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夜虎戰魂
活兒一幹起來,人們就發現小黑的確不是當兵的料,而是更適合搞點藝術創作之類的事情。
為什麽?因為平時新兵訓練時,搞隊列練習用不了多久小黑就累了煩了,現在能夠堅持下來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可現在在做雕塑這件事情上,小黑完全就像變了一個人。
在冰天雪地的環境裏,小黑站在軍車搭就的腳手架上,一幹就是好幾個小時。時間一長,連底下幫忙打下手的種緯等人都被凍得手腳冰涼堅持不住了,隻能在地上蹦蹦跳跳才暖和一點,而他還是聚精匯神的忙個不停。
一天下來,除了上廁所和吃飯會耽誤一點時間下來,其餘時間都是一直在忙,直到天黑才算收工。等到晚上回宿舍,小黑就一頭栽倒在床上昏睡過去,連脫鞋的勁都沒了,還是戰友們把他強行架起來脫鞋洗臉。
直到這個時候大家才發現,小黑的手腳都被凍傷了。畢竟別人隻是幫忙打下手,他的手腳卻是一直要接觸冰雪的。這大三九天一整天幹下來,別說是一直在忙的小黑,就連種緯他們這些人僅僅是陪了一天的,也都覺得渾身不舒服。
這個雪虎雕像可是全團關注的“重點工程”,算得上是新兵營給團裏的獻禮項目。小黑這種情況一反應上去,不僅是新兵連長駱振光,就連營長團長都被驚動了。
很快,團裏派來醫務兵專門給小黑進行了治療,團領導還專門給小黑送來了好幾件禦寒的衣物。團長還專門安排團部炊事員給小黑加餐,做的盡是既好吃又滋補的東西。
按其他人的想法,小黑這一凍傷肯定會借機歇幾天,反正新兵連都已經批了他的假,團部炊事員還給他專門做小灶,不歇白不歇。誰想到,大家全都錯了。
第二天天剛亮,小黑拉上種緯一班人,又開始圍著雪虎雕像忙了起來。
進入狀態的小黑和平時的表現簡直判若兩人!哪怕身上的凍傷還沒好,哪怕旁人都勸他要歇一歇,可一旦他拿起鏟子幹起活兒來的時候,眾人眼中那個一貫懶散的小黑,忽然就變成了一個兩眼放光,時而激情洋溢,時而熱情澎湃的藝術家。
僅僅兩天的功夫,雪虎的雕像就初具規模了。但很快人們就發現了一個問題,純白的老虎和人們心目中的夜老虎總有那麽一些距離,白色的老虎怎麽能稱做夜老虎呢?到了夜裏不是更容易被人發現麽?
不僅是其他人發現了問題,小黑也遇到了一些足以讓他灰心喪氣的麻煩。比如雪做的虎牙看起來就沒有視覺衝擊力,根本感覺不到老虎的威風;雪做的虎眼看上去和盲虎沒什麽區別,一點也不夠靈動;還有虎爪,雪做的看起來隻讓人覺得可愛好玩,可和力量兩個字完全不搭邊;還有虎的胡須,不要胡須根本就做不出來老虎那種怒氣噴張的豪氣,可要是做的話,那麽細的胡須拿什麽做?
團裏要的是能夠彰顯夜老虎團威風的雕像,付出那麽大人力不是要做一個好玩兒的雪虎玩具!做,還是不做,很多人都猶豫了。
就在小黑都要打退堂鼓的時候,種緯站了出來。做!辦法總會比困難多!做個夜老虎的雕像難道比當年前輩打出夜老虎的名號還難?
不是說純白色的老虎不能體現夜老虎的形象嗎?那就給雪虎穿身“虎皮”,給整個老虎上個色。至於雪做的虎牙不夠威風,那就做出虎牙的形狀,外麵讓它凍上冰。胡須可以用柳條枝,虎爪可以用工兵鍬……至於其他的,大家一點點想辦法,總能解決。
很快,新的方案和請款報告一起遞了上去。團部的反應速度也比大家想象的要快,款很快撥了下來,需要的顏料很快到位。小黑又開始忙著給老虎上色……
而新兵連的其他人也開動腦筋,主動參與動手試驗。很快,一個個麻煩都解決了。
到了第六天的時候,特警團的門口終於矗立起了一座威風的夜老虎雕像。
黑黃色的身形,怒目而視,雙耳後抿,雪白的牙齒泛著折射著冰雪的光芒,柳枝做的胡須在風中微微擺動,埋在雪裏的十把工兵鍬讓虎爪看起來力道十足。最讓人眩目的是那攝人心魄的虎目,黑色的虎眼是小黑用使用過的子彈頭拚鑲而成的兩個眸子。陽光照耀下,那雙眼睛就像活了似的,凶光四射。
遠看,似乎這頭夜虎正欲伺機而動,滅殺一切來犯之敵;近看,似乎這頭夜虎正在鎮攝著蠢蠢欲動的宵小之徒,守衛著一方平安。
在夜虎雕像的前麵,還用雪雕成了四個巨大的鏤空字體——夜虎戰魂!
成功了!
站在這座高達四米五,長度超過七米的巨型夜虎雕塑前,種緯能夠感受到一種威嚴的力量。盡管種緯不懂所謂的藝術,盡管這座雕像有很多地方都有他提出的想法,但他仍舊能從這座雕像上感受到了一種不可征服的磅礴氣勢。
他能感覺到自己潛意識中的某種東西和這座雕塑是相通的,但到底是雕像感染了自己?還是自己潛意識中的某種願望幫助自己和小黑塑造了它?種緯自己也說不清楚。
夜虎雕像的事情被團部報了上去。很快集團軍、軍報媒體就把這件事作為軍營新氣象,新兵訓練成果進行了表彰和弘揚。
夜虎雕像一出,不僅僅是整個營區,就連駐地也轟動一時。一些記者紛紛過來拍照報道,地方友好單位還有人趕著來慰問、參觀。
一位參觀了雕像的美術學院教授感慨,這個雕像的雕塑技藝隻能算是中等偏上,但夜老虎的那種一往無前的霸氣卻是獨有的。即便是請他來雕刻,他也做不出來那種中正威風之中,卻又不失磅礴大氣的感覺。
這下,小黑出名了。
不管是兄弟單位,還是地方上的領導,小黑不斷被叫到團部去參加接待活動,一時風光無兩。小黑也挺講良心,團部獎給他的不少好東西,地方上給的慰問品,他全都帶回來新兵連,分給他的戰友們,絕不藏私。
從這時起,再也沒人去說他當初的糗事,小黑仿佛隻是一個被人們叫習慣了的外號,再不包含其他什麽貶義。
每個人人生中總有那麽一兩次的高光時刻,讓人可以銘記一生。但如果你要覺得小黑這次露臉就此為止了,那就大錯特錯了。
就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當特警團上下都在按部就班的張羅著過春節的時候,一天電話讓特警團這年的春節變得與眾不同了。
因為在這一天特警團得到通知,大年三十晚上不僅集團軍首長要來慰問,就連國家電視台也要來采訪,夜虎雕像還將出現在萬眾矚目的春節聯歡晚會上!
當小黑麵對著國家電視台的記者,通過攝像機的鏡頭對著廣大電視觀眾講出:“我家裏已經沒有什麽親人了,是到了軍營以後才感覺到了家的溫暖,這座夜虎雕像是我和我的戰友們為自己的軍營,也就是我們大家的家做的!我和我的戰友們要用夜老虎團的精神武裝自己,捍衛千家萬戶的平安生活!”這句話的時候,小黑真正成了整個集團軍掛號的名人。
小黑這話講的有水平,也確實是他的心聲,不過卻不是他能想得出來的。背後教給他如何說,如何做的,正是種緯。種緯不但教會了小黑如何麵對媒體,更是教會了小黑如何做人。
春節過後,集團軍領導就表露出了想把小黑調走的想法。想法一經提出,團長就把皮球踢到了小黑自己那裏。用團長的話說就是:“如果這個兵自己想走,我不攔著,畢竟他是很有發展前途的。”
當集團軍領導當著團長的麵詢問小黑的時候,小黑的回答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是襄城團的兵,團裏對我很好,我生是特警團的人,死是特警團的鬼!”
聽到小黑這番話,團長袁以剛高興的哈哈大笑,氣順得很,當著來要人的集團軍領導的麵隨口用西北方言說了句:“豪得狠!”便送走了前來挖腳的人。
自打那以後,小黑再遇上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也會學著團長的口氣說上一句:“豪得狠!”
小黑的這番表態還是種緯事先教的,當然也是經過了小黑同意。種緯跟小黑是這麽說的,小黑隻是有一點專才而已。如果去年集團軍,雖然說會有很高的平台,但是非肯定也會跟著多了起來。按小黑這種頭腦簡單情商低下的現狀,驟然去到那麽一個地方,他的路隻會越走越窄,說不定反倒害了他。
而最重要的是,部隊是最講究係統和友情的地方。如果有個攀高枝的機會小黑馬上就走,那麽不管是特警團還是集團軍裏的人,都會看不起小黑的。在人們的潛意識裏,連人都不會做的人,即便再有能力也不值得信任,更別提做戰友了!
倒是在特警團,小黑已經是順風順水,不會遇到什麽麻煩。隻要踏實下來,認真的學習適應,再磨練上幾年,將來肯定還會有更好的機會。到了那個時候,再決定自己的去留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