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別走,留下來

  周日上午,冷禹揚依舊在公司加班。


  窗外,慵懶的陽光投射進來。冷禹揚放下手中的簽字筆,揉撚起已有些發酸的肩頭。


  目光無意間看到桌角的台曆,他忽然想起今晚的音樂會。


  那天上班前,奶奶拿出一張交響音樂會門票並要他和汪宜恩同去。


  以往他一定是千般不願。可這次,卻是頭腦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就先做出了表率——他什麽都沒說,隻是默默地接了過來。


  冷禹揚坐在椅子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腦海中,竟緩緩浮現出汪宜恩的身影。


  現在,這間總裁辦公室裏隻有他自己;現在,他隻對自己承認,他對汪宜恩沒有之前那般厭惡了。


  他和她約好,七點鍾劇院門口見麵。而為了今晚,他已安排妥善公司一切事宜。


  可冷禹揚又怎麽曉得,汪宜恩已將這份本屬於自己的殊榮全轉交給程婉馨了…


  蘭生園汪連初的墓碑前,汪宜恩將一束鮮花放在了上麵。


  頭頂藍天白雲,不似上次陰雨蒙蒙。可她的心情,卻是同樣的沉重。


  “小初,姐姐好久都沒來看你了。”她勾起一抹抱歉而自嘲的笑,“我果然不是個稱職的姐姐…其實我做什麽又有稱職的呢?”


  她說過,要好好照顧弟弟,現在卻換來與他天人永隔;她想過,要努力讓冷禹揚愛上自己,可如今,她卻要率先放手了。


  “小初,我想該是時候離開冷家了。我原本還僥幸的以為…”


  她以為,和他會有未來。可天不遂人願,經曆了這麽多,也給了自己緩衝的時間,她現在終於做好決定離開冷家了。葉莉莉說的對,她再不走就是臉皮厚到家了。


  汪宜恩不禁問自己。這些年後悔嗎?


  不曾。她既然愛了,就沒什麽可後悔。


  現在還留戀嗎?沒有。心麻木了,又有什麽可留戀?


  或許她有一點的不舍與擔憂,是源於對嘉真與生俱來的責任。


  可她如果依舊留在冷家,隻會一直一直困擾著冷禹揚。他愛程婉馨,她不打算再難為他們了。


  紛繁的思緒纏繞著汪宜恩,她靜靜佇立在墓碑前,良久良久。


  晚間七點,冷禹揚如期來到劇院門口。


  他環顧四周,並沒有看到汪宜恩。


  要怎樣形容他現在的心情?冷禹揚捫心自問。沒有煩躁,隻是默默等她來到。很平靜,或者說,還有一點點莫名的期待。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道好聽而熟悉的聲音傳入他耳中——


  “禹揚哥!”冷禹揚聞聲回頭,卻見程婉馨出現在眼前。


  “婉馨?”刹那間,他在疑惑中卻隱隱感知到了什麽。


  “很意外嗎?”從小到大,他神情發生絲毫變化都逃不過程婉馨的雙眼。那天汪宜恩將門票給她,她就覺得蹊蹺。


  不過現在見冷禹揚這樣的表情,她印證了自己的猜想——他本打算約汪宜恩來的,可不知什麽原因,汪宜恩不願與他同行,轉而將門票給了自己。


  可就算程婉馨想明白一切,她卻仍是明知故問:“難道…禹揚哥你約的是汪小姐嗎?”


  冷禹揚的自尊心不允許被這樣輕易說中心思,他臉色一沉,看她一眼冷冷道:“我們進去吧。”


  剛才他的眼神,為何會如此淩厲漠然?平生第一次,冷禹揚對她露出這樣的表情。程婉馨忽覺七上八下,越來越有危機感了。


  ####

  從墓園出來,汪宜恩又到曾經和弟弟借住的醫院倉庫去看了看。就這樣整整折騰了一天。


  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到冷宅,她打開大門,卻見冷禹揚站在前方,正不動聲色地望著自己。


  他像是專門在等她回來。冰冷的模樣前所未有,陰沉的臉上更是難掩興師問罪的氣焰。


  她隱約知道他為何如此。


  淩厲的黑眸盯著她,冷禹揚緩緩走近,冷聲發問:“你這一整天去哪了?”


  汪宜恩以沉默作答。


  他諷刺地輕笑,“嗬,看樣子這一天和莫駿丞過得很精彩啊。”


  這男人又開始無端猜想了。汪宜恩隻覺又乏又累,根本不願解釋。她現在隻想回房睡覺,雙腿也隨著思想一起邁開了步伐。


  “今晚的事,你難道不該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嗎?!”冷禹揚臉色一變,猛然攫住欲走的她,“你的心為什麽這樣歹毒?知道我沒將音樂會的事告訴婉馨,你就故意把門票給她,這麽做就是為了讓她對我產生嫌隙對嗎?”


  汪宜恩霍然一怔。她隻是一味想撮合他們,卻沒考慮到這讓他為難的一點。


  “我隻是覺得讓她和你去比較好。我,並不適合…”自卑的心情一湧而上,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神也黯淡了下來。


  解釋就是掩飾!冷禹揚一任發泄,語氣粗暴地質問:“不適合?幹嗎不誠實一點說,你就是為了和那個姓莫的在一起?!”


  “沒有!”她竭力搖頭。


  當他站在劇院門前,耐心的等著她;當出現在眼前的程婉馨時,一股莫名的失望感與被耍一樣的惱羞刹那間充盈在冷禹揚心中!

  他瞪著她,將內心濃濃的怒火全部釋放出來:“既然你這麽愛他,還留在冷家幹什麽?有多遠就滾多遠!”


  刹那間,汪宜恩仿佛被電擊中似的,全身都僵住了。甚至覺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良久,她喃喃開口:“我今天,去看小初了…”麵對他,她並不願提起連初。畢竟弟弟的死,和他有關。


  冷禹揚的臉部線條霎時凝住。原來,他誤會她了。


  “可你說的對,我真的應該離開這裏遠遠的。”汪宜恩擠出一個苦澀而無奈的笑,“其實,我一直都知道是時候離開了。”


  “可惰性總是對我說,再等等再等等吧。留在冷家不愁吃喝,為什麽不等到嘉真長大一些不需要我了再離開呢?為什麽不等到把錢攢夠,足以出去租房再離開呢?”


  她心酸地對上他的眸:“請你相信我,我一直銘記著留在冷家不是長久之計。可有時一開心了,還是會稍稍忘記這一點.……”


  突然想起那晚,他交嘉真辨別星座;那天,他們三人一起吃快餐、畫膠畫。


  這一切的美好,她默默的收藏起來,成為心中最不能割舍的回憶。


  汪宜恩強忍住悲傷,轉而笑了笑:“你放心,我會盡快搬出去的。”


  不好!鼻子有些發酸,再這樣下去,她隻怕會哭出來。汪宜恩不願讓冷禹揚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麵,急忙想要回臥室。


  當身子掠過他,她的手臂卻忽然被那隻強勁的大手再次攫住了。


  她一怔,駐足。背對著冷禹揚,卻聽見那道淳厚的嗓音深沉的在耳畔響起——


  “別走,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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