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沈南希這個賤丫頭……

  對沈南希的到來，張嫂是開心的，但也是忐忑的。


  不久前，張嫂跟沈平安說，她有重要的事情告訴沈南希，而且，這些事兒和沈南希的母親與姐姐有關。說實話，張嫂決定把這些事告訴沈南希，其間，她猶豫躊躇了很長一段時間。


  她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說的話，會讓沈南希有什麽反應，也不清楚這些反應，會給自己和小彩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作為一個母親，為了自己的孩子，她是自私的，她不希望因為自己說了這些話，讓沈南希懷疑自己的用心，從而不再幫助她們母女，即使，她明知沈南希幫了自己和小彩。


  然而，她到底還是決定說出來了。


  不為別的，就衝沈南希對她們母女真心相待，她就做不出忘恩負義的事情。


  就算，她接下來說的事情，沈南希不相信，但是，若能給這個女孩子一個警醒，那也是好的。


  “小姐，少爺，你們喝茶。”


  張嫂端了兩個塑料杯走過來，放在茶幾上，她坐在二人對麵，局促得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


  狹窄的屋子裏，小彩蹲在角落玩洋娃娃，嘴裏念念有詞：“娃娃乖、娃娃乖、乖、睡覺、睡覺……”


  小彩不太能說一句完整的話。


  沈南希握著塑料杯，目光落在角落裏的少女身上。


  張嫂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看到蹲在角落裏的女兒，有些心酸，她喚小彩過來：“小彩，這是幫我們的小姐，你快過來，親自和小姐說一聲‘謝謝’。”


  小彩迅速站起來，好像早就在等著張嫂說這句話。


  她轉過身，飛快地瞟了眼沈南希，然後，小跑著跑到張嫂身後，抱著洋娃娃，一直低著頭。


  張嫂輕輕推她，讓她不要害羞。


  小彩怯怯抬眼看沈南希，滿臉害羞。


  劉嫂讓她喚“小姐”，小彩就跟著小聲喚“小姐”。


  十六七歲的少女麵容普通，相較正常的少女，小彩動作更為遲緩，即使是小跑，也比正常人的走路要慢一些。


  這些年，沈南希也走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唐氏綜合症的孩子也見過，但是，缺乏同情心的她，看到別的孩子如此，她的內心，並無多少起伏。


  然而今天，看到這樣靦腆的小彩，不可否認，沈南希心軟了，她甚至心生可惜，為什麽這樣可愛的孩子，上天要讓她承受這種苦難呢？

  沈南希朝她溫柔一笑，同她打招呼：“小彩，你好。”


  小彩智力遲鈍，處於幼兒水平，但是，她仍舊可以感受到一個人的友好，是不是出自真心。


  她感受的到，麵前的姐姐，很好。


  她裂唇，害羞地笑了：“小、小姐、好，你、好。”


  “不用叫小姐，我比你大，叫我希希姐就好。”


  沈南希的口氣非常溫柔，這種溫柔，是少年沈平安沒有感受過的，對此，才被他家三姐姐認可長大了的少年，中二病又犯了。


  “三姐姐，為什麽你對小彩那麽溫柔，對我就老是冷冰冰的啊？我也是你的弟弟，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沈平安很委屈，但是，在他家三姐姐麵前，又不敢太放肆，所以，也隻能可憐兮兮地望著沈南希，試圖用自己的眼神，感動三姐姐，讓她以後對自己也溫柔一些。


  沈南希瞥了少年一眼，見他巴巴地看著自己，不由好笑。


  她伸出手，像拍小狗狗似的，拍了拍少年的頭：“乖。”


  沈平安：“……”


  張嫂拉著小彩坐在自己身旁，看著對麵兩姐弟，沒忍住，也笑了。


  沈平安的插科打諢，沈南希的平易近人，讓原本局促的張嫂漸漸放鬆了下來。


  見狀，沈南希主動拋出話題。


  沈平安是聰明的，他明白他家三姐姐是為了讓張嫂的情緒放鬆下來，以便張嫂可以更加輕鬆自如地把想說的事情都說了，並做到毫不隱瞞。


  因此，當他聽到沈南希拋出的話題時，沈平安非常積極地接住話頭，活躍氣氛，等到差不多時，看到沈南希的眼神，就打住話題，把主動權交給張嫂，問她有什麽事要找沈南希。


  “小姐，我今天……”張嫂雖然不那麽緊張了，可是，一想到自己要說的事情，不免還是有些忐忑。


  沈南希出聲安撫她：“阿姨，有什麽事情，你就說，不管是什麽，我都不會因此而埋怨你。”


  沈南希把人性看的很明白，張嫂的糾結與矛盾，她都看在眼裏。


  但她並不怪張嫂，人都是自私的，她懂。


  而張嫂聞言，不由心生羞愧，握緊小彩的手，張了張口，想對沈南希說聲“對不起”。


  可是，當她對上沈南希充滿包容的眼神後，她就把那聲“對不起”吞了回去。說什麽對不起都不如她把她知道的那些事情，事無巨細地告訴小姐。


  這般想著，張嫂開始說起，她在嚴珍家裏當保姆時的，所見所聞。


  張嫂總共說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發生在沈芊羽突然在網上曝出醜聞那天。


  那天晚上，網上先是錄音，後是視頻，把沈芊羽在珍饈閣裏，如何濫用職權開出員工，如何明目張膽地“勇當”小三、欺負原配沈南希的事情，都表現的一清二楚。


  天之嬌女沈芊羽從神探跌入凡塵，名聲一落千丈。


  那天晚上，沈芊羽在嚴珍家又哭又鬧，嚴珍讓張嫂做了碗粥給沈芊羽端過去。張嫂見沈芊羽不肯吃，就想找嚴珍，讓她勸一勸大小姐。


  張嫂是在陽台上找到嚴珍的，可是，她還沒過去，就聽到嚴珍對電話裏的人說：“沈南希這個賤丫頭，讓小羽那麽難過，就是讓她立馬死了，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因為這句話，張嫂生生止了步子，不敢再上前半步。


  張嫂很愛自己的女兒小彩，即使小彩從小患病，她也從未想過放棄女兒，所以，張嫂很難想象一個母親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那天晚上回到家裏，張嫂就想把這事兒告訴沈平安，讓他代為轉告給沈南希。


  但是，張嫂又想，她無憑無據的，就把嚴珍的話說出去，萬一沈南希不信，以為她在挑撥離間怎麽辦？

  更何況，張嫂本人也實在不能相信，嚴珍那樣一個優雅美麗的女人會說這種話。


  所以，張嫂關了手機，決定在看看情況。


  張嫂話落，目光忐忑地看著對麵的兩姐弟，尤其是沈南希，她是真怕沈南希不信她，以為她在詆毀她的母親。


  隻是，張嫂的心，完全可以放進肚子裏，沈南希並沒有懷疑她，相反，她很相信張嫂的話。


  畢竟以前，沈南希就知道嚴珍對沈芊羽和她的區別對待，根本毫無道理可言。即使當著她的麵前，嚴珍偏心沈芊羽，嚴珍都可以說成是為了她好，既然如此，她還能說什麽呢？


  所以，沈南希很平靜，平靜到讓張嫂摸不著頭腦。


  “小姐，您、您信我說的話嗎？”


  “信。”


  “那您為什麽不生氣？”有錢人家的小孩，都那麽厲害嗎？就算聽到自己的母親說這麽戳心的話，也不會傷心？


  “太過分了！大伯母太過分了！！”


  沈南希還沒回答，但沈平安如此氣憤，張嫂就知道，她想錯了，有錢人家的小孩也是人，麵對母親的放棄，也會傷心。


  “三姐姐，大伯母為什麽這樣說你？你也是她的孩子，她憑什麽這樣說？她的良心被狗吃了嗎？”沈平安義憤填膺，聲音很大，嚇得邊上的小彩緊緊地抱著張嫂。


  沈南希看到了，皺眉斥他：“沈平安，你吼什麽？嚇到人了，知不知道？”


  “三姐姐！”


  從沈南希回來到現在，沈平安第一次無視她的話，少年的胸腔處悶著一把火，此時的他，很想質問嚴珍，憑什麽這樣對待他的三姐姐。


  但是，他身為旁觀者，都這麽氣憤了，三姐姐為什麽還無動於衷呢？

  沈平安以為沈南希太愛母親，在母親麵前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即使被嚴珍如此對待，也依舊敬愛著她。


  這麽想著，沈平安更氣了。


  “你為什麽那麽平靜？大伯母都這樣了，你還要認她做母親嗎？”


  沈南希來不急說什麽，沈平安就握著她的手，急急道：“三姐姐，我們不認她了，好不好？我爸疼你，我爸給你當爸爸，你不要大伯父大伯母他們了，行不行啊？”


  說到後麵，沈平安的聲音哽咽。


  沈平安哭了。


  哭的很傷心。


  沈南希扶額，麵上是恨鐵不成鋼，好像在嫌棄他都那麽大人了，還哭鼻子，但是，心裏卻酸酸澀澀的。


  盡管不想承認，不可否認，聽著少年的哭聲，她也想哭了。


  嚴珍，是她對母親的最初認識。


  以前，她不知道母親該是什麽樣的，可是，看著張嫂，她知道人世間最普通也最可貴的母親，該是這樣的。


  其實，嚴珍也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她會為沈芊羽所獲得的成就而驕傲，會為沈芊羽受了欺負而難過氣憤，會為了沈芊羽喜歡的人而警告她不要喜歡那個人……


  身為母親，嚴珍會為了沈芊羽做很多很多事情，但是，這些事情，她不會幫她這個女兒做。


  不傷心，不難過嗎？


  她是人，不是冷血動物，怎麽可能不會傷心、不會難過呢？


  但是，傷心又如何，難過又如何？


  她總歸是改變不了這個局麵的。


  在幼時，當她為了獲得沈良華和嚴珍兩人的認可，而拚命學習，最終卻獲得他們不以為意的一聲“哦”和毫不走心的“挺不錯”的話後，她就知道自己改變不了這個局麵了。


  所以，年少時，在安陽鎮，沈南希不去期待，她的父母過來探望她。


  沒有期待，就沒有失望。


  後來，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回到A市，她曾去探望嚴珍，從嚴珍家門出來，她就對自己說，不管是否要天打雷劈，對於這段母女緣分，她都不想再要了，她，放棄嚴珍了！


  如今，事實證明，她還是對的。


  沈平安的哭聲，讓她難過想哭，不為嚴珍，而為眼前的少年。


  這個少年，從出生起，就沒有見過母親。


  因為他的母親是為了生他，而難產身亡的，所以，少年的內心深處，對“母親”總是有著深深的孺慕之情。


  而他所想象的“母親”，就是像嚴珍這樣的人。


  哪怕少年掩飾著，從不表現出來，但是，從他時不時偷偷看向嚴珍的目光，就可窺見一二了。


  所以，沈平安哭，為她哭，也為他夢想中的母親而哭。


  沈南希難過，為少年失去對母親的幻想而難過。


  “平安，不必你說，你的父親在我心裏，早已是父親的存在了。”沈南希傾身，抱住少年，手輕輕地拍在少年不甚堅硬的脊背上。


  她緩緩說：“我知道，在你的心裏，你的大伯母一直是好母親……”


  “不是！她不是！！”


  沈平安打斷沈南希，哭著喊：“她說出這樣的話，她不是一個好母親！！”


  “不……”沈南希沒有順著少年，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教導少年，不能用片麵的角度看事情。


  而身為決策者，明白如何一分為二看問題，很重要。


  她說：“你的大伯母，她是一個好母親，隻是，她施好的對象，不是我。”


  “三姐姐！”


  沈平安從她的懷抱裏起來，想要反駁她，可是，對上沈南希似看透一切的眼神時，他又不知該如何反駁了。


  “少爺，其實，小姐說的沒錯，太太雖然……”這時，張嫂也出聲了，她看看沈南希，又看看沈平安，最後，無奈歎了口氣，說：“太太她對大小姐，確實很好。”


  是和她一樣，願意為了女兒拚命的好。


  沈平安沉默。


  沈南希也不再說其他，拍拍少年的肩膀，轉而看向張嫂。


  張嫂正準備說第二件事，沈平安忽然就來了一句：“三姐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嚴珍她那麽對待你，我不可能再把她當作大伯母的。”


  對此，沈南希表示理解。


  她要的是讓沈平安明白做事不能片麵，既然他明白了，他對嚴珍是什麽樣的看法，那就是他的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