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好心當驢肝肺
“殷明月!!!”即使周正仁再笨,再不懂後麵的“梨花壓海棠“是何意思,現在加上了前三句“十四娘子四十郎,白發蒼蒼對紅妝,鴛鴦被裏成雙夜”,再不明白的話,他就真成了傻子了!
心知自己被殷明月給耍了,白白丟了二兩多銀子,不由怒吼道:“殷明月!!!你敢用豔-詞嘲笑我爹?我爹頭發黑著呢,哪裏是‘梨花’和‘白發蒼蒼’!!!殷明雲也不是‘紅妝’和‘海棠!!!”
不錯,孺子可教也,竟然知道梨花和海棠的延伸意思,梨花是白色的,與白發蒼蒼影射老夫;海棠花是紅色的,與紅妝影射小妾,周正仁竟然讀懂了,可見平時對這男女之事雖說不是經驗豐富,但也是深諳其道了。
明月傲嬌的挑眉搖頭,還吐了吐小舌頭,明顯吃定了周正仁不敢說給任何人聽,即使說了,也沒有任何人會相信一個未出閣的閨中農女,能做出對仗工整、韻腳合拍的豔-詞來,氣得周正仁如大嘴的癩蛤蟆一樣,氣鼓鼓的。
明月隻管氣不管哄,當先向膳廳走來,周正仁不甘心的在後麵追,大有要向明月討說法的架勢。
膳廳裏的人落座,明月進來之時,剛好與明雲走了個對頭碰,明雲挑了挑眉,手腕撩起,撫著頭上銀頭麵,金銀兩色交輝呼應,閃得明月眼睛不由一眯。
為了不讓明雲想到她是被自己算計的,明月很合時宜的流露出一幅羨慕、妒嫉、恨五味摻雜的表情,眼睛都快盯到金手鐲裏去了。
明雲心滿意足的翻了個白眼,一幅高位者看著腳下螻蟻的表情,施施然坐在了周素素身側,衝著周素素一個和煦如春的笑容,素素回一個寒如冰川的臉,將頭轉向一邊,連理都不理明雲。
明月覺得暗自好笑,挨著明霞身邊的凳子坐了下來。
周正仁隨後也跑了進來,剛才在明月麵前還一幅孫猴子上竄下跳的模樣,進得膳廳立即如唐僧一樣清心寡欲,眼觀鼻、鼻觀心,完全的老僧入定,尤其是斜著眼偷瞄周訟,生怕周訟注意到他的存在。
殷賢臉色如墨的盯著身穿喜服的明雲和身穿常服的明月,終於知道了新娘子被掉包的事情,神情不娛的看向周訟,周訟卻連瞟都未瞟她一眼。
殷賢又看向明雲身後的鬆兒,鬆兒忙低下頭,一幅做錯事的樣子。
此事雖錯,卻己成定局,於事無補。
殷賢輕歎了一口氣,將本來放在明月桌前的一碗燕窩拿起,親手遞到明雲麵前,那病態隱現的臉竟也裝出笑得燦若夏花的模樣:“明雲,沒想到你與訟郎一見衷情,以後我們姑侄女二人一起好好服侍訟郎吧,姑姑絕不虧待於你。”
明雲聲如蚊鳴的答了一聲,端起燕窩就要喝,明月 卻皺了皺眉頭,緊挨著明雲的她明顯聞著那燕窩和她前世所喝的味道不一樣,貌似裏麵摻著一股藥材的味道。
氣血上湧般伸手攔住明雲端湯的手,幾滴燕窩粥撒了出來,濺在了手腕上,明月輕忽了一下痛,手卻沒有鬆開。
明雲一點兒愧疚也沒有,見明月固執的不肯鬆手,抬手“啪”的打在了明手燙傷的手上,怒道:“搶什麽,根本就沒有你的份!!!”
明月本就被燙紅的手登時變得更紅,明月也來了火氣,冷然回道:“不是所有富貴的東西都是好東西,別像條狗一樣,給什麽吃什麽!!!”
明雲氣惱的端起燕窩粥,用湯匙舀著,歡快的喝了個底朝天,向明月展示空碗底道:“我就喝,你個窮酸永遠也喝不著,一會兒就滾開我家,永遠別來!!!”儼然將自己當成了這裏的女主人。
殷賢眼色如墨的盯著明月,眸光閃耀,最後化作柔情,對明雲道:“雲兒,以後別這麽對待客人,要有當家主母的樣子。”
明雲頓時如小鳥依人般靜了下來,平時的她還是知道幾分分寸的,隻有在明月麵前,總是淡定不起來,很容易被激怒。
閻王要你三更死,哪能容你到五更,明月歎了一口氣,自己想攔都攔不住,好心還被當成了驢肝肺。遂眼觀鼻,鼻觀心。
殷賢滿意於明月沒有再說什麽,將一個小壇子酒遞給明雲,笑道:“你給老爺將酒倒上吧,這可是老爺每日必喝的大蒜酒。”
明月眼皮跳了兩跳,有意抽了抽鼻子,果然聞到了一股子大蒜味道。
明月頗為同情的看了看明雲,一個天天喝大蒜酒的男人,夜夜與她“負距離”接觸,這味道可真夠酸爽的。
大蒜酒是古代的偏方,明月在搜集小說素材時也偶爾看到過,具有壯陽功效,雖然經酒泡製過,但這味道也著實不敢苟同。
明月真想挑大指膜拜這古人!誰說古代人保守?一點兒也不矜持的好嗎!昨夜剛剛顛龍倒鳳,今早女的喝“加料”的燕窩,男的繼續“壯陽”,為人類繁衍生息真可謂殫精竭慮、彈盡糧絕!
明雲臉色紅紅的倒了一碗酒,輕移蓮步,遞到周訟麵前,輕輕呢喃道:“姑夫,喝酒。”
周訟繼續盯著明雲,明雲會意,重新施了一禮,咬著下唇,聲如蚊鳴道:“老爺,喝酒。”
周訟聽得心神蕩漾,將酒接過來,一飲而盡。
抱拳向桌上眾人道:“我也沒想到我能與明雲一見衷情,大哥,你放心,明雲入門雖是妾,但阿賢身體不好,以後還仰仗著明雲幫她主掌中饋。”
殷金頓時受寵若驚,忙擺了擺手,覺得不妥,又點了點頭。
昨晚他就聽翟氏說,周家要使計納明月為妾,在殷賢死後扶正,最重要的是還有五十兩銀的聘禮銀子。
聽完後他嫉妒得發狂,想著為啥不是她閨女明雲。當年殷賢嫁給小貨郎周訟,心不甘情不願,對娘家頗有怨氣,就好像是周家的把家虎一樣,把銀子纂得死緊,給娘家花一文錢都肉疼。
殷金好不遺憾,這要是沒選中明月,選中明雲嫁過來,他這個嶽父老泰山定會吃香的、喝辣的,過上人上人的好日子,周家的銀子就是他的銀子,周家的房子就是他的房子,周家的奴婢就是他的奴婢,想怎麽著就怎麽著.……那該有多好。
隻一夜功夫,他竟然夢想成真了,明雲真的跑到周訟榻上去了,一大早還一幅富貴夫人模樣的出現,明月還是一幅窮酸的鄉下丫頭模樣,如此的對比,好想讓人開懷大笑。
早餐很簡單,三四盤小菜,三盤饅頭,一碗雞蛋湯,饒是如此,殷家的眾人都吃得很香,很飽。
眾人均放下筷子,桌子撤好,端上茶水,一直心懷忐忑的周正仁終於舒了口氣,心想著來了客人也是有好處的,最起碼爹爹忘了問課業的事兒。
正慶幸著,周訟已經說道:“正仁,殷家和周家多少代了,就出了你一個上書院做學問的,做首詩給你大舅、二舅和表妹們聽聽,讓兄弟姐妹們以你為榜樣才行。”
周正仁頓覺五雷轟頂,本來就緊張得打結的腦袋已經抽風不能思想了。
要說這周正仁就是怕周訟怕的,要不然憑他的小聰明,完全可以背一首先生讓背的詩,隨便胡弄胡弄這些“文盲”不就得了,偏偏什麽也想不起來,隻記昨明月早晨說的那首“十四新娘四十郎”了!!!
喃喃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子午昴有來,緊張的偷眼瞄著明月,手掌抬起,幫做瀟灑的攏了攏頭發,巴掌張開,明晃晃五個手指頭,還衝著明月擠眉弄眼。
明月心知肚明,這周正仁是想再花五兩銀子買詩,絕得分外劃算,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用手半掩著唇,嘴形誇張的張開,一字一頓的說著前世耳熟能詳的詩句。
周正仁平時就有小聰明,這時候發揮的淋漓盡致,這一句,他隻看了一遍便記下了,分明是“春風又綠江南岸,”頗為滿意的再接著看,殷賢已經向二人瞟來,明月不敢繼續有所動作,隻得佯裝喝茶掩拭尷尬。
周正仁急得冒火,衝著明月擠眉弄眼也是沒用,貌似冥思苦想的踱著步子,還真讓他想出轍來了,對周訟笑道:“爹,我想出來了,您聽著啊,描寫春天美景的。”
周正仁喜上眉梢、頗有學子風範的搖頭晃腦道:“春風又綠江南岸,一樹梨花壓海棠。”
明月差點笑出聲來,沒想到這樣拚湊成詩也行。
周訟嘖嘖稱讚,頻頻點頭,眾人捧場的紛紛誇讚,周正仁算是勉強過關了。
殷賢早就觀察到了明月與周正仁之間的小動作,眉頭一皺,對周正仁道:“正仁,你該到書院讀書去了。”
周正仁長舒了一口氣,幾乎是跑的離開膳廳,背影怎麽看怎麽狼狽。
明月實際上是想追上去的,自己剛剛雖然隻告訴了周正仁上半句詩,但好歹也值二兩半銀子吧,雖然沒有殷明雲頭上、手上的“大富貴”,但好歹也夠自家吃一年的雞蛋奔小康了。
這周正仁跑得這樣快,分明是逃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