,魏知行,我真不是故意騙你的,我隻是——太窮了,人窮誌就短了,大道理說不通的。
馬車緩緩向村口飛馳而去,早起的村民無不驚異的張望,隻看到一輛富貴的馬車背後,是一輛敞篷載著紅漆大棺材的馬車,大家交頭接耳,紛紛猜度著是哪家死了人、發了喪,隻是議論來議論去也沒議論出個所以然來。
反倒是行色匆匆的殷才和宋嬌嬌看出了一絲端倪,在馬車車廂窗幔飄起時,瞟見一個形似鬆兒的男娃子,渾身披麻戴孝,痛哭失聲!二人麵麵相覷,一臉震!
殷才想起劉氏昨夜不言不語、傷心絕望的模樣, 心裏登時亂了方寸,明鬆哭得那樣悲傷,莫不是劉氏出事了!!!那棺材裏躺的是劉氏???殷才想要抬腿去追馬車,被宋嬌嬌一把扯住,二人不再耽擱,決定先回三房看看究竟再說。
二人一臉憂色的趕到三房,院中飄散著零散的銅紙錢,地上的火盆子的灰燼打著旋的飄起,一陣肅瑟薄涼之氣,讓人自腳底向上冒著寒氣,心思如沉入了沼澤地,一再的下沉、下沉。
韓氏父子麵色凜然的安裝著昨夜卸下來的柴門,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絲毫的聲音破壞眾人本就沉悶的心情。
明月正在訓斥著兩條前兩日有家不回的大狗,兩條狗排排坐的蹲著,呆萌呆萌的看著明月,一幅好不委屈的模樣。
小翠坐在院中的小木紮上,臉呆呆的望天,臉色如這天一般,灰蒙蒙的,似要隨時傾壓,將人碾成肉泥,卻又似乎強忍著最後一口氣,硬生生憋著,隱忍欲滴,臉色如這地上的積雪,慘然的白。
外屋的門開著,順著門滾出濃濃的煙,明星添著火,劉氏用大鍋鏟快速的翻炒著雞塊,響著劈啪的油花聲,散發著陣陣肉香,隻是,臉色同樣不見晴色。
明陽則邁著小短腿,吃力的端著一大盆的白米
粥,吃力的爬上炕,放在炕桌上。
盆子被墩得一傾斜,灑出一大口米粥來,明陽將舌頭舔在桌麵上,吸溜一聲吸進了嘴裏,戀戀不舍的用舌頭舔著嘴角,不無可惜道:“唉,這樣貴又好吃的東西,可別白瞎了。”
宋嬌嬌心中一突,臉色晦暗的看向殷才,殷才也是一臉的懼色,二人心裏不約而同的湧現了同樣一個想法,那就是:劉氏還健在,心情雖然不好,卻比昨日要死不活的樣子強了不少;鬆兒坐著大馬車、披麻戴孝的走了,前腳剛走,三房就吃起了好東西!好幾十文錢一斤的白米!!!
串連起前因後果,二人隻能想到了一個原因,那就是鬆兒被賣了,賣給了一個沒有兒子打靈幡的死絕戶!
難怪二人會想歪了,在古代,“絕戶”就是沒有兒子傳宗接代的人家,是對不起祖宗十八代的大不孝,所以有些有錢人,即使生前沒有生兒子盡孝,死後也會買一個臨時的兒子給打靈幡摔泥盆,給引路上西天,至於“引路”以後,地位並不高,相當於家奴。
當年沒有阻止鬆兒被賣,一直是殷才心裏的隱痛,現在,再次麵臨鬆兒的離開,頓時頭腦炸裂,精神幾近崩潰邊緣,跑到劉氏麵前,不顧男女大防的抓住劉氏的肩膀,顫抖著聲音道:“你也將鬆兒賣了,是不是?你口口聲聲罵我娘當奶奶的狠心,你這個當娘的不是比她還狠心,你怎麽能讓鬆兒再次失去娘!!隻為了換你這些好吃食!還吃什麽吃!!!這些都是鬆兒的血肉換來的!”
殷才顯然動了真怒,將劉氏剛剛掏出來放在盆子裏的雞肉一下子掀翻在地,熱湯正是最熱的時候,毫不留情的滲進了劉氏的棉鞋裏,饒是鞋麵兒厚,仍是燙得劉氏痛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