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似是而非
“小竹的性子是有些剛烈，但她對尋常老百姓卻是好得很。定是看你出身不凡，她才會對你沒有什麽好臉色吧。”提起陶竹，柳眉嫵忍不住咧嘴一笑。
她總會想起在陶家，那個一步一步朝她走來的黃衣女子，仿佛能步步生蓮一般。還有藏書閣裏那個在她耳邊細細說起顧之堯的女子，照亮了她的心房。即便知道自己和顧之堯的糾葛，也沒有恨她怨她。陶君子陶竹，教人如何不去喜歡。
顯然景吾是弄錯了重點，他悶聲喝了幾杯酒之後，低低地說道：“還談什麽出身呢，我不過就是個閑散人士罷了。”他握緊了手裏的酒杯，輕歎了一口氣，滿是自嘲地意味。
柳眉嫵自然聽出了他口中的無奈，狀似不經意地說道：“當閑散人士才好呢，免得被那些俗事纏了身去。”她不知景吾的真實身份，隻得如此這般寬慰著他。但在她看來，景吾的氣質談吐皆是不凡，又豈會是一般人呢。
但他不說，她也就不便多問。
“我倒寧願出身尋常百姓家，也就不必這般身不由己了。”景吾的目光始終放在泉麵上，眉宇之間似有萬千愁緒一般。
“嗯？”柳眉嫵眉梢微挑，不由又飲下了一杯酒。她臉頰泛紅，粉撲撲的模樣尤為可愛。
景吾被她這副嬌憨的模樣逗樂了，嘴上也沒了正形兒，“阿嫵，不如你嫁於我，我們也做個神仙眷侶，可好？”他搖晃著酒杯，看著這無色的液體，思緒也有些漂浮。
“神仙眷侶……嗬嗬。景物君，你怕是醉了。”柳眉嫵好似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她勾了勾嘴角，吐氣如蘭。她原也想過要和顧之堯快意江湖，可到頭來還不是落了這樣的結局。
至於景吾，定是又在和她開玩笑了。
“我倒希望我是醉了。”景吾搖了搖頭，他微眯著眼，目光深邃而又迷離，“不怕你笑話我，其實我就是沂楚那個有名無實的七殿下。我不與人相爭，可人偏要欺我。我這頭風病便是遺傳自我額娘，十二歲的時候，額娘不幸病逝。父皇向來是不管我的，他看中的唯有太子景灝……”
在談及他的額娘之時，柳眉嫵清楚地看到他眼裏的黯淡。察覺到她的視線，景吾方才回過神來，他將杯中的酒喝盡，無奈道：“那時我就知道，我與沂楚的緣分算是盡了。於是我便真正開始四方遊曆，也好完成我一生的夙願。”
柳眉嫵強壓住心裏的震驚，盡量平靜地開口道：“沂楚的皇帝，他身子骨可好硬朗？”當初陶竹和她說過，正是這沂楚的老皇帝假借唐門之手，給顧之堯他們家下毒的。但她沒想到，景物君竟也是出身沂楚皇家。
“你莫不是是和他有仇？”景吾不解地看著她，劍眉微蹙。
也不知是不是夢裏香發揮作用了，柳眉嫵今夜頻頻想起顧之堯來。聞言，她哼了一聲，並不理會景吾的問題。
景吾不知自己為何碰壁，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轉而問道：“那，
你去過沂楚嗎？”
“我乃離城人士，及笄之年上了昆侖山尋醫，自是沒有去過沂楚。”柳眉嫵歎了口氣，出神地望著這片虛無的夜空，“你可知道‘千機流’顧清颺與那靜怡郡主？”
景吾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靜怡郡主是沂楚異姓王爺陸班之女，陸老爺子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據說這沂楚的大半江山，都是他打下的。而那“千機流”顧清颺，是紅樓的前任閣主。他和靜怡郡主結緣，被傳為了佳話。
“紅樓閣主自是不凡，再加之與陸班結親，一時間聲名大噪。沂楚國主忌憚這二人，要借唐沐塵之手，除掉顧清颺。唐門之人素來狠戾，隻可惜他卻是把毒下到了靜怡郡主身上。果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榮寵一朝喪盡，便落了這麽個下場。”
柳眉嫵不無唏噓地說著，又覺這番話可笑至極，她忍不住笑了出來，真有幾分醉酒的姿態。
“所以顧清颺方才問醫於鬼穀子，而後不問世事嗎？”景吾倒沒有太過震驚，他隻是順著柳眉嫵的話問了下去。自古君王多無情，寧可錯殺三千，也不可放過一個。
“是啊，師父這裏可是極好的避難所呢。你看，你不也來了。”柳眉嫵咯咯直笑，眼裏的光芒更甚。
景吾斜睨著眼，看到柳眉嫵這副媚態盡顯的模樣，心裏癢癢兒的。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來捏了捏她的臉，入手的是滑嫩的肌膚，他滿意地笑了笑，可別說你是顧家後人，執掌紅樓的人，斷不會在這習醫。”
“哼。我和顧家半毛錢關係都沒有。”柳眉嫵有些賭氣，推開了景吾的手，不甚自在地偏過了頭去。
顧之堯是她的心頭刺，要將這刺徹底拔出，她已然花費了不少的力氣。可時至今日，每每想起他之時，心裏仍是會隱隱作痛著。或許這就是命吧，偏她不想認命呢……
“那你為何這般在意顧家的事情？嗯？”景吾隻覺得好笑非常，這個聰慧可人的姑娘哎。她分明是在乎顧家的，否則也不會那般問起自己的父皇了。
“景物君，我忽然覺得你方才的那個提議還算不錯哎。”柳眉嫵心知景吾已有了論斷，隻得轉移話題了。她也學著景吾那般，伸出手來捏起了他的臉。
景吾怎會不知道柳眉嫵的心思，他笑了笑，“這會兒知道不錯了？嗯，讓我想想要不要答應你。”她總是能夠不著痕跡地回避她不願意回答的問題，他雖明了，卻也不忍拆穿。
柳眉嫵乖巧地點了點頭，眨巴著大眼兒望著景吾，小模樣看起來煞是可憐。
“唔，我們還是來劃拳喝酒吧。”景吾說罷，上前拿起了熱泉裏溫著的酒。他取下大紅塞子，一時間酒香四溢了起來。
柳眉嫵這會兒興致也來了，真和景吾玩起了酒海談令。她利落地伸出手指來，喝道：“五魁首！哈哈，你輸啦，快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