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暗洞旋渦
水下探摸並不是個輕鬆的事情,下潛的人必須屏住呼吸,一手抓著下潛索,然後隻能用另一支手對身體一側的大堤進行探摸。等這一側的事情結束後,才能換另一隻手對另一側進行探摸,這樣的探摸工作進行起來,速度實在是沒法提起來。
第一次下潛,種緯摸到了第六米深度,沒有發現可疑的暗洞或者裂縫。隻好拉動信號繩,讓上麵的戰友把他拉了上去。
在水麵換了幾口氣,報告了沒什麽發現之後,他繼續潛了下去,從第六米的位置繼續向下搜索。一直搜索到九米深度,被水底壓力壓得幾乎要承受受不了,種緯卻依然沒有什麽發現,隻能再次浮上水麵。
這次,岸上的防汛工作人員把下潛索連帶著最下麵的沙袋一起提出了出麵,然後橫向移了一米四左右,重新放下,讓種緯沿著這條新的線路繼續進行下潛。
再次下潛兩次,重又到達九米的最低點,還是什麽也沒有探摸到。等到第六次下潛時,種緯已經感覺自己的體力和肺活量明顯不夠,也才在岸上戰友的幫助下爬上岸去。換下一位戰友繼續對水下進行探摸。
水下探摸,一次也就向前前進一米四左右,這是由於人的臂展寬度所決定的。所以,這種水下探摸方式肯定快不起來,大家隻能耐著性子一點一點的縮小著探摸的區域。
此時,工兵已經在河岸上架起幾盞雪亮的水銀燈,把河岸照得一片通明。不過此時,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眼看天就要亮了。大家已經在水下探摸的兩個多小時,都已經換了兩輪,每個戰士的體力都損耗嚴重。
現在輪到黃海楊在水下探摸了。就在他在同一條下潛索的位置第二次潛下不久,很快就會完成這個位置的探摸的時候。忽然,堤外方向傳來了眾人一陣齊呼亂喊的聲音。從聲音傳來的方向判斷,那喊聲正是從原來發生管湧險情的出口點方向傳過來的。
有幾名戰士聽到聲音不對,轉身向大堤外側跑了過去——大堤的頂端足有三四十米寬,站在大堤的一頭根本沒法看到堤那頭發生的事情。
很快,這幾名戰士臉色蒼白的跑了回來。不用問他們,僅僅從他們的臉色上看,就知道出了大麻煩。
“怎麽回事?”負責拉著安全繩的戰友不能離開,隻能幹著急的問這幾名剛剛返回的戰友。
“又噴了!足有一人高的水……”一名戰士近乎絕望的一句話,讓眾人的心都沉到了低穀。
此時,一直在現場指揮的袁團長、王政委和張工程師等人也跑了過去,焦急的望著大堤下麵正在封堵著管湧的戰士們。
“再調一個營過去,必須把流速降下來!不然堵都堵不住!先用大石頭封……”張工程師急急的對身邊的袁團長說道,後麵的話因為說的太快,以至於戰士們隔著區區三十米左右,就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了。
很快,命令傳了下去,一個營的兵力急急火火的衝了過去。淌著從管湧出口冒出來的越來越深的,渾濁的沱江水努力的搬運著防汛材料,奮力封堵著管湧的出水口。
種緯他們手裏拉著安全繩,隻能從聲音上判斷身後大堤下麵的情況。一個個除了手裏攥著安全繩,彼此用眼神交流一下,對眼下的情況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來幹什麽?滾回去!”突然間,大家身後的袁團長猛然爆出一聲怒吼。等種緯等人回過頭去看時,就看到周紹文紮煞著兩手狼狽的跑了回來。
後麵袁團長的吼聲不絕:“幹好你的事情,下麵的人出了問題,我唯你是問!”
周紹文臊眉低眼的跑了回來,站到種緯他們這一組人的最後在,伸手拉住了安全繩。
“幹什麽去了你!”種緯也有點生周紹文的氣,這個時候不在自己的崗位上,跑到大堤那頭去,純粹是組織紀律性差的表現。
“那邊冒出來好幾個管湧口,大的比腰都粗,水太大了。”周紹文一邊說著,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閉嘴,你是在動搖軍心嗎?”聽到這家夥還在說,種緯也有些生氣了:“黃海楊他們還在水下,你這麽說是讓大家扔下他們逃命嗎?告訴你,你現在是軍人,不是京城街頭的混子!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幹好軍人該幹的事情!”
這下,周紹文不敢說話了。他有點委屈的癟了癟嘴,老老實實的站在那不動了。
“快拉,快拉,信號繩動了!”正在這個時候,負責拉著信號繩的戰士突然發現手裏的信號費心連續多次被拉動——這是遇到了緊急情況的信號啊!他趕快大聲提醒道,然後和戰友們一起將係著黃海楊的繩子拚命的往上拉。
大家一出手就知道,下麵肯定是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係著黃海楊的繩子比前幾次明顯沉重了許多,仿佛黃海楊的體重一下子又重上了兩百斤似的。大家必須用比前幾次大得多的力量,才能繼續把他拉出水麵。
與此同時,在大家麵前的這段沱江江麵,幾個不大的旋渦漸漸出現了。這幾個旋渦打著旋兒,發出清晰可辨的吸水聲,給戰士們帶來極大的心理壓力。因為黃海楊將要上浮的位置,就在這幾個旋渦旁邊不遠。而這個個旋渦的出現,也讓正在舢舨上拉安全繩的幾個戰士和防汛人員站立不穩,不得不蹲坐下來,降低了手裏安全繩的拉力。
“快,別放鬆!”種緯大聲提醒著身邊的戰友,手中的安全繩被他們奮力拽出水麵。
“嘩”的一聲,黃海楊張著大嘴出現在江麵上,他腰間捆綁的配重沙袋已經不見了蹤影。隻見他借著安全繩的拉力浮在江麵上,一邊努力的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一邊用手指著身下的沱江水,似乎想說什麽。隻是他的呼吸急促,卻根本沒法說出話來。
別急別急,喘勻了再說!袁團長和張工程師等人此刻已經衝到了大堤邊,大家蹲在地上,扶著新壘出來的大堤,一同望著拚命呼吸的黃海楊。此刻,借著水銀燈的光亮,大家已經可以看到黃海楊的鼻子自在往外流血,顯然他在水下憋的時間太久了。
種緯等人沒有停下手裏的安全繩,他們合力拽動繩索,把黃海楊一點點的向堤岸這邊拉了過來。
“在,在下潛繩的左邊,大約兩米……的位置……”黃海楊的氣息明顯不夠用,但他顯然知道自己應該早點把水下麵的情況和團長和張工程師等人說清楚。他一邊任由眾人把自己拉上岸,一邊斷斷續續的說道:“九米,得有九米五,吸力特別大……”
說話的功夫,黃海楊已經被拉到了岸邊,大家齊齊發力,把他硬生生的拽出了水麵。而黃海楊顯然耗盡了體力,手軟腳軟的任大家把他從水裏拽了上來,然後拖到了大堤上。
“怎麽樣?受傷沒有?”張工程師拉著黃海楊的胳膊問道。
“沒,就是憋得慌。”直到上了岸,黃海楊這才發覺自己鼻子下麵流的不是水,而是溫熱的血。可他此刻也顧不上這些了,他用手隨便擦了擦道:“我下到底下正準備上來,忽然感覺到那邊有股水流挺猛,就離了繩子往那邊摸了一把。誰想到那邊的水流一下子就給我卷過去了,差點把我吸進去。”
“是個洞還是裂縫?”張工程師見黃海楊精神狀態還好,趕忙繼續問道。
“是個洞,有這麽大!”黃海楊隨手比量了一下道,他這一比比的居然比水缸口還要大,把圍上來的眾人迫得無話可說。
“那兒是什麽地形,坡度急不急?”旁邊還有沒有別的裂縫或者暗洞?張工程師繼續追問道。
“哦!黃海楊一下子被問住了,他想了半天才開口答道:”我一摸就感覺到吸力了,隻知道大概多大,具體的不知道……“說著話,他心有餘悸的道:”那吸力老大了,我差點上不來!“
說完這句話,黃海楊用手抹了把鼻子下麵的血,有些鬱悶的望著眼前的幾人。他確實已經盡了力,但僅憑他帶來的這些信息,還遠遠不夠。
“還得再派人下去一趟!“張工程師望著沱江江麵上剛剛形成的兩個旋渦道。
“還得派人下去?“袁團長和王政委對視了一眼,疑惑的道。
“如果坡度太斜,就得想其他的辦法,如果還有其餘的暗洞和裂縫,也有不同的應對辦法。甚至……”說到這兒,張工程師緩了口氣道:“如果水下情況惡劣,不排除咱們要放棄這一段堤壩,在外麵再築一道新堤的可能。”
“時間上來得及嗎?”王政委臉色依然難看,他皺著眉頭問道。
“不是時間來得及來不及的問題,而是……如果真的遇到大麻煩,是不得不做的問題。”張工程師答道。
“報告!讓我下吧!”種緯自覺自己現在還有體力,因此向團長、政委和張工程師自薦道。
“張工,您看?”團長袁以剛已經把防洪方麵的具體事務交給了張工程師,因此他直接問張工程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