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采花大盜花少
男子此時騎在高頭大馬上,就像是一個琳琅滿目的行走中的賣貨郎。
“賣貨郎”高高在上,斜倪著眼睛看著馬前眼色迷離的邋遢少年,確切說-——是一個邋遢並穿男人衣裳的少女,懷裏小心的捧著一隻陶瓷罐子,眼色裏對自己半分恭敬皆無,滿滿的不屑和哧之以鼻。
李放遙點著馬鞭,怡氣指使道:“小農女,這回你還往哪裏跑?”
明月向李放身後瞧了瞧,其身後隻跟著一個隨從,就是總跟在他身後喚做什麽李小五的,不似那日打獵時的人多勢眾,明月心下稍安,伸出一根手指頭來,衝著李放彎了彎。
李放這個氣啊,憑你一個小小農女竟敢讓本將軍下馬去見你?
李放梗著脖子、挺著腰身,仍是坐在高頭大馬之上,我自巋然不動。
明月撇撇嘴,不以為然的轉身向相反方向而去,大有逃之夭夭之勢頭,李放這下可急了,拍著馬就追了上來,明月一矮身,轉進了雜七雜八的巷子。裏麵橫七豎八放著竹杆、筐子等物件,騎馬受的阻礙甚大。
李放怒急,不得不抬腿下馬,將馬韁繩扔給了身後的李小五,讓他先到珍味坊等著,自己則加緊了步子,左右騰挪不一會兒就趕上了明月。
此時的明月也正轉過身來往回走,因為她所走的身後竟然是個死胡同,明月正懊惱自己喝了酒連方向感都不靈敏了,昏昏沉沉的回過頭來,見李放正叉著腰氣勢洶洶的瞪著自己。
明月再次笑顏如花的向李放方向彎了彎食指。
李放生怕明月再耍什麽花樣,自然的向前走近,嗔色道:“什麽事?”
明月搖了搖頭道:“沒事。”
李放眉毛一立,眼睛一瞪道:“沒事你向我彎什麽指頭?!”
明月嬌憨的嘻嘻笑著,再次曲了曲手指道:“將軍,我招手隻是示意您騎馬先行,沒想到您誤會了,還窮追不舍的追到了這裏……”
李放臉色登時變了模樣,一呼吸間竟嗅到了少女唇齒間濃濃的酒氣,大為不悅道:“農女沒個農女的樣子,喝酒、打獵、看春宮圖,無一不做,就是不繡花做女紅。”
明月嘻嘻一笑道:“總比將軍沒個將軍的樣子強,小氣、易怒、撩妹子,無一不做,就是不衛國保邊疆。”
二人你懟我,我懟你,明月不想和他糾纏下去,想繞過李放往死胡同外走,李放卻是將手一伸,伸手去搶明月手裏的瓷罐子。
這可是明月用二百兩身家換得的東西,焉能讓李放得逞,一擰身,人如泥鰍般轉了個三百六十度,一下子繞到了外側,撥腿便走。
明月的想法是好的,耐何她今日吃了酒,動作較平時自然要慢上幾分,被李放一下子扯住了領子,如牽羊般給扯了回去,由於慣性作用,將李放撞得身子栽了栽,險些摔倒,忙一個紮馬步,穩穩的將明月半攬在懷中。
李放的臉幾乎貼著明月的鼻尖,一字一頓道:“小農女,你惹怒我了。”
感受著李放濃重的呼吸,明月的臉竟不由自主變成了誘-人的粉紅了,粉的如同春初綻放的杏花,紅得如同夏末的紅櫻桃,嬌羞的如同秋天的紅蘋果,暖的似冬日的火碳。
李放被少女突然羞紅的臉給弄的不知所措,就如同你專心致誌抓一隻凶猛的大老虎或一隻惡心的大老鼠,抓到後才發現,對方卻是一隻可愛的小花貓或撩人的小鬆鼠,任你是再凶惡的獵人也下不去手了。
李放就這樣僵立在胡同裏,紮著馬步蹲著,懷裏半擁著身穿男裝的臉色烏七麻黑的少女,感受著自己懷中人兒小腰的酥軟與纖細,李放腦中竟浮現各種旎旑如畫的畫麵,任他遊戲花叢多年竟又一一摒棄,覺得哪個撩人的畫麵都不似今日這般的撓人抓心,那樣的讓人心慌意亂。
隻一會兒下來,李放覺得自己身體僵硬了,汗也浸透了衣裳,最累得是半低不就的老腰,比成親那晚的洞房花燭夜隻有過而無不及,而懷中的最魁禍首,卻已經發出了均勻的滿意的呼吸,睡得正酣,滿嘴的酒氣正對著李放的鼻翼。
李放心裏又不高興了,男扮女裝就行了,怎麽還要飲酒呢?哪裏像女人?哪裏是女人?呃,偶爾還是像的。
男子手不自覺動了動,捏了捏少女的腰,腰怎麽又粗又硬?硌硌的好像是銀子,摳了摳銀子裏邊,纖細而綿軟像女人……眼睛不自覺撩了撩,紅粉的耳垂也像女人……白晰的頸子也像女人.……那一起一伏的、也實在是像女人,不,不是像女人,是比哪個女人都像女人.……
明月吃醉了酒,又被李放一追一扯,酒氣上湧,竟昏昏沉沉睡著了,睡得正酣之時,突然覺得自己腰眼兒上有人在撓,那裏正是笑穴的位置,緊接著耳朵裏麻麻癢癢的被人吹著氣,那呼吸卻是越來越粗重,最後竟亂了節拍,如海嘯般吹進了自己的耳朵裏,以為是明陽跟自己日常玩的小把戲,明月不由得哧哧笑道道:“再鬧我就要打你小屁屁啦。”
李放被突如其來的一句給雷得外焦裏嫩,看著少女半是纖細、半是細繭的小手,又想到少女重如錘的手勁兒,心中竟猜度起來,自己忍著疼被打了“小屁屁”,到底是欣喜多點兒,還是不悅多一點兒。
想著想著,呼吸竟比剛剛還要沉重,仿佛前者竟多於後者,抬眼又看見明月烏七麻黑的臉,李放被自己的想法雷到了,覺得自己竟然被一個這樣醜陋的小農女給“調戲”了,而自己剛剛還甘之若飴、浮想連篇,簡直也太不正常了,太丟他這個風流公子的臉了,於是乎,如燙手的山芋般將明月嬌柔的身子猛的向外一推,明月登時華麗麗的、結結實實的摔了個屁腚堆兒。
明月登時被摔醒了,一看懷裏的茶罐子,登時想起自己不是在家中做著美夢,而是在與“花少”鬥誌鬥勇,幸好手中的罐子安然無恙,撲打了身上的灰塵站起來,抬腿繼續前麵的故事-——繼續往外走。
李放又不樂意了,扶著僵硬的老腰,酸麻的雙腿,不悅道:“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明月回以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反駁道:“少將軍,咱從頭捋一捋,咱倆一共見三次麵,第一次,因你騎馬要撞傷我,又被你所救,你吃了我的‘豆腐’,我砸了你豆腐,所謂成也蕭何,敗亦蕭何,咱倆算是扯平了;第二次,因你打獵撞倒了樹,你摔倒了我,我砸傷了你,你丟了匕首,我丟了做‘鞋樣子’的書,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咱倆還是扯平了。這第三次,我走我的路,你偏偏跟過來,你扯了我了,又托住了我,看,還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還是扯平了。”
李放被明月說的愣住了,好像真是那麽回事,二人之間的爛帳,真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怎麽算都算不清,一向驕橫慣了的李放落下了臉子,更為自己剛剛的逶迤想法懊惱不矣,氣惱道:“扯不平,永遠扯不平,因為,我是官,你是民。”
明月的小臉登時被氣得移了位,對哦,她怎麽就忘了,這是一個不講理隻講權的時代,自己跟這人廢那麽多腦細胞和唾沫星子做什麽?遇到了隻要逃跑就好!!!
明月一臉沮喪的走到李放麵前,畢恭畢敬的施了一個屈身禮,笑顏如花道:“少將軍,民女在這裏向您賠禮了!”
又要故計重施?先示弱再逃跑?門都沒有!!!
李放囂張的伸開雙臂,本就虎背熊腰的身子加長臂將胡同擋得嚴絲合縫,咬牙切齒道:“蕭何是誰?你不過幾句話而矣,卻提了六遍他的名字!”
明月覺得自己的臉瞬間裂成無數裂紋兒了,果然腦回路與眾不同,聽話不聽重點,不關注誰對誰錯,卻關注誰是蕭何,難不成她要從蕭何撫佐劉邦建立漢朝一直講到蕭何殺韓信?說不得又要演變出多少波折來。
明月翻了一記白眼,隨即狀似謙卑、低眉順目道:“蕭何是民女的未婚夫君,六年前出征北上,玉樹臨風、武功超群,英勇善戰、保家衛國,是農女心目中的英雄。”
李放莫名的生出一股悶氣,尤其是小農女一幅見不得世麵的小家子樣!論玉樹臨風,本將軍也許比不過魏知行;論武功超群,本將軍比不得泯王齊川,但論英勇善戰、保家衛國的英雄,除了他老爹鎮國將軍、封侯爵位的李顯,大齊國哪個能比得上他李放!!!
李放渾身的血都沸騰了,眼睛瞪得如同銅鈴,嚇得明月膽氣又被滅了好幾個層次,從懷中掏出匕首來,橫在胸前,一幅小心防範的樣子。
李放眉頭已經皺成了一個川字,盯著匕首一字一頓道:“本將軍的匕首既然在你手上了,想必那隻野雞你已經見過了,得罪了本將軍的下場你……”
正想用那隻“禿毛、螞蟻、斷脖雞“嚇唬明月,哪知小農女已經扯開了破鑼似的嗓子喊道:“非禮啊!救命啊!!采花大盜‘花少’重現江湖啦,抓到朝廷賞銀五百兩銀!!!快來人啊!!!抓‘花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