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奉命撤離
與會的軍官們麵麵相覷,參會的地方民兵和民政幹部則都嚇白了臉。對部隊上的人來講,他們隻知道清連垮壩會對地方造成很大的損失。但對他們這些當地的人來講,他們非常清楚清連垮壩後會對他們這裏有什麽影響。
幾十年前,這一帶可是蓄洪區。蓄洪區意味著什麽?意味著這裏按照傳承了幾百,甚至上千年的規矩,在其他地方發大水的時候,這裏就有可能被當成蓄洪區來使用,為無處存儲的洪水讓開一條道路。
可這幾十年來,這裏已經多年沒作為蓄洪區使用過了。這裏的老百姓似乎都已經淡忘了這一點,很多人富裕起來的人都在這裏建上了磚瓦房,準備在這裏開啟他們的幸福生活了。難道這次洪水一來,他們這一帶曆經幾十年才建立起來的家園、房舍、村鎮、學校和道路,都將變成汪洋一片?
果然,怕什麽來什麽。來自抗洪指揮部的將軍接下來要宣布的,就是這個事情。
鑒於目前的危急狀況,經報請中-央有關領導同意,將啟用我們這個區域為蓄洪區。現在是下午……說到這兒的時候,中將抬手看了一下手上的手表,然後接著說道:“現在是下午兩點五分,四點鍾,大堤將被爆破!”
聽到這個消息,帳篷裏的參會人員稍稍發出了一點騷動的聲音,可很快就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特警團,你團於兩點半之後乘坐指揮部調配過來的車輛離開,另有安排。預備役團,你團劃歸抗洪指揮部指揮,也將安排車輛將你們轉移走,也是另有安排。本地的民兵組織,目前在大堤上的各村鎮的行政人員,呆會兒有抗洪指揮部的人員給你們登記,你們將留在大堤上負責大堤上災民的安置和救濟工作。都聽明白了嗎?”說到最後,中將嚴肅地望著參會的人員,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滑過。
“報告,將軍同誌,我們村裏還有人在呢,他們怎麽辦?”開會的眾人裏,有一個村幹部模樣的人舉手問道。
“不要緊,在我們出來之前,抗洪指揮部已經安排人員開始電話通知和協助撤離了,其他人已經沒時間再進入蓄洪區了。現在大堤上的這兩部電話已經轉為災民點的電話,沒經過我們的同意,這段時間任何人也不要盲目使用,避免阻隔重要信息的溝通!”說著話,中將指著團指桌子上擺著的一紅一黑兩部電話說道。
“另外,特警團現在使用的抗洪物資,生活物資,就全留下吧!”中將轉過頭對袁團長和王政委道:“留給這裏的老百姓,將來他們重建家園的時候,都用得著。回頭和我帶來的人做一下交接,登記造冊。”
“報告,鍋碗瓢盆什麽的……”袁團長插話道。
中將明顯猶豫了一下,但他還是很快地回答道:“也留下吧,大堤上會過來不少老百姓,他們也用得著。現在再給他們準備也廢事,也來不及了。至於你們的財產,拉個單子報上來,上級給你們補發。當然,這一段恐怕要委屈你們一下,各方麵的物資調配會慢一些,戰士們恐怕要受些委屈。”
“明白!”袁團長沒二話,完全答應了下來。
“其他的,還有不明白的嗎?”中將俯視著在場的人們,又繼續問道。
不時有人舉手發問,然後又繼續頹然的坐在那裏沉思。顯然眼前的局麵讓大家都有些無可適從,卻又沒什麽辦法。中將已經告訴了他們,等這片區域成為蓄洪區,他們的家園被毀之後,國家將對這裏的災民進行統一的救濟和求助工作。等將來洪水退去以後,國家還將做好他們的家園救濟和水毀財產的補償工作。
現在大堤上的這些人裏麵,除了特警團和預備役團受命離開之外。其他人還將留在這裏,但他們的身份已經從之前的抗洪救災人員,變成了災民救濟人員。而有的人,則幹脆就變成了災民中的一員。
散會了,會議內容被迅速地傳達了下去。幾個小時之前還有說有笑,氣氛歡樂的大堤之上,再也沒有了輕鬆的氛圍,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憂傷與無奈彷徨的情緒。
特警團和預備役團的人基本上沒有什麽問題,他們本就是軍人,服從命令聽指揮是他們的責任。他們除了配合抗洪指揮部的工作人員對大堤上的救災物資進行清點,登記,交接手續之外,已經沒有什麽實質的工作需要做了。
而之前袁團長作主買下的,那些夠特警團和預備役團用兩個月之久的燃料煤,將為露宿在大堤上的災民們度過汛期的餘下一個多月發揮重要的作用。
不論是特警團還是預備役團,除了自己身上的一點東西外,幾乎都是空手離開的。這樣一來,也讓他們的開拔工作變得輕鬆快速了不少。可是越是這樣,就越讓準備離開的戰士們心中空落落的。
看著那些遙望著自己即將被洪水衝毀家園,臉上一片茫然的當地老百姓們,戰士們心如刀絞一般,卻又一點辦法也沒有。到最後,戰士們甚至不敢往老百姓的方向看,似乎有意回避著人們那空洞的眼神似的。
來接特警團和預備役團的車隊來了。由於運力緊張,指揮部給調配來的車輛幹脆就是拉運抗洪材料的載重貨車,一輛車的車廂裏必須擠下四十多人才夠用。戰士們不得不把自己的背包先扔到車上去,然後再人擠人的站上去。
分別的時候到了!
特警團和預備役團的軍官先向送行的中將和當地民兵和民政官員握手道別,然後兩個團的軍官們再彼此握手道別,也算告別了他們這一段齊心協力的戰友生活,就此分道揚鑣。
特警團的戰士們開始登車了,而此時攜帶了大量演出設備和舞台設備的慰問演出團也已經裝車完畢。隻是這個時候,這些慰問團員和演員們都沒有上車,就那麽站在路邊的泥水裏,淚眼婆娑地向戰士們揮手道別。
一個多小時之前,他們還在一起吃飯、淡笑、吹牛,還不時的拉著家常……
一個多小時之後,這些為了這條大堤奮鬥了整整四十二天的戰士們,卻要低著頭淒涼的離開。
“冰雪覆蓋著伏爾加河,冰河上跑著三套車;
有人在唱著憂鬱的歌,唱歌的是那趕車的人;
小夥子你為什麽憂愁,為什麽低著你的頭?
是誰讓你這樣的傷心?問他的是那乘車的人……”
就在特警團的戰士們低頭登車的時候,慰問演出團的卡車裏卻突然傳出一陣渾厚蒼涼的歌聲,唱歌的正是之前在大堤上唱起《滾滾長江東逝水》的那位男中音演員。此刻他就站在軍用卡車的後車廂上,站在雨篷是邊緣的位置,探出身來大聲的唱著歌。他的臉上流淌著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他的淚水。
這次,他唱的是俄羅斯民歌《三套車》。盡管戰士們大多都不知道這首歌的名字,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對這首曲調低沉,唱出了人們心中憂傷的蒼涼旋律的理解。這時候聽到這首歌,可以說很符合人們的心情。很多人聽著這首歌,眼淚就已經淌了下來。
不僅是要離開的特警團和預備役團的戰士們感受到了這首歌的情緒,就連來送行的抗洪指揮部的將軍和地方上的民政官員和老百姓,也被這憂愁的離別情愫感染了。不少人聯想到自己的家園即將被洪水淹沒,甚至將會被衝毀,都傷心的掩麵哭泣了起來。
一些不知道是地方民政官安排好的,還是自發來送別戰士們的老百姓,他們手裏拿著一些簡單的吃食的飲用水之類,就那麽哭著往戰士們乘坐的車上一扔,然後便轉身流著淚退了下來。而接到這些東西的戰士,似乎覺得手裏的東西像是會燙到人似的,馬上就轉遞給其他的人,一刻也不願意讓這些東西停留在自己的手上。
種緯是一連一排前幾名上車的戰士,他剛在車上站穩身形,高連長的通訊員就把連旗遞了過來。種緯擎起這麵從屍山血河裏殺出的連旗,卻覺得如今的氣氛怎麽那麽的別扭?
一連沒有敗!隻是奉命轉移。特警團也沒有敗,隻是奉命撤出。至於撤出的原因,那是為了避免更大的損失。雖然種緯覺得自己的這個理由說服自己都有些難,但這不妨礙他想對眼下的情況試圖做出一些改變。
“哭什麽?我們沒有敗!一連沒有敗!特警團也沒有敗!打起精神來!”種緯擎起一連的軍旗,對著正的沉默低頭登車的戰士們喊道。
可是,他連續喊了幾聲,卻沒什麽效果。種緯一皺眉,就看到了還在唱著《三套車》的那名男演員。他正站在慰問團的軍車後車廂裏,和種緯站得一樣高,聲音卻格外的低沉。
“嘿!《神聖的戰爭》會不會唱?你應該唱那個!”種緯的父親種連勝是六十年代就參軍的。從小種緯受父親的影響,對前蘇聯的一些電影和電影歌曲也是耳熟能詳的。眼下《神聖的戰爭》,絕對要比《三套車》能鼓舞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