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直麵槍口
此時的李老漢如殺神附體,他瞪著網著紅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種緯,仿佛隨時會扣動扳機取走種緯的性命似的。
這種情況在特警團裏根本不會發生!也從沒發生過!
任何一個新兵,在新兵連裏就會知道槍口不能對人的規矩。凡是那種提著槍亂轉亂指的,都會被班長給好好的教育一通。這對於軍人嚴謹的作風養成方麵,的確是必須經曆的一課。可是今天,種緯遇到了完全不同的情況。一個解放前的老匪,居然膽大包天的用自己的槍指著自己!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自己的槍裏沒有子彈,並且種緯也堅信這一點的話,被李老漢用槍指著的種緯恐怕早就撲閃出去,躲避那黑洞洞的槍口了。就算這樣,從沒被人用槍口指過的種緯依舊渾身凜然,仿佛身上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通體生寒。那種麵臨咫尺生死的感覺,讓他渾身如同過電般有一種詭異的通泰感。
種緯知道,這是心理作用的結果,人體出現應激反應的時候腎上腺素會加劇分泌。這個時候人的血壓會上升,呼吸會加快,渾身的肌肉也會繃的緊緊的,就為了給人體提供足夠的反應力和暴發力,以應對突然麵臨的危險。可現在這叫什麽,李老漢就那麽拿著一支沒子彈的槍指著自己,自己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看到李老漢用槍指著種緯,國勇超第一反應是皺了皺眉頭,但他還算鎮靜,仍舊安穩的坐在那裏盯著李老漢的一舉一動。而其他三個人,周紹文則是完全被眼前的變故嚇呆了,根本不知道該幹什麽好。倒是牛柳和黃海楊兩人和種緯的關係最近,兩人眼睛一瞪就要站起身來。
“坐下!”李老漢雖然用槍口指著種緯,卻突然開口嚴厲地對正欲起身的牛柳和黃海楊說道。牛柳和黃海楊兩人一楞,雖然不知道李老漢是要幹什麽,但卻真的被他嘴裏冒出的這兩個字給定在了坐位上。
“被槍指著,什麽感覺?”李老漢保持著用槍指著種緯的姿勢,使得那種生死臨淵的感覺始終縈繞在種緯的心頭。此刻他突然發問,麵對著黑洞洞槍口的種緯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明白了些什麽。
他仔細體會著被槍口指著麵門的感覺,那種生死一瞬間的感覺是那麽的真切,那種刺人肝膽的凜然感覺是那麽的具有壓迫力。種緯感覺自己的頭發和汗毛都乍了起來,渾身似乎都在微微的發抖。
他敢肯定,自己並不是因為害怕才有這種感覺,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槍裏沒有實彈。但他嚐試著讓自己相信槍裏有子彈的時候,那種生死一線間的凜然感覺是那麽的清晰,自己的注意力也是幾乎前所未有的集中,似首頭腦在這一瞬間都被清理過來,思維變得簡單和快速了許多。
種緯就是種緯,作為一個自小立誌參軍考軍校,想靠著自己的辛勤努力出人頭地的年青人,他有著超乎常人的悟性。他很快就模糊地感覺到了李老漢這番動作的意義,禁不住為對方歎息的同時,又無法扼止對這各經年老匪那種發自心底的欽佩。
“您,這是告訴我昨天的答案?”種緯嚐試著把自己猜到的答案說了出來。
“少廢話,就說什麽感覺!”李老漢根本不聽種緯其他的答案,隻問種緯的感覺。
種緯被老頭子狠狠的噎了一句,但他還是規規矩矩的答道:“生死一瞬,渾身發緊。”
到這個時候,身邊的幾個人也看出些端倪了。他們都認真的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嚐試著把種緯替換成自己,體會著那種被槍口瞄著的感覺。
“找那種連個屁也不敢放的感覺!”李老漢顯然對種緯的回答不滿意,直接脫口而出一句粗俗的話語。
聽到老頭子說出這句話,國勇超一個憋不住,撲的一聲笑了起來。其他幾個兵見狀,也跟著笑出了聲,小院裏麵緊張的氣氛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氣氛一被破壞,即使那支槍還指著種緯,但那種凜然的感覺卻快速的消失了。
對麵的李老漢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老頭子頹然的放下槍,狠狠地瞪了國勇超一眼。平時大大咧咧的國排長居然被老頭子這一眼瞪得立刻就笑不出來了,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才發現眼前這個老漢的可怕之處。那種抬手就可以殺人取命的感覺,似乎才是這個老人真實的麵目和實力。
種緯坐在那裏,時刻回味著那種生死一瞬間的感覺,體會著那種生命受到威脅時大腦的清明感和靈動感。他知道這是李老漢想要告訴他的一種東西,但這種東西到底是什麽,具體怎麽用,他卻一無所知。
“老爺子,您也給我來這一下,我也體會體會!”國勇超能夠看出了種緯體會到了好東西,當下也有些心癢難捺,主動跟李老漢要求著。
“你?”李老漢坐在那裏白了國勇超一眼,然後慢悠悠的道:“你沒戲了,你沒這悟性!”
“那他怎麽就有悟性?”國勇超被老頭兒的話給噎得直翻白眼兒,禁不住指著種緯開口問道。現在國勇超都有點開始嫉妒種緯了,年輕輕的立功受獎總有他也罷,文化功底好也不說啥了,怎麽說到悟性自己也不如他?
“他沒你那麽心浮氣躁!”李老漢衝口而出道,眼睛順便還在國勇超身上掃視了幾個來回,仿佛是在印證國勇超的確是個心浮氣躁的人。
國勇超張著嘴,坐在那兒說不出話來了。這已經不是第一個人說他心浮氣躁了,之前袁團長說過,高連長也這麽說過,他自己也有這感覺。
可是,自己為什麽心浮氣躁?自己都到這個歲數了,可還是個少尉排長,再不升職還能在特警團幹幾年?不能升職,老婆也就始終被卡在隨軍的那道坎兒上,夫妻兩地分居,自己眼下跟個光棍一樣。
國勇超低頭歎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不過他很快清醒過來,又向牛柳他們三個努了努嘴道:“我不行,那他們三個呢?”
“他們?他們三個火候不到,這法子對他們三個沒用!不但沒用,要是亂用的話,說不定哪天槍走火,就把自己崩了!”李老漢晃晃當當的站起身來,一邊往屋裏走一邊說道:“睡覺睡覺,喝完了就睡,多舒服啊……”
李老漢去睡覺去了,種緯卻被其他幾個人給圍上了。大夥紛紛問他剛才是什麽感覺,到底從李老漢那兒學到了什麽。種緯少不得好一陣解釋,但不管他怎麽解釋,卻依然感覺得出來其他人難以領會自己所體會到的那些東西。
看著牛柳他們幾個拿著槍互相指著鼻子試驗,試驗了好幾次也依然是一頭霧水的模樣。種緯覺得李老漢所說的那句——他們火候不到還真的有道理。
種緯看過很多書,涉獵較為廣泛。他知道佛教有一本書叫《指月錄》,那裏麵有一句成語叫執指為月。眼下牛柳他們幾個拿著槍來回指,不就是那裏麵說的執指為月嗎?看來,李老漢說他們火候沒到是有道理的,而且如果任這種拿著槍亂試的作法流傳出去,說不定反倒對戰友們有害。
想到這兒,種緯和國勇超把自己的想法給說了說。國排長想了想了確實是這回事,至於這種練習方式還有什麽關竅,看來隻能明天再找機會問問李老漢了。趁著這兩天老爺子似乎對戰士們挺滿意,興許能再多教給大夥一點真東西也不錯。
最後,還是國排長出言製止了牛柳等人來回亂試的作法,同時還要求他們幾個對今天李老漢用槍指種緯的作法予以保密。否則一旦說出去,引得那些新兵蛋子逮誰指誰,回頭不鬧出大事來才怪!
牛柳等人雖然心裏還有遺憾,但還是服從性很好的兵,當下也保證了不將這種方法流傳出去。隻是的到了晚上,牛柳在熄燈躺下之後很久還翻來覆去睡不著,種緯就知道牛柳實際上還是有些放不下的。
牛柳是個很努力的兵!如果不是他和種緯分在同一個班,恐怕也不會被種緯的光環所遮蔽,也許早早就嶄露頭角了。當然,如果牛柳不和種緯在一起的話,他恐怕在軍事技能方麵也就不能從種緯這兒學到很多有益的東西,也達不到現在這個高度。
種緯知道牛柳一直暗暗以自己為目標,既想從自己身上學到一些東西,同時又想保持和自己的友誼,但卻又屢屢在種緯身邊錯失機會。現在種緯都立過好幾次功了,而牛柳卻連一次執行重要任務的機會都沒有撈到。別看牛柳表麵上不動聲色,但種緯卻知道其實他心裏很著急。
就比如這次吧,種緯被李老漢用槍指著明顯是學到了一些特殊的東西,但牛柳卻直接被李老漢評價為火候未到,這讓一直努力追趕種緯的牛柳有些難以接受。其實種緯倒是很想幫幫牛柳,但他覺得還是得勸一勸牛柳,讓他安心等待更好的機會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