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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何處生機

  無奈和消極的情緒糾纏著種緯,讓他沒辦法安靜和冷靜下來。種緯又在開始想自己上訴是不是會沒有什麽用?過一會兒又在想那些人為什麽下定決心要在第三年頭上解決自己?一會兒又想到吳師傅上次出現在看守所看自己到底是什麽意思,他知不知道他的會見和出現沒有一點效果?

  總之,此時的種緯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的,沒有一點頭緒。即便離上訴、二審宣判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便種緯的思維仍舊被打亂了,亂得他連睡覺的心思都沒有了。整個人就如果籠中的困獸,處於崩潰和爆發的邊緣。


  沒有經曆過這種心理曆程的人,是不會理解人在這時候的心態的。常有犯了死罪的人在得知死刑判決的時候馬上腿就軟了,精神也迅速的萎靡了下去。個別心理早有準備的亡命徒可能會表現得灑脫一點,會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但有過執行死刑經驗的種緯卻知道,臨行前的那一晚才是死刑犯最煎熬的一刻,別管什麽樣的凶悍之人,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也會忽然間變得多愁善感了起來,然後他們會在無盡的痛苦和壓抑中告別這個世界。


  種緯明白這種心理變化的過程,也親身見識過這樣的事情,隻是當他自己也身陷這種心理狀態的時候,卻如何也做不到泰然處之。更何況他還是被冤枉的,那種由內而發的忿懣和痛苦,恐怕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如果說有誰還體驗過種緯此刻的心情,那恐怕就是曆史上的竇娥,以及當代的呼格了。該怎麽形容這種心情呢?恐怕除了關漢卿在《竇娥冤》中借竇娥之口說出的: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才能形容種緯此刻的心情了吧?


  種緯不知道死刑的消息傳出來之後,外界會怎麽看自己。他之前苦苦營造的形象肯定會一瞬間盡毀,誰也不會再把他當成英雄和追求正義的警察,隻會把他當成處心機慮殺人惡徒。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得到自己死刑的消息後會怎麽辦?自己的女兒和已經離婚的林萍會怎麽想?將來自己真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女兒長大後林萍會怎麽跟她解釋自己的父親是怎麽回事?


  算了,不想了!也許哪天就和這個世界告別了。種緯知道自己輸了,輸得徹徹底底,輸得不明不白。他不知道為什麽形勢會突然轉變,死刑判決會這麽快的到來。


  看守所的看守們對種緯的態度倒是好的沒話說,幾乎每天都會有人來看望種緯,和種緯聊天談心。並且看守所的所長和副所長也為種緯提供了很多的幫助,口頭承諾可以為他提出上訴提供一切可能的幫助。但種緯知道,對方這樣做並不完全為了他,而是不希望他在死刑判決下來之後做出什麽衝動的舉動。


  在死刑判決後的第二天,葉國慶就來到了看守所探望種緯。


  上訴書是肯定要提出的,這是葉國慶來的主要工作。但在做這項工作的時候,葉國慶自己就有些心不在焉,興趣缺缺的樣子。僅看他的這副反應,種緯就知道自己的上訴可能沒什麽希望了。


  “葉律師,是不是沒什麽希望了?你能跟我說說嗎?這是為什麽?”種緯有些失神的望著葉國慶,望著這個隻能暗中幫助自己,在自己的案子中幾乎沒起到什麽作用的律師道。種緯知道葉國慶也很為難,他並不怨他。


  葉國慶停下了手裏的書寫工作,抬起頭來兩眼漠然的看了看種緯,猶豫了一會兒才收起了手中的筆道:“我沒能幫到你,對不起。接下來你的時間可能不多了,還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去做嗎?我盡力。等你的案子結束之後,我就要出國了,也打算移民……”


  說到這兒,葉國慶的眼神也失去了神采,仿佛被判死刑的不僅僅是種緯,連他也是一樣的。


  “這不怪你,我惹了一個我招惹不起的對手,我錯估了法律和正義。其實想想也對,自古法難治權!法律沒人執行的時候,就是一張寫滿寫的紙,誰會把它當回事呢?”種緯盡管灰心喪氣,但他還不至於完全失去理智。


  在麵對早就表現出有心無力的葉國慶時,他並不願意責怪對方。畢竟這個案子開始之初,葉國慶就是在別人都不願意接這個案子的時候,接下了這個燙手的山芋。盡管葉國慶的學生趙宏傑也是這樁案件中的受害者,但連自己學生也幫不了的葉國慶承受的壓力和痛苦顯然並不比自己小多少。


  聽完了種緯的話,葉國慶輕輕的點了點頭道:“明年一月,死刑複核權會被最高法收回,屆時各省就無權複核死刑案件,隻向最高法備案就能執行死刑了。”


  葉國慶的這句話似乎和種緯關係不大,但深諳法律的種緯卻知道這是什麽意思。葉國慶是在委婉的告訴他,他的生命可能隻有三個多月了。


  死刑複核權在地方,那些人就很容易操作這件事情。雖然死刑需要向最高法備案,但不出意外的話最高法很難注意到地方一起死刑案的判決。隻要稍稍拖一點,反應慢一點,一條人命就沒了。


  “你是說,我的時間不多了?”種緯聽明白了葉國慶的話,有些痛苦和茫然的問對方道。


  葉國慶歎了口氣道:“你當過警察,應該知道死刑執行一般在什麽時候進行。國慶節前,或者明年元旦前,都是兩個重要的時間節點。而且現在這樁案子是不公開審判的,你的父母親人還不知道這個宣判結果。我很想通知他們一聲,但現在我受到了外界的威脅,你知道,我也有一大家子人,我也很難辦……”


  說到這兒,葉國慶的頭一下子低了下去,捂著臉低聲哭泣了起來。


  種緯的心涼了,徹底的涼了,他們這是想趕緊了結這個案子啊!他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做準備,就準備在今年年底前解決掉自己這個大麻煩的。自己的家人不知道這件事,葉國慶又被威脅著,就算喊冤都沒機會了。完了,自己算是徹底的完了!

  “我幫不了你,也幫不了宏傑,我連自己也顧不過來……”葉國慶幾年來在種緯麵前的表現都是一貫的,盡管他沒辦法替種緯辯護,但卻在私下對種緯進行了很多指導,讓種緯可以在每次庭審中進行自辯。如果不是他的幫助,種緯恐怕也沒法撐這麽久。


  “這不怪你!”種緯隻說出了這麽一句,他還想再說一句,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葉國慶走了,他是帶著淚水離開的。他承諾將會盡力去幫助種緯,盡快完成上訴的整個流程。可是,還會有機會嗎?


  如果有機會的話,為什麽對方連死刑判決的消息都不敢讓種緯家人知道?他們害怕,害怕種緯的家人會把事情鬧大,讓他們沒有機會解決種緯這個麻煩。在這種情況下,種緯該怎麽辦?

  在和看守所所長聊天的時候,種緯向看守所長提出來想要一些換洗衣物,並且想見一見家裏人的要求。而看守所長卻很為難的對種緯說:“你現在隻是一審結果,二審還沒完呢!所以這個時候通知你的家人顯然是不太合適的。再等等吧,回頭有了消息會按慣例通知你的家人的。”


  按慣例?如果不按慣例呢?種緯看到看守所長在和他說話的時候兩眼左右亂飄,就知道這件事情恐怕也難以在他這兒辦成了。更無奈的是,眼下同監舍的這些犯人大多是近期換的,一個比一個老實,但卻沒一個有像當初的詐騙老二那樣有辦法向外麵傳遞消息的。這樣一來,種緯是被完全封閉在看守所裏麵,任何消息也傳遞不出去,他真沒什麽機會了。


  現在還有其他的機會嗎?恐怕就隻有一個了,越獄!

  可是,真實的看守所可不是電影裏麵的監獄,越獄哪兒那麽容易?更何況被判死刑的種緯天天有人盯著,又不知道他的案子什麽時候出最後的結果,哪有那麽大的時間和空間做這件事?

  就在種緯像頭被囚禁在籠中的猛獸那樣驕躁的時候,天海又發生了一樁刑事案件。


  剛入夜的時候,一隊全副武裝的特警包圍了郊外的一個小村子。就在特警準備組織人手進村探查的時候,兩輛越野車突然從村子裏衝出來,一前一後向村子外的大路上衝了過來。


  看到這種情況,帶隊的劉學義馬上大聲命令設置路障的特警們加快速度,然後迅速閃到路旁,接著他便朝天鳴槍示警:“停車,檢查!”


  可是在聽到了槍聲後,打頭的一輛越野車不但沒有減速的意思,反全加速朝警隊剛剛設立的警戒線衝撞了過去。而且透過敞開的越野車車窗,警員們還聽到車裏麵有人用變了味兒的喊聲喊著:“衝過去,衝過去,誰攔著誰死,開槍!開槍!”與此同時,越野車敞開的窗口竟然真的朝外射出了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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