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夜半召喚
消息迅速傳了出去,傳到熬了不知多少個夜晚,急切等待這個消息的人們那裏。
“咚咚咚……”夜晚招待所樓道裏敲門聲分外清晰。
“誰?”半夢半醒間的種緯第一時間坐了起來,緊張地朝門外問道。
“傳達室,老王。”門外的人回答著。
“什麽事?”本來睡得很熟的國勇超也爬了起來,瞪著警惕的眼睛朝門的方向問道。
“省公安廳的緊急電話,找朱科長!”門外的人答道。
種緯和國勇超兩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剛剛爬起來的朱進身上。朱進似乎睡得很沉,還沒明白眼前到底是什麽狀況,他停了一會兒才開始起身穿衣。
“好了,知道了,我這就去。”朱進朝門外說道,然後仔細聽著門外人遠去的聲音,這才繼續完成起床的動作。
“我看看去!”國勇超爬了起來,拎著一把椅子走到門口。他先是側耳傾聽了一陣,然後右手舉起椅子,左手瞬間拉開屋門。屋外的樓道裏,什麽也沒有,遠處樓梯拐角的地方,下樓人的步伐聲已經微不可聞。
“樓道沒人!應該沒事!”國勇超走回屋裏,把椅子放好,對正在整理衣物的朱進說道:“要不要我陪你下去?”
“不用!這不叫事!”朱進一邊披上外套一邊說道。
“你說會是什麽事?”國勇超揣測著問道。
“不知道,不猜,一會兒就知道了。”朱進走到門口,輕輕地打開門走了出去。
國勇超和種緯兩個人都起來了,他們彼此互相看著,誰都沒有說話。
所謂公安廳的電話自然是假的,那是指揮部和他們三個進行緊急聯絡的暗號。而且事先都已經有過說明,不到萬不得已,指揮部是不會用電話這種方式和他們溝通的。畢竟這種溝通方式太過流於痕跡,太容易被人發現問題了。
僅僅過了不到三分種,樓道裏便傳來朱進皮鞋敲擊地板所發出的聲音,國勇超和種緯都可以從那腳步聲中聽出一些不尋常。那腳步邁得快了一些,重了一些,看來是發生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了。
“穿衣服,走,有動靜了!”一進門,朱進就是這麽一句。國勇超和種緯立刻想身穿衣服,那速度比緊急集合還要快。
“怎麽個情況?老朱!”一邊整理衣服,國勇超一邊問朱進道。
朱進閉口不答。等了幾秒鍾,朱進將背後敞開著的門關上,才低聲告訴他們道:“渦輪葉片找著了,唐福祿也給擊斃了!”
已經基本整理好服裝的國勇超和種緯立刻被這個消息驚人得停下了動作,難以置信地望著朱進。朱進看著他們兩人的表情,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確認了這個消息。
隻不過他看得出來,國勇超聽到這個消息時的反應全是興奮,種緯聽到這個消息時先是一驚,接著便陷入了沉默。朱進知道種緯為什麽會有這個反應,因為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一定與謝芸遞出去的小紙片有關。種緯在聽到渦輪葉片被找到的消息以後,就已經知道謝芸是難逃一劫了。
三人一起下樓。招待所門口,門衛老王誠惶誠恐地等在門邊,囑咐匆匆離去的三人回來時喊他開門就可以。三人禮貌地道謝後走了出去,招待所的大鐵門在他們身後“哐啷”一聲鎖上了。
“怎麽去?”國勇超問朱進道。
“車馬上來,我們往那邊走走。”說著話,朱進帶人往前走去。
“我們還回來嗎?”種緯忽然問了一句道。這一句話,讓朱進和國勇超的腳步都一滯。
是啊!如果渦輪葉片找到了,唐福祿也死了。那就剩下一個唐海軍還在逃,剩下的人犯直接動手抓就行了。接下來,他們這個行動也就宣告結束了。那時候他們的這個身份也就失去了意義,他們還有必要回來嗎?
當然,種緯這句話隱含著還有一個意思:“那就是謝芸怎麽辦?是不是從此之後再也無法相見?”
國勇超沉默著沒有說話,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跟種緯說起。安慰?開導?他國排長根本不是這塊料。
“我們是軍人!”朱進沉吟了一下,隻對種緯說了一句。
是呀!既然是軍人就要服從命令,既然是軍人就會身不由己,最後的決定權不在他們,而在上級指揮機關的命令。
“嗚——”街口傳來汽車引擎的轟鳴聲,一道雪亮的大燈照亮了前麵橫街的道路。
“跑步!”朱進一聲令下,三人快步跑向那輛緩緩停下的黑色切諾基吉普車。
開車的司機三人都認識,正是空軍負責安保的王處長。
“您一直在縣裏?”一見麵,國勇超就冒失地問了一句。
王處長看了看國勇超,想了想,終於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說了一個“嗯”字。
這一個嗯字,立刻讓三人明白了自己和對方身份的差距,還有那種種有形無形的規矩。接下來,坐在疾速行駛的吉普車裏,三人都一言不發,保持著安靜狀態。
“你們的位置特殊,了解的情況也和我們不一樣。對這件事情知道的也比較多,所以讓你們和我一起去現場看看。也許你們能發現些我們都沒發現的情況,也說不定。”種緯三人沒說話,王處長卻自顧自的開口了。
“小種這回你可立大功了。”一邊說,王處一邊從後視鏡往種緯的方向看了看,語氣中也帶著笑意:“放心,招待所那邊,一個也跑不了。等咱們去看過以後,確定沒問題的話,就可以收網了。雖然不算完美,但東西找回來了,接下來的就是順藤摸瓜了。”
順藤摸瓜!種緯當然知道那是什麽意思。他沒法想象謝芸被幾個彪形大漢控製住,威逼著她交待情況的場景是個什麽樣子。可一旦事情真的朝那個方向發展,他將無法阻止那一切的發生。
“怎麽了?小家夥?病還沒好?”王處一邊開車,一邊問種緯道。顯然他並不知道種緯和謝芸的關係,朱進真的什麽都沒有對他透露。
黑暗中,朱進的手按在了種緯的腿上,輕輕的使了使勁。種緯立刻反應了過來,開口道:“好多了,隻是睡不好,沒精神。”
“嘿嘿……招待所的飯好吃,還是唐家村的野味兒好吃啊?年輕輕的,當心點兒。你的那些弟兄們這些日子在山裏可受了罪了,沒有不罵街的。等這個任務執行完,我們肯定得向上麵給你們請功。要不是你們,我們就徹底的完了!”王處後麵的話說得陰測測的,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後排座上的三人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安保部門出了內鬼,偏偏現在還查不出來。在這次行動中處處有人掣肘,不得不幾次終止和改變行動計劃。直到這次在更高一級的指揮下,停止調動安保方麵的力量,這才讓行動有所突破。接下來王處他們肯定還有的忙,隻不過那些事情卻不是他們能夠知道和了解的了。那些事情隻會更凶險,後果也更可怕。
盤山道上黑漆漆地一片,隻有切諾基大燈照出的那一片亮光,指引著人們的行進方向。開著開著,前方山間露出一片蒙蒙的光來,眾人都明白目的地到了。
種緯的心裏涼涼的。
這一路走來,他都在不斷的問自己,自己該怎麽辦?自己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能做點什麽?難道真的就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對謝芸陷進那道萬劫不複的深淵裏不聞不問?就當這件事從來都沒有發生?
他自問自己做不到。
盡管他知道謝芸跟自己隱瞞了什麽,做了不該做的事情,也沒有對他說實話。但他寧願相信謝芸的本質是好的,隻是犯了不該犯的錯誤。自己有條件的話,應該幫助她改正這個錯誤。可是自己該怎麽幫?
事發現場到了!前方幾輛軍車的車燈大開著,燈光把一處山壁照得像白天一般明亮。一輛縣城裏常見的摩托三輪翻倒在路邊的溝裏,玻璃破碎,車體扭曲。在車旁邊的路麵上,一群邋邋遢遢的戰士圍著些什麽東西,正興高采烈的說著些什麽。
負責臨時封路的戰士已經接到了通知,看到切諾基出現的時候什麽話也沒問,直接打旗語放行。切諾基一直往前開,直接停到了那輛摩托三輪近前。汽車大燈的光線從圍成一圈的人們腿中間穿過,照在地麵上擺放著的這一段時期以來讓戰士們魂牽夢縈的兩個物件上——一具是屍體,一個是渦輪葉片。
看到切諾基到了,高連長馬上命令其他戰士們退開,給新來的人留出足夠的空間。
等王處和種緯等人從車上下來,翹首以待的戰士們中間忽然發出一陣喧嘩來。
“他娘的,是大蟲!這小子穿的這麽人模狗樣的,跑哪去了這是?”一個三連熟識種緯的兵問道。
“謔!國排長這身裝扮,相親去了吧!”軍官們也不肯放過穿得挺體麵的國勇超,跟著在一邊揶揄道。
“喲,這不是咱們的朱八——戒嗎?”另一個聲音在人群裏說道。
“哈哈哈……”人群中笑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