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陰記棺材
真正的了解隻需憑借心靈的交流,而不是冗繁的言語,交情是這樣,愛情也是如此。
但友情中不能揉進欺騙的砂子,否則便不是真正的友誼。
唐咪咪說著說著停住了,她終於發覺唐木並不在聽,她嘟起嘴生起氣來。
可是見唐木和肖星樓相對無言,終於又忍不住開了口:“你們兩個又不是啞巴,為什麽老不說話?”在她看來,不說話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她又朝唐木道:“你要去哪兒?”
唐木遲疑了一下道:“我去甘肅,因為闖王在那兒。”
“闖王?”肖星樓一揚眉。
“李闖王李自成,上個月高迎詳戰死,他已被尊為闖王,你知道,唐門是闖王麾下,我的“春風又綠小唐門”也要輔佐闖王義舉,我要去助他滅明抗滿!”唐木說得毅然決然。
肖星樓道:“我去京城。”
他頗含深意地凝望唐木:“我們誌不同道不合,不過唐姑娘得還給你。”
唐咪咪急道:“你不要我了?”話一出口方覺不妥,臉一下羞紅了。
肖星樓淡然一笑道:“我與唐姑娘萍水偶遇,千裏同行終是不便,自然應將她交付給你唐門,唐門也好,小唐門也罷,望你能盡力抗滿衛國。”
肖星樓心中暗自奇怪,怎會把衛國之事同唐味咪聯到一起。
難道唐咪咪在他心中竟已如抗滿衛國一般重要?還是他在彌補對柳眉兒之死的遺恨?
可是他還是鄭重地對唐木說:“你要好好照顧她,不要讓她受別人傷害。”
唐木也斷然道:“我會的,我絕不會讓別人傷害她!”
唐咪咪想到離別在即,對肖星樓更是依依不舍。
因為她心中已有了他。
她語聲哽咽道:“我們還會見麵嗎?”
肖星樓望著她含淚的眼,仿佛又想起了君山一別───
雪羽眼含淚花,用顫抖的聲音道:“再見!”
再見遙遙無期……
可是肖星樓麵對唐咪咪,還是道了聲:“再見!”這兩個字充滿了傷感,遠離唐咪咪,肖星樓又將麵對寂寞。
唐咪咪也抽泣地道:“再見!”她的話中更透出傷感委屈。
唐木道:“看你,像個小孩子,又不是死別,哭什麽?”
肖星樓心一動,又想起了與雪羽的離別之痛不願再想這不詳之言。
他又擔心唐木不能照顧好唐咪咪。
“木頭的木。”
這個木頭人……
——
人們最不願去的地方,除了墳地大概就是棺材鋪了。
“陰記棺材鋪”。
棺材鋪老板姓陰是最確切不過了。每個地方的棺材鋪都是不會多的,京城也是樣。
陰冥就是京城唯一的一家棺材鋪老板,僅聽其名諱就已感到死氣沉沉,“繞梁三日”了。
他原來是否叫陰冥,誰也不知道,或許知道人也忘了,因為大家都認為他叫這個名字比別的都強,他就應該叫陰冥。
陰冥從來不笑。
是他不會笑嗎?人們都這樣說。
其實人誰不會哭笑,做什麽買賣,老板都得笑臉相迎,這是禮數,是對買客的尊重,和氣方能生財,可是陰冥做的買賣斷斷不可笑,他就應該板著臉,讓剛死的親人的家屬看了覺得他似乎也死了爹似的,心中多一份慰藉。
陰冥也不需要笑───京城就這麽一家棺材鋪,毫無競爭對手,不怕人搶他生意,所以無論他怎樣無禮也不會有買客見怪,見怪又能怎樣?
不買他的棺材又上哪兒去買?
總不能讓死者老待在家中,陰冥也不怕沒生意,總會有人死的,偌大個京城三天不死人已經是奇聞了,因此隻有買客忍氣吞聲。
當然也有些有錢有勢的闊佬不買他的帳,認為一個棺材鋪老板有什麽了不起?即使表麵上不得罪他,可是對他鋪中的小夥計可不怎麽客氣,頤指氣使。
這日正是一位富賈前來購買棺木。
這位富賈肥頭大耳,臉上還盡是麻子,就好比一個大燒上撒滿了芝麻,卻還沒撒好,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很不勻稱,令人看了厭惡。
他走到台前,神情上是專橫跋扈,一拍櫃台道:“人呢?難道已經躺進了棺材不成?”
陰冥就坐在櫃台後,但那富賈卻恍若未見,眼睛抬到了頭頂上,隻管叫嚷。
陰冥並不惱怒,緩緩地站起身子,趨近富賈道“客官要點什麽?”
富賈隻覺一縷寒氣從頭頂鑽進身子,極不舒服,他打了個寒戰,仍把眼一瞪道:“到你這裏還能要點什麽?住店啊?”
“那麽客官要買什麽匣子?”
富賈隻覺又是一股冰冷的寒風撲麵,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啐道:“你這裏大概真有死鬼陰魂不散,晦氣!啊,你問我要哪種匣子?家…家慈過世了。”
他想了半天才想起“家慈”二字:“我當然要買副好棺木讓她老人家享用,你這裏都有些什麽好木料呀?
陰冥冷冷地道:“我們有柳州楠木,南海龍誕木,貴陽紫木,還有雲南金絲木,客官要哪一種?”
富賈感到和陰冥說話越來越冷,簡直要把他活活凍死,他不耐煩地道:“撿最貴的給我抬出來。”
陰冥頭也回對著裏麵道:“阿言,把那最好的金絲楠木搬出來。”
一會兒,從裏麵出來個十七、八歲的小夥計,一副楠木棺材斜扛在肩上,看份量不輕,壓得他背抬不直,腿也在不停地抖著。
走到櫃台旁,他很用勁地想把棺材放到櫃台上,無奈他實在已經沒力氣了,手一軟棺材未放穩,滑出了櫃台,直向那富賈砸去。
富賈發現了驚叫起來,想要閃已經來不及了,他嚇得眼都閉了起來。
隻聽“喀嚓”一聲。
富賈以為棺木已經砸碎了自己的腦袋,可是睜眼一瞧,自己還好好地活著,再看那棺材,大半截已經突出了櫃台,另一半還在櫃台裏,卻不掉下來就這麽停住了。
富賈順著棺木向櫃台裏一瞧,原來棺材被陰冥抓在了手中。
陰冥右手成爪狀,竟然插進了棺材板,單手抓住了棺材,硬是止住了棺材的去勢。
要知這楠木是木中之最堅,堅硬如鋼,又韌如竹,斧鑿尚不易打穿,更何況人手,而且金絲楠木又是楠木中之菁英,其堅韌著實不亞於金鐵,血肉之軀居然能穿透其身,真是不可思議!
富賈卻不懂其中奧妙,心中兀自害怕,嘴裏罵起了小夥計阿言:“你這個小雜種,你是不是想砸死我啊?你謀財害命,看我不打死你!”說著就要動手打阿言。
他揚起手照著阿言臉上就是一巴掌,可是打到半空中手腕已被一人抓住,來人是從人群中閃出的著一身青衣,和顏道:“你若知趣快些走吧。”
富賈隻覺手腕像被一個鋼箍套住一般,骨痛欲碎,再傻也知道今日的事頗蹊蹺,尤其是陰冥絕不是好惹的,還是乘機快溜。
打定主意他一擺手,示意身後兩個隨從快走。他剛一轉身,還沒走出三步,眼前一花,已多了一人,正是陰冥。
陰冥冷冷地道:“棺材錢還沒付呢?”他右手還抓著那副棺材,從櫃台裏躍出,竟未帶一點風聲。
富賈咽了口唾沫,強辨道:“我又沒買你的棺材,付什麽……”
話還沒說話,一股寒氣又直撲過來,冷徹心肺嚇得講了半截,從懷裏摸出兩張五百兩的銀票,遞到陰冥手中。
大富賈是生怕給得不夠,所以出手就是一千兩銀子,隻求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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