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阿繡

  翌日清晨，沈府書房。


  身著唐裝的白發老人坐在書桌後麵，皺紋深刻的嘴角繃緊，當他盯著站在房中的年輕女孩時，一雙眼睛夾著銳利冷光。


  “昨日，為什麽不回來吃晚飯？”


  沈家有規矩，晚餐六點開飯，錯過不再等。礙於沈老爺子的權威，如無特殊原因，沈家人一般不敢不回府吃晚飯。


  沈南希自知這個規矩，可聽到沈老爺子的問話後，她牽了牽唇角，不答反問：“這個家，有人歡迎我回來嗎？”


  “沒有人歡迎，你就不回來了嗎？”


  “……”沈南希眼波輕顫，濃密睫羽微微垂下。


  沈老爺子拍桌，用力之大帶起一陣風，置放桌上的宣紙小弧度掀起。


  “阿繡！”


  繡，同音修，取意明道立德，修己修心；同時，亦取錦繡之意，謂之美好——這是沈南希八歲回府那年生日當天，沈老爺子特意為她取的小字。


  “回答我的問題！”沈老爺子的聲音怒意明顯。


  沈南希抬眼看他，桃花眼散去迷霧後，無比清亮：“不，我回來！”


  話罷，她又一字一頓地補充道：“而且，已經回來了！”


  她知道祖父的意思，他這是要逼她親口承認回來是她自己的選擇，往後，有什麽後果，她都必須自己承擔，不能怨怪他人。


  然而，沈南希認為，沈老爺子多此一舉，隻因，她回來，不為沈家任何人。


  這個任何人裏，包括她從小最敬愛的祖父。


  聞言，沈老爺子繃緊的嘴角稍稍鬆動，他端起手邊杯盞淺啜一口清茶，房內安靜，杯蓋與杯身碰撞出清脆響聲。


  窗簾未拉，晨光透過雕花鏤空窗桕照過來，地板上投了一層淺淡的桌影與人影。沈南希視線微垂，恰好落在那個正在喝茶的人影上麵，眸光刹那複雜。


  “既然回來了，那也該好好考慮你的婚事了。”


  約莫一分多鍾過去，沈老爺子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少了怒意，卻多了獨斷專行的不容拒絕，即便沈南希早有準備，此時聽聞，也不禁沉了臉色。


  “婚事？”


  “嗯，婚事。”


  “如果，我不願意呢？”


  “阿繡，三年前，我縱容過你一次，但也僅有一次。”


  放下杯盞，沈老爺子盯著她，態度堅決。


  “所以——”沈南希彎唇笑，笑容生冷：“爺爺現在準備插手我的婚事，利用我聯姻？”


  “放肆！”


  沈老爺子怒火騰起，伴隨一聲厲喝，沈南希周身灑落漫天文件，堅硬的文件夾打在身上，挺疼，但她卻好像不知疼似的，眉頭都不皺一下，隻靜靜地直視前方老人，目光淡漠。


  “爺爺何需動怒？雖說如今沈氏在A市的地位舉足輕重，但為家族發展，豪門聯姻，再正常不過了，所以，我也沒說錯，不是嗎？”


  “豪門聯姻是常見，但不會發生在沈家，我沈振用不著子孫犧牲婚姻給沈氏錦上添花！阿繡，你自小聰慧，如今竟然學會口出狂言，簡直……愚蠢至極！”


  沈老爺子斥罵她，沈南希沒有絲毫生氣。相反，眼見老人少有的怒形於色，沈南希心底卻是稍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