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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審問

  容溪看了看孝兒,淡淡道:“帶她們去紅袖苑。”


  “是。”


  魏嬤嬤看著容溪,似乎還想張口說些什麽,容溪的笑意浮在臉上,如迎麵刮來的凜冽的風,讓她的臉上都不覺得一痛。


  她慌忙垂下頭去,心裏暗暗吃驚,以前在宮裏的時候,貴妃娘娘以及其它的幾位主子不怒自威,那是久居上位者天長日久積累的氣度風華,而且權柄在握,自然會讓人心有畏懼,可這位王妃,年紀輕輕,那輕飄飄的一個眼神看似閑淡如雲,實則下一刻也許就會變成讓人寒意四起的疾風!


  她微微閉眼,輕輕的呼了一口氣,蘇婷要如何能夠鬥得過?

  容溪沒有再多什麽,看魏嬤嬤的神態表情,想必給她一段時間她就會想清楚,見慣了宮裏那裏血肉紛爭的人,自然會腦子更清明一些,再說,不過是一個嬤嬤,又能如何?


  她擺了擺手,孝兒帶著兩個粗使的婆子押著桃紅和馬嬤嬤直奔紅袖苑而去。


  魏嬤嬤站在火把下的光影裏,眼神裏變幻不定,月光下那女子的身姿挺拔,似一柄堅挺的標杆,僅僅是一個後影……她在心裏歎息,罷了,這王府的女主人終於能夠獨擋一麵,也未必就是壞事。


  容溪感覺到魏嬤嬤的目光在自己的後背上注視了很久,她並沒有回頭,目光又不能殺人。


  馬嬤嬤一路上都在不停的顫抖,一雙眼睛四處張望,其中一個粗使婆子毫不客氣的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幹什麽呢?老實些!”


  桃紅倒是安靜,隻是時不時的抽抽鼻子,腳步顯得沉重,她始終垂著頭,不敢看容溪,偶爾看見她堅定的步伐,又迅速的抽回目光去。


  距離紅袖苑越來越近,腳下的路也越來越熟悉,桃紅的心也跳得越來越快,她當然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王妃豈會輕易放過她?


  眼看紅袖苑的門在黑暗中靜立,沉默無聲,桃紅的心都抖了抖,仿佛那是一張猛獸的巨口,而那門上的兩盞燈籠如獸眼,正在盯著她,等著她走近。


  “啊!”她突然叫了一聲,身子一軟,“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眼裏的淚頓時湧了下來,“我不去,我不去!”


  容溪站定,回頭看著她,目光裏依舊什麽都沒有,連生氣都看不出一絲,仿佛這樣的人這樣的事根本不值得她去生氣,桃紅看著這樣的眼神,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跳梁的小醜,裏外都被那雙眼睛看了一個幹淨。


  “王妃!奴婢不求您饒恕我!隻求不要禍及家人!”桃紅哭了幾聲突然撲上來,淚水滾滾滴落在地上,瞬間打濕了一片,她的手伸出來想要抑住容溪的腿,容溪輕巧的一讓,淡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想讓本妃答應你,首先要看你夠不夠這個資格,至少在這裏賴著不走遠遠不夠。”


  桃紅抬頭,淚水無聲的滑落,她抽了抽鼻子,最終站了起來,裙子上滿是塵土。


  容溪抿唇轉身繼續向前,這次,再沒有什麽風波,一行人到了紅袖苑,孝兒吩咐那兩個粗使的婆子退下去,關閉院子的門。


  馬嬤嬤哆嗦著看了看緊緊關閉的大門,那樣沉重,往前行是未知的生死路,而身後,已經沒有了退路。


  她咬了咬,垂下的眸子在四周掃來掃去,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心裏不停的盤算,王妃知道了多少?看樣子是不知道的吧?最多自己就是偷著幫關了禁足的桃紅買些東西,應該是沒有大罪過的吧?再說,之前魏嬤嬤已經說了如何懲罰了,這王妃把自己帶來,無非就是想立立威罷了,怎麽也是要給魏嬤嬤幾分麵子的。


  這麽想著,她的心裏就輕鬆了許多,看向桃紅的目光裏就帶了幾分同情,誰讓她那個主子總是和王妃過不去呢?想來她也不敢亂說的,如果……把事情的真相給抖出去,別說對她了,對她的主子都沒好處。


  一邊想著,她的目光一邊滑過小廚房,看著那裏緊閉的門,她心裏又安定了幾分,安定之中又添了幾分疑惑,咦……不是說那些東西很靈驗的嗎?看王妃這健健康康的樣兒,似乎也沒有什麽事嘛。


  “看夠了嗎?”幾個字從頭頂上壓來,馬嬤嬤嚇了一跳,急忙收回了目光,跪在地上說道:“王妃恕罪!老奴知錯了!”


  “噢?”那聲音帶笑,聲調拉得很長,讓人的毛孔都有些冷,“你錯在哪兒了?”


  “錯在不該給桃紅帶東西,不該不顧王妃的禁令,私自和她見麵,”馬嬤嬤的話說得飛快,她聲音充滿痛悔,表現得痛心疾首。


  “噢?”那聲音裏的笑意濃了幾分,馬嬤嬤不禁抬頭看了看,那雙眼睛黑白分明,黑如冷豔的烏玉,白如雪山之頂,每一樣都透出滲骨的寒意。


  她忽然張了張嘴,把還想要說的話又吞了回去,胸腔裏脹脹的,很難受的感覺,卻抵不過那笑意森涼帶給她的恐懼。


  她偷眼看了一眼桃紅,心中暗罵這小蹄子不開口,偷眼一瞄,桃紅跌坐在地上,目光呆呆的,眼角仍然掛著淚,臉上是一道一道的或明或暗的淚痕。


  “你最好從實招來!”孝兒上前一步,眼睛瞪得溜圓,看著這老奴才的刁滑模樣就恨不能抽她幾個耳光。


  “孝兒姑娘這是何意?老奴說的就是實話啊……”馬嬤嬤向上叩頭,“老奴知罪啊……”


  “你和劉管事可是親戚?”容溪突然轉移了話題。


  馬嬤嬤愣了愣,不知道王妃突然怎麽變了問題,仔細的想了一下說道:“回王妃,老奴和劉管並不是親戚。”


  “朋友?”


  “也不是。”


  “那你如何來成全趙嬤嬤和劉管事的好事呢?”容溪語氣溫軟,隻是那話裏的內容卻如驚雷,狠狠在馬嬤嬤的頭頂上炸開。


  她驚得瞪大了眼睛,臉色瞬間為得慘白,眼睛裏慢慢浮上了惶恐,慌亂之前她扭頭去看桃紅,卻見桃紅閉上了眼睛。


  刹那間,她突然什麽都明白,可笑自己剛才還心存僥幸!還找那笑的理由,說那些可笑的話!


  容溪淡淡的看著她,看著她的臉在自己的目光中一寸寸變白,看見她突然如同一隻身處絕境的獸,猛然俯下身子跪爬了幾步說道:“王妃!王妃!饒命!”


  這一次,聲音如從撕裂的喉嚨裏扯出,淒厲而慘烈。


  容溪依舊是一笑,她一揮手,孝兒帶人把馬嬤嬤拉了下去,很快,關押的房間裏傳來了兩個人的爭吵和打鬥聲。


  “老狗!你居然騙我!”


  “還不是你自己蠢!居然動心思動到劉管事頭上!”


  “那你就挑中我?幹這殺頭的差事!”


  “你不是也應了,現在說這些幹什麽?”


  “都是你害的我!都是你害的我!”


  “還不是你自己蠢!”


  肉體之間的碰撞聲夾雜在爭吵聲裏,在這寂靜的夜裏突兀的鋪展開,如一襲潮水,毫無征兆的潑了人一身,泌骨的涼意從毛孔裏揮發出來。


  桃紅的身子抖了抖,“王妃--”她後麵的話沒有說出口,但她知道,從今天的情況來看,容溪定然是都已經知曉。


  “說吧,那些菜是什麽人搭配的?”容溪沒有囉嗦,而是單刀直入,如她的行事作風,快而狠,直逼人心。


  桃紅抽了一口氣,撐住地的手指摳住磚縫,她果然……都知道了,“回王妃,那些的確是由奴婢交給馬嬤嬤的,馬嬤嬤家的男人好賭,被……蘇側妃抓住了把柄,所以就被她威脅了。”


  “你好像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容溪在樹下的椅子上坐下,手指輕輕叩擊著扶手,聲音淡而涼。


  桃紅咬了咬嘴唇,“奴婢不知,是蘇側妃交給奴婢的,至於是誰給她的,奴婢就不清楚了。”


  她的回答容溪並不意外,此事事關重大,萬一失敗就是身家性命都要丟掉的大罪,蘇婷怎麽會讓桃紅知道?哪怕是貼身的婢女,在重要的關頭也是不值一提的。


  “那個洞呢?是誰挖的?”容溪問道。


  “奴婢也不知,蘇則妃讓奴婢逃出院子找馬嬤嬤的時候指給奴婢的。”桃紅垂著頭,聲音低緩,說完她停頓了一下,又抬起頭來,眼中淚光閃動,“王妃,奴婢自知已經犯了死罪,隻是……求王妃饒過奴婢的家人吧。”


  容溪沒有說話,抿著的嘴唇繃緊如刀,空中吹過溫熱的風,有些粘沾的濕膩,吹在人的臉上不太舒服,半晌,容溪的目光一閃,衝她說道:“好,不過,本妃有一個條件。”


  月光被飄過來雲朵遮住,微弱的光努力穿透雲層掙紮著照射出來,星星一閃一閃,如看著世人的眼,晶亮而鑽。


  紅袖苑中容溪微微昂首,負手站立,長長的黑發在風中飛揚,如一麵扯開的旗幟,她的臉隱在月光裏,抬起的尖俏下巴拉出柔美的弧,目光燦若兩顆星子,翹起的弧如揚起的彎刀,帶著凜冽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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