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五章 錯誤執念
有一種人,聰明到了極致,便成了執拗,執拗著用自己的方式毀了所有,哪怕……毀了自己。
而慕容詩,便是這麽一種人。
容溪想,如果慕容詩生在現代社會的話,或許可以帶她去看心理醫生,能夠及時的糾正她的心態和執念,讓她早日擺脫痛苦。
可是,現在,一切都已經遲了。
韋貴妃顯然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她其實當時也不想讓慕容詩嫁給冷亦維的,那個時候她已經把全部的希望都押在了冷亦修的身上,雖然她並不知道冷亦維有爭位之心,而且他的病也有古怪,但是,她不想給其它的有一分機會。
所以,在她看來,當時慕容家家道正盛,與慕容家結親,無疑是有很大的助力的,她甚至想過,如果不是因為冷亦修那個時候已經娶了容溪為正妃,如果不是因為慕容家的嫡出小姐是不可能為妾的,她甚至都想讓慕容詩嫁給冷亦修。
但是,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麽一回事,仿佛不過是一陣風的功夫,冷亦維看見到了慕容詩的衣衫不整的模樣,看到了她的雪白肩膀這件事便刮過了所有的耳朵。
仿佛不嫁也不行了。
而皇帝也來詢問,當時的主管宮宴的韋貴妃,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木已成舟,韋貴妃想再挽救也是不能,她隻好如實說來,做了順水的人情。
卻不成想,便埋下了禍根,引得慕容詩如此費勁心思來報複,她敢於為此事豁出自己,可見恨意之深。
韋貴妃半晌不能言,饒是她身在後宮的翻雲覆雨中闖過多次,也從未想到,慕容詩暗害於她,居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良久,她苦笑了一下,連發怒的力氣都像提不起來,“慕容詩,本宮覺得,你真的是恨錯了人,你當真以為,讓你和冷亦維結成良緣,是本宮的主意?以你慕容家當時的盛世,你當真覺得……這事是本宮能夠左右得了的?”
慕容詩的眼睛盯著她,像是沒有波瀾的靜水,黑而亮,卻是恨意清晰。
容溪心裏卻明白得很,雖然現在的情況比之前的明朗,但是對於韋貴妃來講,她時時處處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無論是什麽時候,哪怕冷亦維真的是一身病,她也不會冒這個險。
可見,當時的情況一定是不得已而為之。
可惜,慕容詩不懂。
她縱然身負一腔才學,但是,她的心思卻從未用在政治上,未用在那些大局之上,而隻是看到自己的那一片天。
或許,對於慕容詩來說,她的終身幸福,一生的良配,才是最大的事情吧。
韋貴妃揮了揮手,劉嬤嬤等人也退了出去,房間裏隻餘下了韋貴妃、容溪和慕容詩三個人。
慕容詩微微冷笑,“貴妃娘娘,你剛才的話,是為何意?是想為你自己開脫嗎?”
韋貴妃哼了一聲,她挑眉看著慕容詩,語氣也並不善,無論如何,無論是為了什麽,慕容詩蓄意害她,都是觸怒了她,何況那東西傷害氣血,最是害女子的身子,這讓她如何能夠忍?
“慕容詩,休說你慕容家現在家道中落,就算是富貴依舊,你慕容家也不過是為皇家效命而已,再大能大得過皇家嗎?本宮堂堂貴妃,需要向你一個小小的官家小姐來交待什麽嗎?本宮需要脫罪?真是笑話!”
慕容詩的臉色微白,越發顯得像是透明,她的眸子更黑,如浸在冰冷的泉水中的烏玉,閃著冷光,“貴妃娘娘說得極是,你是高高在上,可以隨意操縱別人的命運,隻是不知娘娘你每每午夜夢回,可曾會心中愧疚?可曾想過,你雖然身份高貴,你的男人是這大昭最尊貴的人,享有無上的榮光,但是,他真的是你的良配嗎?”
“大膽!”韋貴妃一聲暴喝,身子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一雙眼睛圓睜,幾乎要噴出火來。
容溪的眉頭微微一皺,有些不太好的預感,這古代是的言論極其的不自由,當今帝王,如何能夠讓人如此說?而慕容詩現在這樣說了,而且一臉的絕然之色,她……究竟是想要幹什麽?
“慕容小姐,”容溪慢慢的說道,她的目光輕轉,平靜如水,“關於你的婚姻,幸不與幸,如同飲水,冷暖自知。其實婚姻也是需要經營的,就像我們手中都有一副牌,似我們的命運,無法更改,打牌的好手不是在於握著一手好牌,而是在於如何把手中的壞牌打出最精彩的局麵。婚姻也是如此,兩個人相處,最後感情變會深或變淺,介乎於你是如何去付出,去經營。”
其餘的兩個女人靜靜的聽著,這副論調她們從未聽到過,一切聽起來都覺得新奇,那一字一字,像是一顆顆青草的種子,鑽入她們的心底,慢慢的抽出青綠的芽來。
“何況,”容溪微微的一笑,她轉眼看了看韋貴妃,韋貴妃的神經都不由得一緊,她突然覺得,容溪的這一眼別有深意,像是能夠看穿她的心中所想一樣。
容溪頓了頓,繼續說道:“關於你和冷亦維的婚事,本王妃倒是覺得,這事兒不是母妃的手筆,因為,本王妃可以想到,她的初心,並不是想著讓你嫁給冷亦維的,甚至事情之後,她還想著去補救,她更多的想法,還是想著讓你嫁給我家寧王的吧?不過,本王妃先到一步,依你慕容府的聲望,嫡出的小姐怕是不能為妾的,所以她便也無法開口。這事兒一出,她或許還想著,慕容小姐你失了清白,或者這機會就真的來了。”
“隻是……”容溪淺淺的一笑,似無視韋貴妃的震驚神情和慕容詩的驚愕模樣,“事態的發展總是不受她的控製,很快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她想補救也是不可能了,或許……事情後來更驚動了父皇,也更無法收拾了,所以,做為當時宮宴之主的她,也便隻能順水推舟了。”
韋貴妃的胸脯起伏,她無法平複自己心中的震驚,時光仿佛突然逆轉,回到了當時的情景,韋貴妃自問,容溪所說的話,無一不是當時她的心中所想,她甚至都派出了劉嬤嬤去外麵打聽慕容府對這件事情態度和外麵的風聲。
她確實想著,慕容詩失了清白,便可以降位一下,嫁給寧王為妾,也算是一樁良配了,萬萬沒有想到,劉嬤嬤帶回來的消息竟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
而且,皇帝也突然駕到,竟然也是來問這件事情的,多年的隨王伴駕,對皇帝的了解,韋貴妃看得出,他是更傾向於讓慕容詩嫁給冷亦維的,而當時情況,這樣做的確更為合理,冷亦維未娶,慕容詩未嫁,兩個人正正好。
而如果硬說給冷亦修,慕容詩要為妾,冷亦修什麽態度也說不準,所以,韋貴妃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自以為這件事情過去多年,沒有人知道,甚至於對劉嬤嬤,她也隻是讓劉嬤嬤出去打探,並未說過什麽。
如今,容溪卻清晰道來,韋貴妃的後背陣陣發涼,她清楚的記得容溪當時是不在場的,她不知道容溪是如何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更不知道她如此平靜的說出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慕容詩也同樣處在震驚裏,恨了這許多年,沒有想到,事情竟然不是這樣,她無法相信,也不願意去相信。
“不!”慕容詩向後退了一步,眼睛睜得很大,眼角的淚如碎鑽滴滴而落,“我不相信!你是她的兒媳,你自然是向著她說的!”
容溪輕輕搖了搖頭,“信與不信,那是你的事,本王妃不過是把事情的真相說給你聽,其實這並不難猜,雖然我當時並不在場,可是,慕容小姐,枉你滿腹才學,可是,你卻從未真正看得起身邊的人,從未真正的了解過你所處的環境,你生活在你自己的天地裏,事事都是你自己的事情為重,你自己的執念為重,你從未放眼,看過這天下,看過這交錯變幻的局勢,如果你當時看了,或者事後,你仔細的看了,這些話,便不用我說給你聽,你自己便能明白。”
慕容詩的目光閃動,容溪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母妃的指望都在寧王的身上,而你慕容家的聲望,她自然是借助給寧王的,而讓你嫁給齊王,對她有什麽好處?沒有好處的事情,誰會願意費力去做?”
她停了停,看著慕容詩越睜越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這麽簡單的事情,你為什麽想不明白?”
慕容詩的淚,終於如水奔湧。
字字誅心,卻比韋貴妃的要痛上千倍。
真相果然是殘忍的,讓人疼得連呼吸都有些痛苦,慕容詩抬頭,仰首望天,淚水如閃亮的小溪從她的眼角向著腮邊滑落,看著她的神情,容溪突然感覺不好,她站了起來,想向著慕容詩的身邊走去。
然而還沒有來得及邁開步子,卻隻見慕容詩猛然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