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撩妹兒與撩漢
明月訕訕的折了狀子,故意岔開話題道:“蘇童生,我家就我娘帶著姐妹三人,有點兒不安全。你家剛剛的兩條狗不務正業,在村裏橫衝直撞,能不能送我一條?”
蘇宏圖歡喜道:“雖是亡羊補牢,卻也為時不晚。”過去他就想將黑黑送給明月,耐何明月嫌棄不想養,現在終於開了竅了。
看向凶神似的黑狗,明月覺得自己著實信心不足,心念一動,從籃子裏掏出一塊雞骨頭來,在那隻瘦削的黃毛狗麵前晃了晃,黃毛狗眼睛一亮,屁顛屁顛的跟著明月走,黑毛狗無奈也隻得跟著,一路跟回了殷家。
殷明月將木門一關,準備關門養狗了。
殷明陽見了黑色大狗和黃毛大狗,歡喜的拍著小巴掌,圍著大狗轉著圈,喜道:“大姐,你不是嫌狗髒,嫌狗吵嗎?怎麽一下子要來了兩條?這樣大,好養嗎?”
殷明月笑了笑,未加言語,而是回屋內用破碎的雞食盆子殘片,用雞湯摻了些水,抓了一把子糠子粉,用熱水拌了拌,放在地上讓兩條狗吃食。
殷明陽看著逗趣,將手伸進筐子裏,要將雞骨頭扔進盆子,明月忙阻止道:“雞骨頭不能直接給狗吃,尖刺會劃傷腸子的。”
明陽恍然大悟,專心致致看著狗吃食,指著明顯老實了許多的兩條狗,揚起小臉問明月:“大姐,它們有名字嗎?叫小黑?小黃?”
殷明月搖了搖頭,想起二狗“暗渡沉倉”之劣跡,指著兩條大狗道:“黑的以後就叫‘撩妹兒’,黃的以後叫‘撩漢’。”
“撩妹兒”?“撩漢”?這什麽名字?雖然不懂,殷明陽已經開心的拍起了手,真心實意將兩條狗當成了家裏的新成員。
明星推開柴門,吃力的提著一桶水,木桶本就很沉,即使隻裝了三分之一桶水,明星已經累得小臉脹紅,可見耗盡了氣力。
明月忙接了過來,顯然原主是個手不能提的,竟然墜得搖晃,明月強穩了穩身形,自己怎麽說也是修過防狼術的人,怎能如此不堪?
明月穩了穩心神,將水桶三步一停,五步一頓的提到夥房裏的大缸處,將水倒進了水缸,隻是蓋住了一小缸底。
這樣一桶底一桶底的裝水,若是裝滿缸恐怕要等到晚上了。明月見灶旁立著的小孩兒胳膊粗的燒火棍,橫著穿過桶沿,對明星道:“星兒, 咱倆一起抬吧。”
明星眉眼盡是笑意,點了點頭。過去,大姐不事勞作,小妹年紀尚小,殷氏躲著村裏人,全指望著明星挖野菜、撿柴禾、挑水,明星是三姐妹中最受累的一個,所以成了三姐妹中曬得最黑的一個,衣服上不是粘了草刺就是被刮破了,過去的殷明月也最看不上她。
醒過來的明月不僅不再嫌棄她,還主動與她說話,甚至幫著做活計,明星怎能不開心。
明陽也不甘寂寞,跑跳著向樹林邊去捉螞蚱喂雞。
村裏沒有井,完全應著那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依傍月亮河,便吃這月亮河。
兩百年前,月亮河還叫做白玉河,傳說當時的皇親貴胄們每年八月都會到這裏祈福,一個叫月亮的公主,迷路時與一個誤闖的獵戶一見終情,回宮後涎下一子。皇帝惱怒,派人將那孩子扔進了白玉河中,公主鬱鬱而終,獵戶不知所終。
白玉河從那以後一改恬靜的性情,湍流不息,尤其是到了夏日梅雨季節,更如那脫韁的野馬般,甚是凶險,每年都會有貪玩戲水的孩子被衝走,不知所蹤,人們說是那獵戶轉化成魔,要報複皇權和他的子民們。人們為了平息獵戶的怒火,便將白玉河更名為月亮河,期盼他念及月亮公主的情,不再禍及河沿九九八十一村寨。
月亮河上遊處,有一個洄灣,洄灣放緩,形成幾條小的溪流岔口,其中一條流進了村裏,村民就是在這條小溪裏打魚捉蝦、洗衣打水。
上方的洄灣處,則是一年一度村民們沐浴所用。
姐妹二人來到河邊,河邊已經甚是熱鬧,婦人們三五成群的紮堆嘮閑磕,有的洗衣裳,有的洗青菜,見姐妹二人到了,好幾堆婦人掩口而笑,不再言語,從那不屑的眼神處,則可以看出來一種興災樂禍、落井下石的意味。
一個大臉龐細眼的少女更是重重的“哼”了一聲,扭過頭去與另一個寒著神色的圓臉少女說話, 聲音極大,唯恐明月聽不見似的。
大臉龐細眼少女道:“成天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結果就是個黑頭老鴰,鴰噪得厲害。”
圓臉少女恨恨的一瞟明月和明星,轉換一種淡淡的口氣道:“碧蓮,別說了,她再不濟也是殷家的閨女,隻是疏於管教罷了,她娘不能管,還有我奶呢。”
殷明月聽得真切,也猜出來是誰了,這長得跟豬腰子臉的少女,就是那屑想韓林想得睡不著覺的李寡婦的閨女,早就將自己當成韓興媳婦的碧蓮。
那圓臉淡然的少女,是大伯殷金的閨女、殷明月的十五歲的堂姐殷明雲。表麵上替殷明月說話, 話裏頭的含義卻是陰損至極。
不理會二人,明月走到溪邊,將木水桶插進水裏舀水,碧蓮將洗衣棒打在衣裳上山響,震得明月耳朵陣陣轟鳴。
見明月不為所動,碧蓮嗬嗬冷笑,將腳上的泥鞋子脫了下來,浸在了小溪裏,拚命的攪了又攪。
碧蓮和殷明雲處於小溪上遊,明月處於小溪下遊,汩汩的黑泥水返著泥漿,快速的湧進了明月的水桶裏。
明月這個氣啊,將水桶裏的水倒了,冷眼看著碧蓮,碧蓮站起身來,叉著雙手,提著洗衣棒,趾高氣昂的瞟著明月,活脫脫一隻驕傲的彩雞。
明月偷眼看著被遺忘在洗衣石上的被單,眼珠一轉,計上心頭,故做氣惱的用水桶使勁舀著泥漿水,又重新潑回溪水裏,眼睛紅紅的,一幅被欺負的模樣。
三潑兩潑,洗衣石上的被單被水流湧動著,慢慢劃進了溪水裏,順便帶走了一件繡著鴛鴦的大紅肚兜,河水湍急,被單和肚兜在水中卷了兩卷,直直向下遊衝去。
洋洋自得的碧蓮一見急了,追了兩步大叫道:“俺的被單,俺娘的肚兜.……”隻是追之己晚,望而興歎,急得直跳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