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卷·第八章 壓力來了
·第八章·
壓力來了
熱鬧過後,一幹江湖人等各自散離。那兩名易容者,早已不見了影蹤。
經過這一檔子事情,嶗山和龍虎山兩邊都沒有了一決雌雄的心思,雙方各自商議一番之後,本著和平友好的外交原則,相互拱手致意,那一副其樂融融的場景讓人誤以為他們好得跟同穿一條連襠褲一般。
唯一讓人有些傷感的,是慈元閣的那名中年男子,被打撈上來的時候,他半邊腦袋都沒有了,渾身盡是又深又重的咬痕,皮肉給冰寒的湖水泡得發白,模樣那叫一個慘。好在那條作惡的湖蛟沒有將其一口吞入腹中,好歹留了一具屍體。
那酒樓倒也十分機靈,立刻弄來了些幹燥柔軟的毛巾,還熬煮了滾燙的薑湯,給跳下湖裏去的那些人服用,並且領著他們去洗熱水澡,十分周到。那對漁家祖孫凍得發暈,此刻強忍著寒冷,堅持過來給那位死去的慈元閣修行者磕頭謝恩。瞧見這幅場景,我不由得想起了前些日子社會輿論對於大學生跳進糞坑中救老人,結果自己被淹死的討論。很多價值觀比較功利的人認為一名大學生,要比那農家老人對社會的貢獻大,然而他們卻沒有想到,同樣是生命,雙方都有著同樣的價值,唯一能夠區別的,那就是救人的,比較偉大。
我們默默地朝著那名死去的中年人鞠躬。慈元閣的少東家顯然心情不是很好,含淚抱拳說了幾句場麵話之後,帶著屍體開車離去――黑色大奔,果然是好有錢的土豪。
此番講數,虎頭蛇尾,不過能夠瞧見那湖蛟出水,也算沒白來一次。那酒樓的點心填不飽我們餓了一天的肚子,雜毛小道與洛瞎子重逢,自然要喝頓小酒,以示熱絡,於是我們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開了一個包廂,然後點了些當地有名的菜肴,用起晚餐來。
前番忌憚外人在場,雜毛小道不便跟洛瞎子談及太多,現在隻有我們四人,說話沒有了那麽多顧忌,雜毛小道跟洛瞎子坦白說此番前來,的確也是為了那真龍,不過我們並不貪圖那真龍的任何物件,隻是為了救治三叔的病,想找到真龍盤踞的巢穴中那萬年生聚的龍涎液而已。
洛瞎子跟小叔不熟,不過認識三叔,一番問詢之後,他摸著頷下胡須,點頭歎息道:“剛才在樓上之時,我還想勸你們,這真龍乃是天地孕育的靈秀之物,是集大氣運於一身的吉祥瑞兆,輕易不要對其下殺心,要不然天機莫測,氣運逆轉,說不得便立刻倒了黴,死在這洞庭湖中。現在聽你們這麽一說,我倒是放了心,不過你們此行依舊危險。那龍涎水通筋活絡,蘊積華靈,普通人一滴便可益壽延年,修行者得了,全身的奇經八脈、大小周天立刻暢通無阻,也是許多人追逐之物……罷了,左右無事,我幫你們算一卦吧!”洛瞎子從身邊百寶囊中掏出了兩片凹形龜殼,幾把碎米,口中作禱告狀,好是一番祈願。過了一會兒,把碎米往龜殼裏麵一撒,然後將龜殼不斷旋轉,手指飛速掐動,一袋煙的功夫之後收定,停下所有的動作,默默心算著。
我瞧他這門手法有點兒像祝巫卜卦,不過似乎純熟許多,想來這鐵齒神算劉的門下,自然有著獨門的手藝。
過了兩分鍾,這瞎子咧嘴笑了,環顧一圈,說:“在座三位都是圈內人,也懂得許多老朽不明之事,你們且瞧瞧這卦象,到底是什麽意思?”
雜毛小道凝目一觀,猜疑地問:“是不是‘見龍在田,利見大人’?”
那洛瞎子點頭說:“是,又不是。此番希望猶在,多加努力,或許能夠達成目標。然而這一路頗多艱險,各種絲線纏繞,宛如亂麻,使得你們此行如同行走於懸空之繩,稍不留意,便有跌落萬丈深淵的危險,倘若沒有一刀斬斷亂麻的鋒銳,最好還是遠遠逃離的好。”
話說到這兒,我們便知道洛瞎子有規勸我們離開的意思。不過三叔病情危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們斷沒有因為些許危險就抽身離開的道理。於是拱手道謝,再不多說這個話題。
此時菜肴陸續上來,什麽幹炸鰍魚、罐燜八仙、龜羊湯、桂花蹄筋……一幹色香味俱全的地道湘湖菜上桌。我們吃得爽利,可惜這洛瞎子卻是個吃素的居士,隻是就著些青菜豆腐,匆匆用完餐後,也不久留,扛著旗幡離開。
望著這個佝僂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我抹了一把嘴上的油,跟雜毛小道說道:“老蕭,你這個忘年交,屁股似乎坐得有點歪啊?”
雜毛小道皺著眉頭,點頭說:“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公有製慣了,難免覺得天下所有的好東西都是自己的。”小叔的眉頭從洛瞎子離開之後就一直沒有舒展過,這會兒也隻是點頭長歎,說:“算了,別說了,畢竟咱們也都算是一邊的,惹不起我們總躲得起吧,盡量別招惹便是了。”
剩下飯菜頗多,我們也不浪費,叫服務員打了包,要了些泡過了的茶葉渣,又去旁邊便利店買了包瓜子,然後返回。
回來沒二十分鍾,出去打探了一天消息的虎皮貓大人也趕了回來。朵朵這邊小心地給它伺候著吃喝,虎皮貓大人抖了抖羽毛上的寒霜,告訴我們,這一天逛下來,倒也沒有發現什麽有用的線索,隻是發現這大湖之中頗有些古怪,湖麵波瀾不驚,而湖底則是暗流湧動,越往深處,越讓人感覺不對勁。
我們把今日發生的事情說給它聽,大人嗑著瓜子,點頭說:“對了,那尋常都少有見到的水猴子公然出現,襲擊生靈,而那湖蛟想來也是長年居於洞庭湖的深處,今朝卻給逼到了近岸,如此看來,它是給驅逐出自己的地盤了。”
到底是誰,能將那種水行精怪逼得四處流竄?
如此想想,隻怕這真龍在洞庭一帶活動的消息,應該是確鑿無疑了。想到這裏,我們感覺這一天的收獲還是蠻大的,不但了解了參與此事的各路豪雄都有哪些,而且還大致確認了真龍的存在。
夜深了,小叔因為新裝的左臂還在適應期,故而早早睡去;朵朵在我旁邊盤坐練功;我和雜毛小道毫無睡意,在這條件簡陋的招待所裏談話,說起了洛瞎子剛才的話語,雖然他話中有話,另有含義,但其實也頗有道理。
想這龍虎山、嶗山、慈元閣等一幹江湖門派,各路散人如同過江之鯽,還有那天下十大高手的一字劍、邪靈教妖人,諸番人等,一時間風雲雷動,究竟誰能夠吃得幹的、誰能夠撈得稀的、誰陪著太子讀書、誰又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這一切錯綜複雜的關係,將這本來就波詭雲譎的洞庭湖,給攪和得渾濁至極,果真讓人惆悵啊。
雜毛小道盤坐在床上,將雷罰平放於腿上,那雷罰的劍鋒之上,隱隱有光芒流溢。我問他,這雷罰瞧著似乎越來越厲害了,怎麽回事?
雜毛小道像撫摸愛人一般地摩挲著雷罰劍身,點了點頭說,殺的厲害角色多了,心便有所悟,劍也有所進,這個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說到這兒,他突然問我要震鏡一觀。我掏出那麵銅鏡給他,雜毛小道摸了一下自己往日的作品,手指順著破地獄咒的符文遊動,突然發癲,說讓我照他一下。我疑惑,說這玩意兒隻針對邪惡力量,別的什麽,甭管是照人照貓還是照狗,都沒有用。
雜毛小道不管,偏讓我試,我便舉起震鏡,朝著雜毛小道兜頭照去,藍光籠罩,雜毛小道的臉色變幻莫測。我收起震鏡,問他如何?雜毛小道舉起一隻手指:“一秒多鍾,瞬間酥麻,真氣行運不得――你的鏡靈顯然已經修為大進,可以照人了。”
聽得雜毛這般說,我不由得心中大喜,仔細回想,應該是在三佳破魅魔鏡陣之時,人妻鏡靈吞噬了許多鏡魘所致。雜毛小道的修為算是比較高深了,倘若旁人,說不定效果更久。
這件事情讓我歡喜,心中的煩惱也一掃而空。第二日清晨起床,洗漱完畢,出門準備買些早餐。剛剛到一樓門口,瞧見一個年輕男子正在衝著我露出六顆潔白牙齒,盈盈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