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4章 榷場
大廳內，蘇勖靜靜的聽著一個黑衣人的稟報，麵色平靜，嘴角含笑，最後擺了擺手，等黑衣人退了下去之後，臉上的笑容才逐漸增多。
他不是一個愚蠢之人，尤其是現在，在吐蕃境內，漢人的數量逐漸在增多，漢人的權力也是在提高，這種情況勢必會引起吐蕃人的反對，尤其是那些舊貴族們。
鬆讚幹布的態度就顯得格外重要，這一次，封鎖商道，驅逐漢人商旅，說是一次行動，還不如說是一次試探，是對鬆讚幹布的試探。索性的是，鬆讚幹布並沒有讓他失望，在這個時候，還是頂住了吐蕃舊貴族的壓力。
“懋功，現在就看你那邊了。”黑暗之中，蘇勖的目光望著北方，好像能夠穿過重重迷霧，能看見北邊那個正在行動的龐大兵團。
禁商的命令很快就傳了出去，大量的商旅都被驅趕，向北方而去，那裏是大非川所在的地方，大夏和吐蕃的戰爭一直在進行著，隻是小規模的而已，或是在巴蜀，或是在枹罕城，大非川一帶罕見的很少有兵馬出沒。
歸根結底，這是因為當初吐蕃人在大非川被郭孝恪擊敗之後，失去了在大非川的話語權，使得漢人兵馬在大非川占據優勢。
“陛下的鑾駕即將經過西域，征戰這麽長時間，也該回去休息一下了。”臨羌城內，大將謝小虎身材高大魁梧，這些年跟在謝映登身邊，終於獨當一麵，現在成為臨羌城的主將，率領精兵兩萬人，坐鎮臨羌城，防備來自大非川方向的威脅。
“父親，謝大將軍現在在西域威風的很，父親雖然坐鎮臨羌城，但這邊沒有戰爭，這樣下去，父親就隻能當一個鎮邊將軍了。”兒子謝無風忍不住抱怨道。
“那又怎麽樣？你認為這天下還有多少戰爭可以打的，陛下這次西征歸來，除掉明年的吐蕃之外，很少會發生對外的戰爭了。”謝小虎停下了腳步說道：“朝中的那些大臣們也不想我們武將再得到好處。”他深深的看了自己兒子一眼。
這些武將們都想打仗，因為他們的一切都是從戰場上獲得的，然而有些戰爭不是你想打就能打的，最起碼謝小虎知道，朝中每次發起西征戰爭，都會消耗大量的錢財和糧草，那些大臣們早就不耐煩了，若不是皇帝在西征的時候，獲得大量的錢財和土地，早就上書請求停止戰爭了。
皇帝攻打天竺的戰爭才剛剛開始，現在又匆忙結束，除掉想留下部分敵人交給李景隆之外，更多的還是從朝廷實際情況出發的。西征戰爭損失太多，時間太長，將士們都想著盡快結束戰爭，這才讓皇帝準備領軍撤回國內。
“那些文官們知道什麽。”謝無風臉上盡是不屑之色，忍不住說道：“父親，我看最近不少商旅都從吐蕃回來了，傳聞吐蕃全麵禁製漢人商旅進入其中，這是為什麽？”
“哼，那是因為他們發現鳳衛的舉動，進入吐蕃的鳳衛都是商旅的身份，大概是被李勣發現了，前段時間，鳳衛派人來稟報，他的一個人被死了，所以吐蕃方麵就斷了漢人商旅。”謝小虎不屑的說道：“以前不知道斷，現在才知道斷，已經遲了，我們該得到的東西，已經得到了，就算是斷了商旅也沒什麽。”
謝無風聽了之後，忍不住說道：“父親，孩兒聽說，現在吐蕃那邊的人早就習慣了用我們的東西，絲綢、瓷器、茶葉乃至食鹽等等，都是我們大夏的，現在貿然斷了，吐蕃的百姓們會同意嗎？”
“小子，記住了，有些時候，在大軍麵前，你就算不同意也沒有任何辦法，李勣這個人雖然沒有打交道，但能讓陛下警惕，足見此人的厲害之處，看看，以前無人發現鳳衛的消息，現在他來了，就知道這些商旅在吐蕃境內，刺探情報，所以，他很幹脆的斷了商旅。這些人反對又有什麽用呢？”謝小虎看著自己的兒子說道。
“嘿嘿，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前段時間孩兒聽說，在大非川深處，有人建立了一個榷場，有不少商人前往交易。”謝無風嘿嘿的說道：“我看那些商人們膽子真大，在沒有朝廷允許的情況下，忽然還敢建立榷場，這不是找死嗎？”
“你想幹什麽？”謝小虎聽了頓時停下腳步來，看著自己的兒子，對於自己兒子，他還是很了解的，這是一個不安分的家夥，這個時候在自己耳邊說這件事情，恐怕是自己有點想法了。
“父親，就算是要開榷場，那也隻能是我們自己開，怎麽可能讓吐蕃人開呢？”謝無風麵色陰沉，雙目中閃爍著光芒，說道：“父親，那些商人本身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在我們眼皮底下都不怎麽老實，還指望他們前百裏之外老實的起來，大非川可不僅僅是我們臨羌城一個地方，還有一些小路，固然不能行軍，但小股人馬還是可以的，到時候這些商人還不知道會帶什麽違禁品呢？”
謝小虎聽了之後，麵色一緊，他認為謝無風說的有道理，商人都是驅利的，隻要給錢，什麽都能幹的出來，鋼鐵之類的，未必不能送過去，還有一些戰略物資也是如此。
現在的吐蕃和以前不一樣，以前的吐蕃人隻要用錢就可以了，但現在的吐蕃人不一樣了，蘇勖、李勣等人都是漢人出身，接受過漢人的精英教育，比吐蕃人更難對付，用錢財收買漢人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
以前有臨羌城在，所有的商旅都必須走臨羌城，臨羌城隻要是征收少量的賦稅，甚至還鼓勵商旅舉報那些走私的商旅，這才使得邊境的商業走向正軌，但現在不一樣，吐蕃人封了商旅，另外在大非川深處建立了新的榷場，漢人商旅有可能不會從臨羌城經過。
“你想打擊敵人的榷場？”謝小虎瞬間明白自己兒子的想法，臉上頓時露出複雜之色，打擊榷場不過是隨手為之，自己兒子主要的目的就是立功，既然大夏已經從吐蕃那邊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商旅進不進吐蕃實際上沒有任何用處了，既然如此，就就幹脆的封了榷場，不讓任何東西流入吐蕃。這也是功勞一件。
“不錯，父親，這是一個好機會，既然鳳衛已經完成了一切布局，以後想從吐蕃得到情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就我們幹脆，徹底的將商道給封起來，不讓一粒米流入吐蕃。”謝無風雙目中閃爍著一絲陰森，說道：“我倒要看看是我中原依靠吐蕃，還是吐蕃更加依靠我們中原。”
謝小虎聽了點點頭，忍不住看了自己兒子一眼，點點頭，說道：“看來，你是長大了，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麽，這件事情若是完成了，朝廷必定會嘉獎你的，你說的很對，榷場是可以建，但必須是在我們許可的範圍建立，從來都是吐蕃依靠我們，而不是我們依靠吐蕃，現在吐蕃想拋開我們，事情哪裏會怎麽簡單。”
“父親放心，我一定會找到榷場所在，然後親自領兵前往。”謝無風聽了之後，臉上頓時露出喜色，他現在渴望得到自己父親的認可，最好的辦法，就是立功，解決眼前敵人，就算是立功了。當然，若是能得到朝廷的誇讚那是再好不過事情了。
“那一切都要小心。”謝小虎拍了自己兒子的肩膀說道。
他並不認為這件事情有什麽問題，一個小小的榷場而已，就算有問題，偌大的大非川上也不見得有太大的問題，吐蕃人的主力並不在大非川上，大非川上隻是偶爾出現一些哨探。
相比較大非川，李勣的目光多是落在巴蜀一帶，那裏富裕，而且人口眾多，正是李勣騷擾的對象。自己兒子在這個時候出去曆練一番，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謝無風還是將謝小虎的叮囑放在心上，大夏的將軍一般的時候都是以謹慎而著稱的，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大夏現在占據絕對的優勢，既然如此，又何必冒險呢？光明正大的將自己的任務完成掉不是很好嗎？
他一邊訓練大軍，挑選戰馬，安排糧草，一邊讓鳳衛刺探情報，尋找榷場所在，在茫茫大非川中，想要找到榷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當然，隻要能找到，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謝無風耗費了五天的時間，終於確定了榷場的位置，距離臨羌城向西大約兩百裏的位置，靠近一處大湖，水源充足，的確是一個建立榷場的地方。
“向西兩百裏？”謝小虎在地圖上找到榷場的位置，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小風，你確定這是榷場所在的位置，我怎麽感覺這個地方有些不對？既然是榷場，那就應該建立在邊境，再不濟也應該在靠近吐蕃的地方，為何還是在向西兩百裏的地方，這個地方可以遠離吐蕃境內啊！”
“但鳳衛來報，的確是有大量的商旅出現在那裏。”謝無風還是不想放棄這樣的機會，榷場中不僅僅有大夏的貨物，還有大量吐蕃的貨物，這些繳獲的貨物自然是歸臨羌城所有，而且自己還能立功，這樣的好處，哪裏去找。
“還是有些不合理。”謝小虎想了想，說道：“榷場的位置有些不合理，兒子，你想想看，你領軍到兩百裏外的榷場廝殺，騎兵一天半到兩天的時候，斬殺敵人半天，返回最起碼就要兩天的時間，這樣前前後後，大約需要五天的時間，五天的時間足以發生很多的事情啊！”
“榷場向西兩百裏，距離吐蕃境內就是四百裏，那些吐蕃的商旅不可能是零星前往的，在大非川上，超過十個人的商旅，所攜帶的貨物就很多了，這些商隊，就像是沒有衣服的女人，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任由我們進攻。”
謝小虎右手在地圖上劃過，還是搖搖頭，他還是不相信，吐蕃人的榷場建立在那麽遠的地方，距離吐蕃大本營實在是太遠了。
“父親這麽一說，還真是如此，若是這些榷場是建立在多彌或者是羌塘附近，那可能性就很大了。”謝無風也點點頭，又遲疑道：“隻是父親，可是為何這裏會出現榷場呢？這不是很奇怪的問題嗎？”
謝小虎想了想，還是搖搖頭，對於這件事情，他也沒有很好的解釋，若榷場是吐蕃人建立的，那就是不符合常理的，但若不是吐蕃人建立，那就是一群散兵遊勇。
“父親，不管是誰建立的，隻要不是我們大夏建立的，那都查鏟除了。”謝無風不在意的說道：“那裏麵的大夏商旅肯定是在做見不得光的生意，我們去滅了這個榷場，免得這些家夥泄露了大夏的機密。”
謝無風可不在乎這些事情，他們父子兩人接替郭孝恪父子，在這裏有斷時間了，平日裏隻是消滅一些吐蕃零星哨探之外，就是訓練大軍，加固城防，雖然比較安穩，但同樣的，沒有多少戰功可拿。將軍們不能立下戰功，這是一件很鬱悶的事情。
“行，那你領五千兵馬，迅速進攻，然後立刻撤回，不能在外麵有任何耽擱。”謝小虎想了想，還是決定讓兒子走一遭，不僅僅是鍛煉謝無風，而且謝無風說的也是有道理的，誰知道那些商人們會做什麽，會不會出賣違禁物品。
“是。”謝無風很高興，這是他單獨率領五千兵馬出擊，雖然隻是剿滅一個榷場，但好歹也是功勞一件。
“一切都好小心，一旦發現不對，立刻後撤，一個小小的榷場，並不能改變大局，等到明年陛下出兵吐蕃的時候，才是你我父子兩人立功的最佳時機。”謝小虎還是有些擔心。
“父親放心就是了，孩兒一定會完成任務。”謝無風很不在意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