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盲女問歸
一個如花女子，要嫁給一個老頭子，是需要多大的勇氣。柳眉嫵搖了搖頭，恍然想起某句古詩：“一樹梨花壓海棠”。
問歸不願意耽誤陶柒，卻不知這樣的結局，才是對他最大的傷害。如若這個王老先生去了，那麽陶柒又會有何舉動。寡婦門前是非多，到那時候，她勢必會與陶柒老死不相往來。
“問歸。你阿柒過得並不容易，整日渾渾噩噩地喝酒，小竹時常抱怨夢裏香盡數被他偷喝了去。我知道你不是不喜歡他，可我也希望你能多為他想一想。即使在我看來，你也不是他的負擔。給他一個機會，也是給你自己一個機會。”許久，顧之堯才語重心長地說道。
柳眉嫵還是第一次聽到顧之堯這般發自肺腑地一席話，他對陶家的感情自不會有假。即便位置不一樣，至少陶竹是在他心裏的，可她柳眉嫵就不一樣了吧……
“顧瘸子他說得對，阿柒是如何抑鬱不振地，我都看在眼裏。”柳眉嫵附和著點了點頭，幫著顧之堯一起勸問歸。若是真能夠造就一段好姻緣，那她也是歡喜的。
“阿嫵姑娘，你和他……是什麽關係？”也不知是不是被他們說動了，問歸忽然開口問道。
阿嫵故意不戳破自己和陶柒的關聯，反問道：“問歸你覺得我們會是什麽關係呢？”她看得出來，問歸隻是在拚命抑製自己不要去想陶柒罷了。問歸的心裏，一定苦不堪言。
“我……不論是什麽關係，都與我無關了。”問歸頓了頓，最終還是一臉堅決地應了聲。
未期這會兒終於看出了些許的端倪，她一把抓過了問歸的手， “阿姊，你若當真記掛著阿柒，那麽我一定支持你再嫁。”
“你又在說什麽胡話，你姐夫可還沒有去呢。再者，即便你姐夫走了，我也不會再嫁的。女子的名節有多重要，平日裏我沒有教誨過你嗎？”問歸收回了自己的手，說得義正言辭。可她眼裏黯然，卻是騙不了人的。
“阿姊。你清清白白的身子，再嫁給阿柒，他也並不吃虧。而且，阿柒他也是不會在意這些的啊！”未期一下急了，隻想著要勸自己的姐姐，顧不上其他。
問歸聽罷，頓時漲紅了臉，嗬斥道：“未期，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隻知道為他著想，有沒有為阿姊考慮過？”她的眼裏仿佛染上了幾分薄霧，隻可惜瞳孔依舊沒有神采，否則的話，必定是非常動人的。
柳眉嫵隻得無聲地沉默著，她搖了搖頭，在心下歎息著。問歸是個可憐人，她不願拖累阿柒，可到頭來委屈了自己，也苦了阿柒。
隻是事情到了這樣一個局麵，阿柒若真要和問歸在一起，必定要遭遇極大的波折。如果換成是她自己，為了顧之堯，必定義無反顧。所以她相信，阿柒也會是一樣的。
情到了深處，大抵便是如此。
她正思忖著，顧之堯卻拉了拉她的胳膊。柳眉嫵心下一動，轉過頭去，不解地看著他。
顧之堯對著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柳眉嫵呆愣地看著他，有些錯愕。
“問歸。未期的說書功夫可是退步了不少呢，找機會你可要好好指導她。”顧之堯低低地說著，語氣裏帶著些許埋怨。
柳眉嫵知道他這是在故意轉移話題，說起來，他們確實不該在這種時候和問歸說這些，問歸承受的太多了……
“未期，你又偷懶了。”問歸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平日裏我是怎麽教導你的？都忘了？”
“我……我錯了，對不起……”未期呆呆地應聲道，實則在場的人也都明白，她是在為自己那樣說問歸而道歉。
此時未期忽然撲到了問歸的懷裏，低聲地哭泣著，淚水裏有不甘命運的倔強，也有為姐姐不值的懊惱。
問歸長歎一聲，無聲地拍著未期的背，好似是在安撫孩童一樣。
見狀，顧之堯卻是又給柳眉嫵遞了個眼色，毫無來由地對著問歸說道：“問歸，有時間阿嫵會多來看你的。”
“嗯，問歸姑娘的才情一直是阿嫵敬仰的。”柳眉嫵雖不知瘸子為何這樣說，但她認為他做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更何況說，自己本就喜愛問歸。
“阿嫵姑娘願意來此，自然是我的榮幸。”問歸點了點頭，對此也沒有表示任何的不滿，仿佛她的性子生來就是這樣寧和。
頓了頓，問歸忽然問道：“對了，不知阿嫵姑娘全稱是什麽？”
柳眉嫵如實說道：“姓柳，喚做眉嫵。”
“原來是徐城主的千金，怪不得……”問歸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也不知是在想著什麽，神色恍惚。
“問歸姑娘知道我？”柳眉嫵不知，自己的名聲何時這般響亮了。若是喚做其他人，她或許還並不感到奇怪。但因著是出自問歸之口，她便對問歸更是好奇了。
問歸並不簡單，而且這兩個姐妹倆如此不凡，也不知是何出身。小竹也沒有告訴她，問歸的眼睛是不是天生這樣的……
“有些了解，有空再與你細說。”問歸點了點頭，聽著未期不再哭泣了，手下摸到未期的頭。她輕拍了幾下，示意未期該起來了。
未期這才擦了擦眼淚，坐直了身子。
“這麽大了，也不知道羞，又讓你們見笑了。”問歸有些寵溺地搖了搖頭，不難看出她對未期的疼愛。
“不妨事。”柳眉嫵話剛出口，才驚覺顧之堯也和她說了一樣的話。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嘴角帶著笑。
“瞧你們這個樣兒，隻可惜今兒不能夠留你們了，我還得去照看著老王，否則一定好生招待你們。”問歸笑了笑，也有些無奈。
“叨擾了你這麽久，我們才應該感到抱歉呢。”柳眉嫵站起身，又走到顧之堯的身後，手觸上了輪椅背。
顧之堯稍側過頭，眼角瞥了柳眉嫵一眼，莫名地笑了笑，“那我們就先走了。”
“未期，去送送他們。”問歸笑了笑，忙開口讓未期送客。
未期點了點頭，剛要站起來，就聽得柳眉嫵說道：“不用了，未期你去陪著問歸吧。”
她會心一笑，推著顧之堯轉頭就走。適逢夕陽西下，她的影子和顧之堯的影子重疊著，隻看到木製輪椅凸出的棱角。
“哦。”未期索性站到一旁，扶起了問歸，目視著他們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問歸忽然飄出了這麽一句話：“未期，去把屋外頭的那盆君子蘭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