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暗處的幽靈
明月邊逗弄著明陽,邊用菜刀剁野菜,準備喂兩隻母雞,院門輕輕被推開,殷才的臉從門夾縫中閃現,向抬眼的明月招了招手。
明月撲掉手上的野菜碎屑,走向殷才。
見殷才一臉的喜色,明月亦展顏笑道:“小叔,籬笆條都割完了?我喂完雞就跟你上山去紮籬笆,多搓點繩子,再割點刺刺草纏在裏麵,免得淘氣的孩子進裏麵去。”
殷才仍舊笑著,憨實的臉若春天爛開的桃花,“明月,你奶不生氣了,過幾天姑夫過生辰還讓你們去縣裏呢。”
明月翻了個大白眼兒,以為是什麽好事?不就是翟氏良心發現,讓不受待見的三房到姑姑家去串門子嗎?至於欣喜成這樣?她又不是原來的殷明月。
翟氏的大閨女殷賢當年嫁給了一個小貨郎,姓周名訟,這小貨郎手腳勤快,嘴巴甜,腦子也活泛,終於在前幾年在鎮上辦了房產,買了鋪子,還開了一家大點兒的雜貨鋪。
在縣裏有自己的鋪子和房子,是村裏人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於是,周訟成了殷家高眼相看的“富貴人物”。
穿綾羅綢緞,帶金銀首飾,隨著生活越來越好,殷賢越發變得傲嬌,每次回家省親橫挑鼻子、豎挑眼睛,話裏話外嫌棄農村髒亂差,嫌棄娘家苦酸窮,眼睛都都是欠著縫看人的。
以前殷友活著的時候,因為能幹,倒是被殷賢看得過眼,殷友一傳回死訊,三房就再也湊不到周家眼前了,在殷賢麵前,明月一家,和村裏的張阿四、李阿三等路人甲、陌人乙無甚區別,碰到了都是掩鼻而過。
原主殷明月做夢都想去縣裏周家,看表姐周素素的眼睛都嫉妒得發綠,磨過翟氏幾回,哭著喊著要去周家,想要“見識見識”富貴,翟氏沒答應;殷賢回家省親的時候也求過小住幾日,殷賢連話也未搭,讓殷明月好大個沒臉。
這次破例相邀,明月卻不認為是什麽好事,不會是想將自己嫁給什麽傻子、呆子,換取周家的利益吧?
明月表情怏怏,一幅想要拒絕的樣子,殷才忙轉移話題道:“明月,走,叔帶你去看看籬笆條,你定會開心的。”
果然,明月的眼睛登時就亮了,背起簍子就要上山,明陽最愛粘著現在的明月了,小大人兒似的將早上沒來得及吃的雜麵窩頭和裝水的竹筒放在小簍子裏,人已經跑在了前麵。
快到山腳之時,明月感覺猛的一陣輕風在林中掃過,不由打了一個激靈,暗覺有什麽危險來臨,再定睛一瞧,仍是人影杳杳。
莫不是黑毛怪成越從村北那片林子,跑到村南這片林子活動了?不對,那身影明顯較成越要瘦,而且暗暗放射著明顯的敵意。
明月搖了搖頭,甩去心中的胡思亂想,問殷才:“小叔,你聽沒聽說過,咱村附近的山上,出現過人熊、山魈等猛獸,能直接行走的?”
殷才搖了搖頭,指著山腳三房的耕地道:“我沒聽說過,韓大哥總上山打獵,你問問他曉得不。”
地的周圍,已經起了綿延一大片的籬笆帳子,足有一人多高,中間用厚實的繩子捆得結實,淘氣的孩子想要扒著帳子進入裏麵也是不可能。
地的盡頭,韓氏父子正揮汗如雨,進行最後一道功序,上柴門。
隻不過是不到兩天的功夫,竟然有這麽大的工程,質量還上乘,完全超出明月的設想。
明月快速跑到韓氏父子麵前,摸了兩把籬笆帳子門,欣喜的表情想掩也掩不住,“韓伯伯,你怎麽知道我要紮籬笆,是小叔告訴你的嗎?你們太給力了,不會是兩天兩夜、不眠不休吧?”
韓興不好意思的撓著頭,臉兒都羞得紅了,如同幫三房紮麥秸棚子一樣,隻要不被村人們看到,他總是想著幫明月做事情,累著苦著絕不叫屈。
那日上山時,韓興是見殷才割樹枝條,堆放在地裏,他就心知肚明何事,叫上了爹爹韓林,三個漢子毫無條件的組成團隊,做起這個在他們看來“無用功”的活計中來。
不僅如此,推開籬笆門,裏麵還依山石修起了一座簡易的茅草棚子,隻有五平米不到,是臨地避雨避寒的那種。
這倒是意外的完美的收獲,因為隻有那塊“鹽石”表麵光滑圓潤,韓氏父子自然而然是依著這塊石頭搭建棚子,為了避免著涼,木格子床鋪是離地兩尺而搭, 下麵五米寬的空地,明月完全可以直接揭開上麵搭著的床板木條,如田鼠般向下挖,完全的掩人耳目。
明月真想給這三個漢子一個大大的擁抱,這簡直是
太完美了。
明月正想好好的誇讚三人,隻聽籬笆外的明陽“啊”的叫了一聲。
明月心髒停跳一般,飛快的飛向山腳處。
剛剛上山時,明陽對籬笆帳子不敢興趣,拿著小草繩捉螞蚱穿起來,見有野菜,又背起背簍挖野菜,漸漸離開了明月四人。
四人聊籬笆帳子聊得起勁兒,均未注意漸行漸遠的明陽,明陽一聲驚叫,四人才後知後覺,拚了老命似的向山腳趕,跑到明陽近前,見小丫頭毫發無傷,這才鬆了一口氣。
明月呼哧帶喘的拉過明陽,從頭發梢看到了腳趾頭,見並沒有什麽異常,才舒了口氣:“死丫頭,叫喚啥,嚇死我了,離我們這麽遠做什麽?遇到危險怎麽辦?”
明陽直著眼,手指哆嗦著指著背簍,眼睛發紅,無限委屈道:“大姐,簍子裏的窩頭沒了,竹筒也沒了,裏麵的野菜一動一動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好嚇人。”
韓興伸出割樹枝條兒的鐮刀,將簍子上的野菜向邊角撥了撥,一條身體發紅、眼睛也發紅的蛇頭現了出來,長長的舌芯子一吐一伸,分外的惡心,眼睛更是惡狠狠的盯著韓興。
明月心不由得到了嗓子眼兒,不安有感覺再次侵遍全身:“毒蛇可以吃了窩頭,但不可能將竹筒也吞下去,定是長了手的動物拿走的,竹筒不值錢,一砍竹子便得,所以也不可能是人。韓伯伯,你打獵多年,聽沒聽說咱這有過人熊或山魈等站立的猛獸,危險的那種。”
韓興臉色突變,雙手抓起明月的雙肩,緊張得手都是顫抖的:“明月,會不會,會不會是黑毛怪跑到南麓來了,如此陰險的放了毒蛇,加害明陽?”
明月見問不出什麽頭緒來,隻得做罷,心裏再次肯定了這幾日的不安感覺,一種似幽靈似的東西躲在暗處,對自己伺機而動,隨時致命一擊,隻是任她絞盡腦汗,也沒有想出,這個危險的家夥,糾竟是什麽東西。
隻有一樣她可以肯定,這暗處環伺的家夥絕對不是鬧著玩的,這條蛇無論從顏色還是從形狀上來看,分明是想一舉毒死明陽,幸虧明陽眼睛奸,看到野菜動了,若是沒注意,伸手去碰,現在隻怕隻剩下一具冰冷的屍體。
明月眼睛陰冷,對韓興道:“興子哥,將蛇殺了,蛇牙砍下來,蛇膽剖出來,我留著有用。”
被這種蛇咬了,自身的蛇膽可以解這種毒,而蛇牙上殘留著毒涎,明月是想以其人之道還致其人之身,以後,她定會讓那個不知什麽東西的東西,死於此毒之下。
幾人心情怏怏的回了家。
餘下的時日 ,更是深居淺出,將明星和明陽俱都拘在家裏做衣裳和鞋子。
做鞋子需要打“疙帛”做鞋幫,所謂打“疙帛”,就是用白麵和了漿糊,塗在一張一張的舊布上,幾張布重疊粘在一起,最後形成了硬硬的布,幹了以後如紙板一樣硬,連裁幾張腳板形,重疊成半寸厚,用錐子納成鞋底,輕爽而利落,春秋的鞋麵也用它來做,冬天則在裏麵絮一層棉花。
明月顯然找到了一個感興趣的東西,這種最原始的做鞋方法還是頭一次見,麵漿糊還是向鴛鴦家借的麵做的,滿滿的麵香味道。
明陽抽緊了鼻子聞著,欣喜的看著劉氏手下生花,納著鞋底。
明月手指一插,蘸起一指頭麵糊糊,直接抹在了明陽的嘴角,明陽不好意思的用舌頭舔了舔,咂巴著嘴笑得比花兒還舔:“大姐,後天咱去大姑家串門,會不會吃上白麵疙瘩湯?素素表姐說她最不愛吃的就是白麵疙瘩湯,正仁表哥卻說他最愛吃,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明月心下一酸,她隻是覺得好玩,用白麵漿糊將明陽的臉畫成小花貓,沒想到小家夥誤以為自己讓她嚐白麵湯味道,說的話竟也是如此的心酸。
明月笑著又在明陽的臉上畫了兩條麵道道,寵溺的弄亂小家夥的枯黃的頭發,笑道:“自己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明月暗下決定,待從縣城周家回來,無論樹林中有什麽凶險迎接著她,她也要冒險去看一看,定要在入冬之前找到鹽礦,讓明陽在過年前不僅吃上美味的疙瘩湯,還要吃上白米麵餃子。
明月點了點頭,感覺內心從未如此的強大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