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百步穿楊的技能
甜杆秸,一種植物,外型形似高梁,卻不打糧,隻杆子若甘蔗般清甜,山裏的孩子無甚零食,偶爾嚼著它打打牙磧,吃多了卻是口苔發幹、鬧心難受。
李成悅也是一臉悲催,若在平時送賞銀,定會被收賞的人家回個賞,最不濟也是一吊錢,到了殷明月這裏,錢沒有,甜杆秸沒混上,殷明月連個笑臉都欠捧,明顯是記恨自己那日打了她一悶棍。
李成悅向裏正告辭,騎著馬向縣裏趕,走了幾裏外,腦中又浮現了劉氏如玉的手指,心神恍惚,就此離去又著實替自己覺得憋屈,一調馬頭又轉回了向陽村。
明月回家直接拿起砍柴刀,牽著明陽的小手,一齊向山腳走去。
明陽歡跳著走在前麵,一把扯出一條綠葉紅根兒的植物,將紅根的皮用指甲一擼,現出紅色的長條,遞到明月麵前,“大姐,你吃紅根兒,和甜杆不一樣的甜。”
明月懵逼的將嘴遞過去,咬了一小口“紅根兒”,果然帶著些許的甜味兒,卻根本談不上好吃,更不抗餓。
山裏人長年饑一頓飽一頓,小孩子們自得其樂,在這山中尋找一切可能吃的東西。
不一會兒,明陽又拿出一隻黑色的果子,再次遞到明月嘴裏,明月自然而然的吃了一口,甜甜澀澀的,明月卻眼現喜色,向明陽又要了一顆,放在手心裏仔細一看,竟是大顆的黑色枸杞。
讓明陽帶她去,看兩株枸杞樹滿梢頭的小手指甲大的果子,心裏感歎,果然是好東西,隻是如此暴殄天物,怕是人們還沒認識到它的藥用醫學價值,也賣不出幾個錢,不過自己泡著喝也總比喝涼水好。
明陽又指著一塊雜亂的平整地道:“大姐,這就是咱家地,大不大?”
明月順著手指頭觀瞧,果然夠大,不止三畝,隻是裏麵石頭眾多,又是臨山腳,被樹枝蔭去了大半,一看就是不打糧的地界,難怪這大片地,苦嗬嗬一大年,隻長了那麽三小麻袋糧食,也難怪老宅的人會舍得拿出來。
靠山腳方向,更是犬牙交錯,怪石林立,一頭老牛正在一塊大石前,伸著嫩粉色的石頭舔著,哞哞的叫了兩聲,好不歡快。
老牛走後,又來了一隻白山羊,和老牛的模樣如出一轍,幸虧地裏的糧食已經收了,否則定會踩得一踏糊塗。
明陽小大人兒般的歎口氣,撿起地上的石頭,直接打向小羊,因為手的勁道不足,隻飛到一半就落在了地上。
明月自然而然的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子,手腕一甩,石頭準確無誤的打在了山羊的腳上,小羊咩叫了一聲,向山下竄去。
正躺在樹叢中歇腳的向耀祖一咕嚕爬了起來,罵罵咧咧道:“誰那麽缺德,打俺家羊?”
爬起來的少年,身形矯健,頭發如墨,臉色白晰,隻可惜左半麵臉如這地上的石頭一般,被舔沒了四分之一,突然竄出來罵人,嚇得明月忘記了回嘴,若不是定力身,明月差點兒轉身就跑了。
向耀祖見到了殷明月眼裏的懼意,以為殷明月被他罵怕了,輕哧了一聲,“俺道是誰,原來是掃把星來了,幹嘛打俺家羊?打壞了你賠得起?把你罵了都不值一個羊錢。”
向招耀祖家住在村最西頭,家本不富裕,上頭有三個姐妹,分別叫向招男、向招丁、向招弟,可見向家的爺爺和爹爹多想要男丁。
十四年前向家如願得了一個男丁,就是這個向耀祖,媳婦因難產從鬼門關裏好不容易救了回來,卻沒有了奶水,為了將向耀祖養大成人,大姐向招男十歲就當了童養媳,遠嫁他鄉,五兩銀子嫁妝,給向耀祖買了一條羊吃奶;
五年前向耀祖淘氣上山,被黑熊舔沒了小半麵臉,診治無錢,十四歲的向招丁又嫁了個老鰥夫,換了二十兩銀子給向耀祖治病;
去年的時候,老山羊死了,向耀祖仍沒有“斷奶”,向家無以為濟,隻好又將三女向招弟也嫁了出去,好在向氏因前兩個女兒嫁得不好,滿心愧疚,一向聽話的她也來了倔脾氣,一哭二鬧三上吊,這才給向招弟爭取了個年齡相當的男子,對方最後用一兩銀子和一條母羊換了向招弟當媳婦。
因在家一直被捧在手心裏,向耀祖也養成了欺軟怕硬的性格,見是殷明月,一個寡婦家的掃把星,眼睛裏滿是不屑,“切,你打了我的羊了,你得陪。”
現在已經秋收,地裏已經沒有糧食,打跑了羊,明月心裏充滿了懊悔,隻是這向耀祖出言不馴,讓人心情不爽,明月也被激起了怒火。
彎腰又撿起一捧子石子,眼色陰冷道:“我已經警告了全村人,哪個不長眼的牲畜還敢上我家地裏放牲畜,吃了我家麥梗,我直接砍了吃肉,怪不得我,你不長眼怪得誰來?”
在心裏,向耀祖覺得殷明月是村裏姑娘中長得最好看的,也起了一些旑旎的心思,隻是自己少了小半麵臉,過去的殷明月又是眼高於頂,心裏眼裏都是蘇童生,身後又圍著一個膀大腰圓的韓興,所以向耀祖隻能遠遠看著,卻得不著手,連近前說話的機會和勇氣都沒有。
所以,向耀祖才對明月說話尖酸刻薄,實則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意味兒,如今明月就在眼前,向耀祖心裏癢癢的走向明月。
明月見向耀祖眼裏猥瑣的眼光,分外不舒服,見向自己走來,踢得地裏的麥梗混亂,開口警告道:“你,別過來。”
向耀祖以為明月怕了,不僅不停,還加快了腳步,明月這個氣啊,手裏的石子飛快的飛出,一下子正中向耀祖的膝蓋,向耀祖“媽呀”一聲,單膝跪在了地上,地上豎著無數的尖刺朝上的麥梗,有一根直接紮在了肉裏,疼得向耀祖哀叫了一聲,站起來時,已經變成瘸子了。看著明月的眼色,已經由溫情轉變成了陣怒。
站起來,跌跌撞撞撲向明月,明月又是一隻石子打到,正中向耀祖的眼睛,向耀祖登時又成了烏眼賊。
向耀祖用手捂著一隻眼睛,向山下跑去,聲音響徹了山腳:“殷明月,你打死了我的羊,我定要你賠!”
明月輕哧了一聲,不理會這個被家人寵壞的少年。
抬手又扔了一顆石子, 石頭再次準確無誤的打在了石頭上,發出有勁力的“咚”的一聲,簡直是百步穿楊。
莫不是殷明月曾經拜武學大學為師,早就練成了“獨門武功”不為自己所知?
明月激動的抓住明陽的雙肩,“陽陽,姐,打得準吧?是不是特厲害,姐還會啥特別的東西?會不會在水上飛?會不會手劈樹幹?會不會胸口碎大石……”
明陽被搖得頭暈,一把抓住還要逞凶的明月的手歎道:“大姐,你被水淹過,所以不會水上飛;你抱個柴都嫌柴刮手,所以更不會用手劈柴;你頭磕石子都暈,胸口碎大石好像不太可能。你打石頭之所以打得準,就是因為家裏挑水、砍柴、割草這些活計你不愛做,就喜歡天天坐在咱家地邊兒,天天看著地裏莊稼,來了牲畜你便出手來打.……”
明月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了,拈輕怕重,撿了個相對輕省的活計,天天用石頭打來打去,長年累月,竟然練就這樣一個-——“讓子彈飛”的本領,果然讓人-——“啼笑皆非”,害得明月還以為自己是神功蓋世的隱世女俠,原來隻是做夢而矣。
明月沮喪的歎了歎氣,抬頭看向那塊大石塊,心中默想,不對勁兒,絕對不對勁兒,這動物如人一般,都是有靈性的,如此對這塊石頭趨之若鶩,定是有它的道理。
明月見鴛鴦沒有來,學著牛羊的樣子走近那塊石頭,那石頭已如鵝卵石般圓潤,上麵濕噠噠的殘留著小羊的口水。
明月狠了狠心,學著老牛的樣子,在石頭上舔了舔,一股清淡的鹹味潤入口中,明月心中一抖,再次確認的舔了舔周圍的幾塊大小石頭,一嘴的灰泥漿味道,隻這一顆圓潤的石頭上有鹹味兒。
明月心中更加驚奇,不過有件事情她是可以確定的,這山下,定有富饒的鹽礦,隻是深埋於地下,一直不為人們所發現,不知是由於地殼運動還是何種原因,隻這一塊大石頭上時不時滲出一些鹽份,動物的五識優於人類,最先發現了它的存在。
明月家的地,恐怕就是所謂的鹽堿地,所以才不愛長莊稼、出糧食。
在這鹽貴於肉的年代, 明月無異於發現了一座金礦,得找機會探查一番。
“明月,明月……”鴛鴦奔跑到眼前,氣喘噓噓。
按道理來講,鴛鴦應該比明月姐妹二人先到山腳下,隻是鴛鴦的娘親聽說鴛鴦又跟明月在一起,苦口婆心的勸了女兒一番,主導思想就是,劉氏和明月名聲不好,一個招惹漢子,一個要逼死老娘,都不是好東西,讓鴛鴦遠離劉氏母女,遠離是非。
鴛鴦覺得自己答應了明月,直接爽約太不講究,便騙老娘說告訴明月一聲就回家,這才出來,實則吾行吾素,還是準備和明月一起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