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這麽尷尬的場麵，也沒心思再吃了，把碗又拿回廚房，跟他們說：“照顧不周，我有點不舒服，先休息了，你們隨意就好。”
我關上臥室的門前，看了一眼餐桌那邊，莫龍還在給我妹揉肚子，一邊很溫柔地問有沒有好一點。
收回目光的時候，不期然碰到莫龍他哥的視線，他看我的眼神有些複雜，我衝他抱歉地點頭微笑了一下，就關緊房門，無力地躺在床上。
一直等到外麵送客的聲音，我終於忍不住這一肚子的窩火，準備出去找我妹算賬。
出了臥室發現莫龍兩個朋友不在，但是他哥還在，楞了一下神，想到可能他們親人團聚要待久一些，我也沒在意，反正都是一家人，也沒什麽好遮遮掩掩的。
曲芳看我出來望了我一眼，神色有些緊張，沒等我走到她身邊，她就開始鬼哭狼嚎在那喊：“莫龍莫龍，我肚子又痛了，好痛好痛。啊啊啊啊！莫龍，痛死我了，你手不要停，幫我揉揉，快揉揉！”
莫龍趕緊跟個奴才似的給她輕輕揉著，安慰她，問她要不要扶她到沙發上麵躺一下，她“艱難”地點點頭，莫龍就慢慢把她扶著，放到沙發上麵斜躺著。
我沒那麽傻，這種時候我要是去招惹她，隻怕要成眾矢之的了，白了個眼，轉身去廚房收拾東西。
進去的時候，莫龍他哥已經在裏麵收拾了，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趕忙跟他說：“哥，你過去坐著吧，這裏我來就好。”
莫龍他哥朝我低下頭，壓低聲音問我：“弟妹，那個女孩，是你電話裏提到的那個嗎？”
我想起來上次給我婆婆打電話說這事的時候，剛好是他接的電話，我跟他大致說了一下，也沒隱瞞，說：“嗯，那個就是我親妹妹，懷了你親弟弟的孩子。”
我看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直起身要接著收拾碗筷。
我拉住他，說他雖然都是一家子，但是難得過來一次就是客人，還是出去坐著休息一下，廚房交給我。
他也沒再堅持，擦了手出去坐著了。
等我全部洗好收拾好出去的時候，莫龍還在沙發上伺候著，一會揉肚子，一會去倒水，喝水時候還輕輕拍著她的背讓她慢點喝。
看我出來，她又開始哼哼唧唧說肚子痛，我氣得走過去就直接說：“痛你倒是去醫院啊，都他媽揉半天了，沒事也要揉出事了。”
我妹沒敢頂嘴，“哇”一下就哭了，一邊哭一邊不停地喊痛。
倒是莫龍先急了，回頭衝我皺眉頭，說：“她現在是孕婦，你別刺激她好不好。”
我撇了撇嘴，冷笑了一聲，指著門說：“到底是誰在刺激誰，別想我刺激她，你就帶她去別的地方好好伺候著，別在我家對她一副奴才相。”
莫龍瞪圓了眼睛，怒視著我，說：“曲潔，你別得寸進尺！我都說過了我淨身出戶什麽都不要了，我就想要這個孩子，你連這點尊嚴都不留給我嗎？！”
我沒想到莫龍會這麽生氣，冷笑了一下，質問他：“尊嚴？你把大了肚子的小三領回家來，又是吃又是哄地伺候著，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給過我尊嚴嗎？”
莫龍已經連偽裝愧疚的耐心都沒有了，沒理會我的問題，隻是不耐煩地跟我說：“曲潔，我求求你了好不好。你要什麽我給你，你想吵架找事，等沒事的時候我陪你，但是現在曲芳這個樣子，你還在一邊說風涼話，是不是要我們跪在你麵前你才肯罷休！”
我他媽真是無語凝噎了。
莫龍他哥看不下去，尷尬地咳嗽了一下，走過去說：“弟，要不我給……”他頓了一下不知道怎麽稱呼我妹，換了個話說，“那個，我當兵時候有上過中醫課，了解一點基本常識，我來把個脈，看看什麽情況吧。”
莫龍有點驚喜，正要說好，嘴巴都張開了，聽見我妹在一邊接話，說：“哦不用了，剛莫龍幫我揉了肚子，我緩了一會，好多了。”
站在一邊的我婆婆發話了，過去拽了一下莫龍他哥，說：“你過去坐著去，沒你的事。”
莫龍他哥沒想到他媽會是這個態度，有點生氣了，指著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問他媽，說：“媽，我弟這是什麽情況啊？”
又指了指我，說：“這個不是我弟妹嗎？怎麽她懷了我弟的孩子？”
莫龍以為他哥完全不知道這事，頭低著沒往這邊看，我婆婆看大兒子就這麽說出來，有些生氣，說：“說了這沒你的事，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你要是愛好正義打抱不平，就回去，做你的君子去。”
“得，我真是看不下去了，我走了。”莫龍他哥走了，臨走前看了我一眼，有點無奈。
沒有莫龍他哥在家裏“見義勇為”，就剩下我們四個人，曲芳就開始肆無忌憚了。
她突然拉了拉莫龍，附到他耳朵旁邊，小聲得說：“莫龍，我剛才好像是喝了我姐最後端出來那個雞蛋湯之後開始疼的。”
說是小聲，但是在四個人都擠在一個客廳，又沒有別的聲音的時候，她說的話，每一個字都特別清晰，清晰到我覺得我耳朵都要被震聾了。
我的怒火一下子就衝上來，跟她吼道：“曲芳，你給我說清楚，什麽叫喝了我端出來的雞蛋湯開始疼的？你是說我故意給你下了藥，要害你不成？”
她看我發飆，又是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婦樣，趴到莫龍懷裏哭，說好疼好疼，還不忘跟我頂嘴，說：“我說的是真的，我就是喝了那個雞蛋湯開始疼的，嗚嗚嗚。”
我真是肺都要氣炸了，以前怎麽沒發現她還有做演員的潛質，早知道就給她送去戲劇學院，指不定還能當個明星呢。
我還沒開始再說話，就看我妹突然身體抽搐了一下，開始歇斯底裏地叫：“啊啊啊啊！莫龍，我好疼！我好想下麵有東西流出來了，啊啊啊，莫龍！”
我們都嚇到了，趕緊看她身子下麵，真的有東西流出來了，殷紅色的血，順著她的身體流到沙發上、地上，我整個人都蒙住了，動彈不得。
我婆婆在我身邊差點沒站住，拉了我一下才穩住身子，我反應過來，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
我努力克製住自己的緊張，報了地址和情況，掛掉手機，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莫龍看我站那不動，特別大聲吼我說：“你倒是過來幫忙啊！”
我又氣又急，想到這事的嚴重性，才咬住了嘴唇，走過去跟我婆婆一起把我妹扶起來放到莫龍背上。
莫龍問了句“放好了沒？”
我婆婆說“好了”，莫龍就開始往門外衝。
我婆婆趕緊拍了我一下，說：“人命關天，我去拿錢，你趕緊跟過去看著點。”
我的嘴唇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我咬破了，我嚐到一股血腥味，鼻腔裏是我妹流出來的血腥味，我覺得我快要死了。
我婆婆看我沒動又過來催我，讓我趕緊過去，我搖搖頭，從嘴唇擠出三個字：“我不去”。
我婆婆有些煩躁，跟我說：“有什麽事回來再說，你就看在那是你妹的情分上，趕緊過去看看，真出了人命，你跟莫龍就不是離婚就算的了。”
我還是死命咬著嘴唇，沒有動，我婆婆搖了搖頭，自己拿著包跑了出去。
屋子裏就剩我一個人，我直接坐到地上，身子靠著牆，望著沙發那裏殷紅的血。
剛才莫龍衝出門的時候，好像他的世界裏就剩下他背上的那個女人，他著急的樣子，看得我都緊張，他甚至赤腳出的門，一個停頓都沒有。
如果真出事了，怎麽辦？
我妹口口聲聲說是喝了我的湯才開始疼，莫龍會信了她的話，認為是我故意下藥的嗎？
我蜷起身子，抱著自己的膝蓋，一會哭一會笑，終於恢複了力氣，我就起身去洗手間拿拖把。
我一遍一遍拖著地上的血，一遍一遍拿著抹布去擦沙發上的血，實在擦不掉，我索性拿掉沙發上麵的布套，再一遍一遍刷下麵滲到的血。
我把自己累到筋疲力盡，還是滿屋子的血腥味，隻好跑到臥室裏關緊門，打開朝外麵的窗戶，大口大口喘著氣。
我轉身靠著窗台的時候，剛好看見臥室裏掛著的婚紗照。
婚紗照裏麵的笑容刺痛了我的眼，我憤怒地隨手操起梳妝台上麵的瓶瓶罐罐，就向婚紗照上麵砸去，一直把梳妝台麵上麵的東西都扔完了，婚紗照終於被我砸掉到地上。
木頭的框架，摔裂開來，照片歪歪斜斜散在地上，我從抽屜裏拿出一把小刀，一刀一刀狠狠在照片上麵劃著。
一直到照片被我劃得麵目全非，我看著支離破碎的人像，癱坐在地，撕心裂肺地哭出聲來。
哭累了，我歪倒在地上靠著床邊就睡著了，迷迷糊糊聽見好像有人敲門，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出去開門，就看見莫龍紅著眼睛站在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