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解救人質4
猛然,對麵樓內傳來“轟”的一聲響,似乎是有人在大力踹門或關門。
隻不過幾秒種功夫,手持步話機負責與指揮部聯絡的謝參謀就得到了消息:“人出來了!”
與此同時,眾人也聽到了對麵樓棟裏傳來女孩兒的哭叫聲,順著樓梯一路向下:“爸爸,爸爸,我害怕!爸爸……”
聲音在樓道裏甕聲甕氣的,直到樓梯口出來,小女孩兒嘶喊得變了味兒的童音一下了高了起來:“爸爸,爸爸,我要找我爸爸……叔叔,叔叔,你們不要殺我爸爸,我爸爸是好人……”
聽到小女孩兒的這個哭喊聲,在場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唏噓不止,就連一直像個木樁子似的一動不動的左震,都輕輕的,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雜遝的腳步聲簇擁著女孩兒的聲音沿著樓下的甬道迅速遠去了,很快李廳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很好,國棟,說話算話,咱們這個事這可就算解決完一半兒了。你自己呢?什麽時候放下武器?”
半晌,邱國棟那頭沒有半點回音。
任樓下的李廳長廢了半天口舌,也依然得不到任何反饋。
過了將近五分鍾的樣子,沒任何征兆的情況下,哐當一聲,四樓臥室的玻璃忽然碎裂開來,一個已經破碎的酒瓶伴著碎玻璃從樓下摔落下去,玻璃落地區聲音一時響成一片。
“怎麽回事?”李廳長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邱國棟,你發什麽酒瘋?”
“老子沒瘋,是這個社會瘋啦!”歇斯底裏的吼聲從四樓傳出來。接著不時有亂七八糟的東西撞破玻璃窗掉落下來,一會兒功夫,四樓的兩個窗口就變成了兩個空空的大洞,斷掉的木質窗棱無力的耷拉在窗口。“來吧,給老子個痛快!”
“邱國棟,冷靜!你這樣不是解決問題的態度,馬上放下武器!”李廳長道。
沒有應答的聲音,四樓的瘋狂舉動仍在繼續,窗口扔出的物品越來越大。高壓禍,凳子,甚至一個單人沙發都被扔了下來。
“爸爸,爸爸,你別扔東西了,你快出來吧!”非常突兀地,那個小女孩兒的聲音出現在了喇叭裏。
扔家具的動作驟然停下:“姓李的,你個老王八蛋!你幹什麽把孩子牽扯進來,她又不是老子的種!老太婆,好好待我女兒,不然我做鬼了不會放過你們!”扔東西的動作又開始繼續。
“老左,準備射擊,聽命令。”身後副連長梁永超的聲音傳了過來,整個樓頂一片肅殺的氣氛蔓延了開來。
“收到!”左震清晰的回道,他動作迅速的推彈上膛,同時打開了保險,然後眼睛緊盯瞄準鏡,據槍描準。
對麵扔東西的動作停了,估計這時已經沒什麽好扔的了。接著,一股黑煙漸漸從屋裏飄了出來,而且有越來越濃的趨勢。
忽然,空洞的窗口裏傳出一段嘶啞的京劇清唱:
“將身兒來至在大街口,尊一聲過往賓朋聽從頭:
一不是響馬並賊寇,二不是歹人把城偷。
楊林與我來爭鬥,因此上發配到登州。
舍不得太爺的恩情厚,舍不得衙役們眾班頭;
實難舍街坊四鄰與我的好朋友,舍不得老娘白了頭。
娘生兒連心肉,兒行千裏母擔憂。
兒想娘身難叩首,娘想兒來淚雙流。
眼見得紅日墜落在西山後,叫一聲解差把店投……”
一段唱完,空洞的窗口傳出一聲喊:“來吧,老子沒牽沒掛啦,跟老子比劃比劃……對麵的狙擊手,你腦袋上的鋼盔擋得住半自動的子彈嗎?門外頭的,門口掛了兩顆手榴彈,誰先進來誰先死!”
“砰!”毫無征兆的一聲槍響,嚇得在屋頂上據槍警戒的戰士們一縮頭。
這個距離實在是太近了,別說是個從軍十四年的轉業軍人,哪怕隨便來個打過槍的人恐怕都能給人來記爆頭。
“有人受傷沒?”副連長梁永超在後麵緊張的問道,戰士們紛紛回應,有幾個新兵聲音都露出顫音了。
“臥室,窗口右下,可以開槍!”謝參謀舉著步話機,傳達過來最新的命令。
靜默,左震沒有發出一點回應,仿佛睡著了似的。
“嗵!”就在種緯想要偏過頭去,看看左震在幹什麽的時候,85狙突然響了,那沉悶獨特的槍聲,讓天地間一下子靜了下來。
種緯清楚的看到,對麵樓臥室窗口下麵的牆體上,冒出一小股塵煙,那發子彈分明是擊中了牆體,然後鑽了過去。在這一刻,種緯終於明白了:普通民用牆體能不能擋住81杠發射的39mm的步機彈種緯不清楚,但肯定檔不住85狙發射的54mm機槍彈。
窗口,一個人忽然站了起來。他一手扶著窗台,一手拉著窗簾,一動不動地望著向他射擊的人。他的胸口已經一片殷紅,那一刻天地間的一切,包括時間都停滯了。看到這一幕的戰士們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就連全集團軍第一狙擊手的大佐——左震似乎都忘記了自己該幹什麽。
“大佐,補槍!”停了兩三秒,後麵的謝參謀終於等不及了,喊了出來。
略略停頓了兩三秒鍾的樣子,85狙低沉的槍聲再次響起。種緯看到那個中年人的頭部似乎挨了一記無形的直拳,整個頭猛地向後一甩,接著整個身體就向後栽了下去,左手緊拉著的窗簾也被他順勢扯了下來。
“清除!”左震低聲報告了一聲,便再沒動靜,依舊把槍指向那兩具空洞的窗口。
一個穿著迷彩服的身影,拉著大繩從對麵樓頂滑下,準確地落入四樓陽台。接著那個身影解開掛鉤,抽出手槍,上膛出槍一氣嗬成,向屋裏搜索而去。接著第二個身影也滑了下來……
“槍口朝天,驗槍!”身後傳來副連長梁永超的命令聲。
士兵們紛紛把槍口指向天空,目光卻盯著目標窗口。直到一個迷彩服身影出現在了窗口,向這邊比出了一個OK的手勢,拉動槍機驗槍的聲音才在樓頂陸續響起。
人,失去理智就是這個樣子的麽?
全班戰士下樓的時候,都是一副木木然失魂落魄的樣子。種緯的頭也是蒙蒙的,他能肯定自己不是被曬的,他是被一個自速其死的人弄得腦子不夠用了。
那個叫邱國棟轉業軍人,明明看到了這邊樓頂的狙擊手,還偏偏要胡亂放一槍,根本連這邊的樓都沒打著,子彈都打到天上去了,這不是故意逼這邊開火嗎?還有在屋裏故意放的那一團火,難道也是為了激怒指揮部,幫助下最後的決心?
以至到了最後,他被重傷後,仍然拚著最後那一絲力量站在窗口,等著讓左排副補槍。與其說他是被左排長擊斃的,倒不如說他是在自殺。
偏頭看過去,今天已經連續擊斃兩個目標的副排長左震麵色如常,還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死人臉,隻是那冷若冰霜的表情下麵,似乎還有一套種緯所看不透的,被左排副刻意掩蓋的東西。
忽然間,種緯好像明悟了許多,許多新兵在第一次實戰,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往往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心理問題。今天自己雖然沒輪到開槍殺人,但近距離目睹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擊斃,自己顯然也受到了一些影響。更何況這個人似乎還受到了某種不公正的待遇,是被逼上了絕路。
從樓頂上下來的兵們,除了幾個軍官之外,都和種緯方才的反應差不多,臉上並沒有打了勝仗的愉悅感。因為離目標太近,他們看到的和聽到的,都讓無法讓他們把被擊斃的罪犯歸類到傳統意義上的,十惡不赦的壞人堆裏。
尤其是那個小女孩兒的哭嚎聲,那個叫邱國棟的轉業軍人死前還將女孩兒稱為女兒,僅就這些就讓兵們的頭腦一片混沌,人生觀都有些錯亂了。
樓下,一群領導模樣的人迎了上來,說著慰問的話,和兵們一一握手。戰士們腦袋還在蒙蒙的,像排木偶般的列隊和領導握手,臉上帶著有些僵硬的笑容。種緯聽得出,那個禿頂微胖,看起來五十多歲的高大男人講話聲音,就是那個李廳長了。
忽然一陣騷動,領導群中的幾個人忽然爭執了起來。一個穿著軍官製服,整個人卻讓人感覺怪怪的軍官,和一個陰沉著臉的大胖子不知怎麽發生了矛盾,兩人互相推搡了起來。那個大胖子看起來官威十足,雖然身高矮了些,氣勢上卻壓了軍服男一頭。
“姓黃的,老子忍你很久了!你知道嗎?”毫無征兆的,那個軍服男忽然吼了一聲,一拳就打在了胖男的臉上,打得胖男臉上的肥肉亂顫。
“你特麽敢打我,你不想混了?··¥¥·”胖男忍著疼,陰狠地看著軍服男,說著什麽威脅的話。
“嘿嘿……”軍服男發出幾聲怪笑的聲音道:“你特麽還以為你能混過去?你這次幹到頭啦,你們那幫子幹的破事全捂不住啦!這次咱們一塊玩完兒!誰也好不了。”
“去你媽的!”話音未落,軍服男又一拳打過去,這次直接一拳把胖男打倒在地,接著就是一連串的拳打腳踢,邊打還邊罵道:“老子忍你很久了,這回先痛快痛快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