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揮軍南下
剛剛準備吃飯的兵們一下子被定住了,沒一個人能回答她的問話,也沒一個人能繼續吃飯。
怎麽回答?你爸爸讓我們擊斃了?他是故意求死,我們是迫不得已?兵們說不出口,也沒法說。
女孩兒白白的,略微帶點嬰兒肥的臉蛋上,眼睛哭得又紅又腫。她就那麽挨個兵的一路問過去,被問的戰士們無不驚慌失措,紛紛轉過臉躲避。就連一貫冷冰冰,無時無刻不擺出一副死人臉的左排副都難得的慌亂了起來,眼睛根本不敢看向女孩兒方向。
連著完成兩場小規模的戰鬥,兵們也頂多緊張一下罷了,都沒有退縮的時候。可如今,麵對著哭得慘兮兮,悲切切的小女孩兒,兵們退縮了,心裏有點頂不住了。不光兵們頂不住,包括參謀謝金廣、連長高俊嶺等一眾軍官也頂不住,紛紛不落痕跡地往遠處躲避。
鐵一般的特警團,無往不勝的夜老虎,就這樣被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兒給擊敗了。
“小妹妹,來,來,到叔叔這兒來,你叫什麽名字……”就在兵們發愁無處躲藏的時候,政委王坤站了出來,和聲細氣地說道。
王政委中等身材,戴一副黑邊眼鏡,皮膚略略有些病態的蒼白,如果不是穿著這一身軍裝,一定以為他是個教授或者科研工作者之類的知識分子。
“叔叔,我爸爸呢?我想找我爸爸,那些叔叔不讓我回家。”女孩兒哭泣著向政委告狀。
“哦,你爸爸可能去醫院了吧!剛才那邊著火了。”王政委也沒辦法正麵回答,隻好信口扯謊。
“是麽?”小姑娘有些難以置信,雖然他們明白到底出了什麽事,但並不妨礙她清楚事態嚴重。
“小姑娘,來,來爺爺這兒……”一個溫和而熟悉的聲音響起,兵們知道那個公安廳李廳長出麵了。
也許是覺得李廳長是這些人中官最大的,或者他的年齡更讓人容易相信,小姑娘哭哭啼啼地走到李廳長身邊。
不等女孩兒發問,李廳長就微笑著問道:“多大啦?今天怎麽沒去上學啊?你和誰一起來的?小姑娘你真漂亮……”之類。
李廳長這一連續發問,弄得小女孩兒根本沒功夫問他話,隻能按部就班的回答李廳長提出的問題。
“吃飯吃飯,看什麽看,沒你們什麽事!”那邊問著話,這邊高連長看到兵們舉著筷子發楞,趕忙催促:“三連可上去了,趕緊吃完了追上去,這最後的功勞可不能讓三連搶了。”
特三連——襄城團的第二把利刃。自打襄城團成立以來,一連和三連就一直是團裏的兩張王牌,兩個連互相看不起,互相較勁,誰都不服誰,這個曆史跟團史一邊長。
要知道,襄城團的前身不過是一支地方土匪武裝。早在吉鴻昌將軍搞同盟軍打日本人時,這支部隊還不過一個排的人馬。後來同盟軍星散,吉鴻昌將軍被蔣介石殺害,這支部隊就徹底淪落為了土匪武裝,直到被我軍收編。
自打那時起,這支部隊中主要由土匪組成的一個班,就和由補充來的幾名紅軍戰士為主組成的另一個班就別上了苗頭。大家誰也不服誰,始終對著幹。你能打?我比你還能打!你能立功?我就立更大的功!這麽多年,一直如此。
慢慢的,兩個班變成了兩個排,兩個連,別苗頭的習慣卻保留了下來,幾十年過去了依舊如此。隻不過這麽多年下來,土匪底子的一連在大多數時候都占據上風,紅色底子的三連一般卻隻能排在第二位。
聽到三連上去了,已經解決完前兩場戰鬥的一連戰士不幹了,個個手下抓緊,嘴裏緊嚼,一個個恨不得馬上吃完飯,提上槍就往前衝。
“高俊嶺!你那幹什麽呢?”聽到高連長的這番煽動,已經把小女孩兒交給李廳長的政委王坤走了過來:“你高胖子還不簡單呐?學會煽風點火了!”
麵對團政委的詰責,高連長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神情,嗬嗬的傻笑著。
“今天不行,大家都累壞了,也餓壞了,自古皇帝還不差餓兵呢。”說著話,政委看了看表道:“二十分鍾,慢點吃。呆會路上也別催,讓大家好好眯一會兒。我看這個尾巴不好收拾,大家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很多時候,政委在團裏的威信比團長都要高。誰讓政委的資格比團長都要老一些呢?別說是這些軍官,就是團長有時候發起瘋來不管不顧的時候,政委一句話往往就能把事情翻過來,還讓團長無話可說。
與團長治軍的生硬作風不同,政委帶兵往往是和風細雨的,讓任何一個人都感覺舒服和信服。多年以來,大家對政委的敬遠遠大於對團長的畏,政委處理事情的效果和效率也顯而易見。
“行,聽您的。”政委講的道理讓高連長無話可說,執行起來也沒有任何障礙。
另一邊,那名小女孩兒已經是一個女警在哄了。雖然女孩兒依舊抽抽咽咽的,但情緒已經有些控製住了。而李廳長此時麵對著的,是一名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不用問正是女孩兒的外婆,那個見利忘義鼓搗自己女兒出軌的,王婆子一樣的人物。
看李廳長那嚴厲的表情,已經不複方才應對小女孩兒時的溫和。不時挑動的眉毛表明了他心中的怒氣,也讓他麵前的女人感覺到了一個老警官的憤怒和殺伐果斷。
偶爾,李廳長會停下話死死盯著麵前的女人,頗有種怒氣勃發的樣子。而那老女人的腿卻一直在發軟,幾乎有種跪地不起的趨勢。
終於,抽抽噎噎的小女孩兒被家人帶走了,走向她那不知未來方向的人生。
兵們的飯已經吃完,他們準備麵臨一天之內的第三次出征。這次出征的難度,比前兩次可是大多了。
軍用卡車沿著山間的土路一路搖擺著向南開去。
車上,累了大半天的戰士們誰都不願說話,都抱著槍眯眼假寐。現在的案情越發的明了,上車前公安部的李廳長已經向大家交待了眼下掌握的基本情況——目前漏網的兩個匪徒,是這起案件中最狡猾也最危險的兩個家夥。
首先,這兩個家夥把那輛最乍眼的桑塔納轎車交給了同夥,定下了扒車南下的路線,還煞有介事的定下了會合的地點,甚至連搶來的髒款也交給同夥帶走了大部分。
讓他們的同夥不知道的是,那輛桑塔納跑了不多久就莫明其妙地漏光了油,逼得他們不得不從一戶山間的農家偷了輛自行車馱載髒款和槍支,並且由此暴露了逃跑方向,吸引了警方和軍方的注意力。而另外兩名劫匪卻趁機走了一條不起眼的小路,然後順著一條山間的小溪流,成功跳出了軍警雙方布下的天羅地網。
其次,就連那幾名被擒的匪徒都不知道的是,逃走的兩名匪徒之所以“義氣”、“大方”地將大量不便攜帶的現金交給他們,那是因為他們逼迫財務科長打開了掌握在他手裏的一個小金庫。那裏麵的金磚等便於攜帶的財物,都是黃氏家族在羅山礦任上貪汙挪用公款而來的。誰料想,到最後都為他人做了嫁衣裳。那兩名匪徒支開其餘同夥,將這些財物盡皆掠走,最終還滅了財務科長的口。
對於這筆財物被劫,之前警方一直不掌握。還是在隨後省廳相關人員介入,進一步進行調查時,這才有黃家人頂不壓力說漏了嘴,這才把這些情況給交待出來。
另外,據警方對幾名被擒匪徒的突擊審訊,他們曾提到之前團夥曾因分髒不均產生內訌,甚至差點動槍。是那兩名匪徒表示這次作案劫得財物要公平分配,才使得他們安定了下來。
等幾名劫匪被擒,有些醒悟過來的家夥一股腦把這些情況揭了出來。經過警方對已經尋獲的那輛桑塔納現場勘查,結果真的在輸油管上發現了一個不起眼的鑽孔,證實了另兩名匪徒確實是處心機慮地把自己的同夥給賣了。
消息傳來,眾匪徒心中恨意滿滿,把他們所知道的情況全撂了,恨不得借警方之力迅速把這兩個家夥抓到,大家一起上刑場才好。可惜的是,最後兩名匪徒著實精明的緊,警方除了了解到他們以往犯下的一些案子外,能對追凶起到作用的信息廖廖無幾。
真正暴露出兩名匪徒逃跑方向的,還是已死的邱國棟的那句話:他們帶了打氣筒!
九十年代初還沒有高壓打氣筒,除了給自行車打氣外,這個東西也就給足球籃球打打氣了。跑路的時候帶上這個能用在哪?警方很快就判斷出他們有可能走了水路。
通過研究羅山鎮附近的地理情況,警方發現隻有鎮外十餘裏的山間,有一條直接南下不起眼的小溪流可供匪徒逃竄。
但由於這條小溪很不起眼,許多當地人都不清楚通向哪裏。加之這裏道路難行,逃犯很難快速脫離羅山鎮。因此有了思維定勢的警方,起初並沒把這裏做為重要卡口去控製。結果百密疏,讓這兩名匪徒從這裏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