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傷人心的報應
中年男子走近譚越謙,立刻發現他臉色不對勁。
“又低血糖了嗎?”他問他,眉頭跟著擠在了一起。譚先生這人敦厚善良、體貼屬下時時為大家利益著想,可他唯一不好的就是從來都不在意自己的情況。
明明患有先天性低血糖,卻總是不注重養生。一年到頭拚命工作,開會熬夜、在外出差,三餐從不按時進食,以至於本就羸弱的身體越來越遭。
和他說過多少次危害有多深,可這男人就是固執的不入耳聽。
譚越謙掏出真絲手帕拭了拭眼角殘留的濕氣,見對麵男人正以一副欲責備而又無奈的神色盯著自己,不禁輕鬆的笑了笑:“已經沒事了。成山你知道嗎,如果剛才不是這位小姐救了我,或許現在你就要為我準備棺木和葬禮了。”
身價過億的大老板居然會因沒吃飯致死,這種玩笑虧他也說的出口!
杜成山不著痕跡地輕哼一聲,走到汪宜恩麵前恭敬的深鞠一躬,“剛才真的很謝謝您!”
“哪裏…舉手之勞嘛。”從方才她就一直在看著這兩人的言語互動,現在突然這樣感謝她,還真有點不適應。
她手牽著冷嘉真,或許是身在這種比較特殊的場所,這兩人又是全然陌生的臉孔,所以杜成山感到極其好奇。
他們是福利院裏的嗎?為什麽之前都沒見過他們?
作為譚越謙的私人司機,以前每次陪他過來這裏都沒見到過這女孩,而且更沒在眾多孤兒中見過這名長相可愛的男童。
直到譚越謙再次虛弱的咳了兩聲,這才喚回杜成山的注意力。就這幅破敗體格還總是東奔西跑,真是服了他!杜成山有些擔憂的提醒:“現在不早了,咱們也快點回去吧。”
較之於他的急切,譚越謙反而不疾不徐的說著:“成山,自從到了這裏我就一直忙著接聽電話,都還沒正式問候院長。”
杜成山似是有話要說,但見譚越謙一臉無以複加的平靜時,“好吧。”這種表情令深知他性情的人明白,是必須妥協的時候了。
那位譚先生的一言一行雖沒有什麽出其不意,可就是這樣淡然的沉默與不動不移卻叫一邊作為旁觀者的汪宜恩產生一種莫名的寒意。
這樣病態蒼白的一個人,虛弱輕緩的語氣偏又帶著一股執著堅定而難以違背的威嚴!
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氣場吧。無關乎外在怎樣,這是一個人內心的修為和與生俱來的人格魔力。
“譚先生您還沒回去嗎?”康院長走過來好奇問道。她本是打算去倉庫的,沒想到在沿途遇見他們。剛才杜成山說找到譚先生就先返回市區了,沒想到他們還徘徊在這裏。
而且,冷太太為什麽會和他們在一起?他們這樣站在一起,難道已經認識了嗎?
譚越謙滿臉歉意的開口:“從過來就隻和您打了個招呼,然後一直忙於接電話,都沒來得及進去看孩子們,真是很抱歉。”
“沒關係的,您能抽時間來福利院就是我們的福分了。”康院長笑笑,不知一旁的汪宜恩是否真的認識這位慈善大家,卻仍是出於好意的為她引見,“冷太太,這位就是我和你說過的譚先生。”
“康院長,這位可是我的恩人啊。”譚越謙眯眼微笑,那如春風般溫和的模樣是如此迷人。冷太太,他已隱隱能揣測出她的身份了。
康院長聞言,便知這裏麵肯定有故事。
和這幾人攀談了幾句,見冷嘉真一臉昏昏欲睡的困倦,汪宜恩便先將他送回屋裏。
和保育員關照幾句,又與嘉真打勾勾說明天還會早早的過來,汪宜恩不依不舍的從福利院退了出來。
原本譚越謙幾人談話的地方,此時已經空無一人了。汪宜恩朝大門走著,包包中的手機響起了。
是冷禹揚。她下意識不想接聽。可轉念一想,不管是故意疏遠,還是陪嘉真玩的盡興,這一天她隻給他打過一次電話報平安,估計現在他已經擔心的抓狂了!
“這一天怎麽都不給我來一通電話?”通過聽筒,對麵的聲音透著濃重的疲憊。冷禹揚埋怨她,卻又對於她執拗的疏離感到無奈,“還在福利院嗎?”
“嗯,等下就回去了。”汪宜恩誠實的說。想象著他為自己整整擔憂一天而又不敢電話打擾她,她正在努力改變為冷漠堅硬的心,突然被他軟化了一下。
“我去接你。”一天沒見她,冷禹揚有著說不出的七上八下。他現在雖然很累很乏,可還是想要盡早見到她。
已不知聽到過多少次這樣的示好與請求,汪宜恩仍是不想鬆口答應他。“我自己就可以了。”
冷禹揚站在醫院走廊的窗前,聽到這句話後心頭不免酸澀。從婉馨住院後,她總是這樣下意識的拒絕自己,仿若他是一個沾碰不得的髒東西一樣!
他賭氣她將自己當做沒用的廢物,惱羞成怒的語氣跟著變得強硬,“不要離開,在原地等我!”
他對她下了這種似曾相識的死命令。要是以往她一定會乖乖妥協,可現在今非昔比,若是因為愛情與依賴而點頭答應,她怕他們之間又會出現緩和的餘地,再一次陷入膠著的萬劫不複。
汪宜恩將自己偽裝成很倔強的口吻,“真的不用這麽麻煩,我自己走就好。而且我想自己回去!”說到最後一句,她的聲音微微變小了一下,心虛而更像是覺得這句話從口中說出而會深深傷害了冷禹揚。
果然,手機那頭變得沉默了。
“沒事就掛了吧。”她草草說了一句便切斷電話,無法麵對受傷的他,更無法麵對自己言不由衷的心。
夜色越來越重,天幕靛藍,繁星滿布。
隻是汪宜恩卻沒有這種仰望星空的好心情。走在郊外機動車、非機動車與行人同用一條的油柏路,她已不知自己行進了多遠。
打不到計程車,公交車又遲遲不來。難道這就是她拒絕冷禹揚來接自己所得的報應嗎?
突然,身後傳來兩聲汽笛鳴響。
汪宜恩下意識的看看自己是否占了不該占的道路,可那車一直在按喇叭,卻讓她不得不回頭去查看。
黑色轎車緩緩停在她身邊,後麵位置的車門被打開,譚越謙從裏麵走出來。
從她滿臉的疲憊與呼吸間不均勻的喘息,他看出她的麻煩與窘迫,微微一笑道:“沒有車回去嗎?我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