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九章 輕笙紅影望南鄉
鏡中世界,無盡人間,黑色的高天占據了原本的青穹,眯起的眼睛,露出的蒼白牙齒,以及那其中閃爍著的森寒與詭異。
淅淅瀝瀝的黑雨落在無盡人間。
通背猿猴渾身一顫:“這是什麽東西.……我的娘,我.……我好冷。”
“我怎麽這麽倒黴,就是偷了桃子然後被月王逮了,再被醉花天子押入天牢,隨後小月王又知道了我的真身,跑來抓我補天,路上還差點被鑿天者一錘子拍成肉餅,現在我又扛了五指山,但為什麽明明都要結束了,又跑出一個鬼來!”
“你是什麽鬼啊!”
他兩隻手抱著肩,感覺到一種自內心最深處竄起的寒意,如墜入九幽厄土一般,但縱然如此狼狽,他還是在跳腳,在咒罵天上的那個可怕臉孔。
不管它有沒有祖宗十八代,總而言之先罵就對了!
劍輕笙身後的劍神虛影同時抬劍,此時悲與怒匯聚,不甘與不平在震顫,天喪劍上纏繞紅霞赤血,已經準備發動這撕裂蒼茫的一擊。
“鬼雨?”
劍輕笙把一切的不舒服與疑惑全部拋之腦後,如今在此,眼前不論是誰,都要給它斬破!
那張臉孔讓人心中深處最原初的恐懼,天喪劍悲鳴,這是它本來的聲音,此時被劍輕笙舞起,於是南鄉劍染上赤血,天喪劍伴隨南鄉劍,轟然落下!
劍開天門!
打開一條道路,鏡世被黑暗的高天封鎖了,無數的人間與夢幻都被籠罩在這裏,驚恐的聲音不斷傳出,天喪劍落下,帶著浩蕩的人間之怒斬開了黑色的天穹,連那墨色的大雨也被劈開道路。
然而短短下一瞬間,黑色再度浸染過來。
那張被粉碎的臉孔重新聚集,笑的更加可怕。
“嗬嗬.……果然如此,藏在整個青世之中,或者說,他在你和我的夢裏.……”
“青青世界,他是原本就在這裏的,鬼雨殺了三更,這就是你在夢鄉內找到的無上法嗎?果然厲害,和上一次見麵,已經大不相同了。”
醉花天子步履蹣跚,他半個身子都被天喪劍斬了,此時狼狽的如同喪家之犬,他抬起頭來,看向那黑色的高天:“你的傳人,我也曾經是你的傳人,如果不是師尊救我,或許我也早就化為了你的食糧!”
“與三更一樣!你這個弑師者.……”
“我以前也曾相信你,以前你也是個仙人,但那都是以前了,很久很久以前了。”
“名為夜驚的怪物,操縱著無數的夢魘。”
鬼雨的臉沒有變化,依舊是猙獰的笑,他自之前開過了一句口之後,便再也沒有說過話,亦沒有再出現任何動作。
隻是天色越來越黑,雨水越來越大。
不可交流,不可明晰,這是恐懼的最原初玄秘。
如今的鬼雨就是這樣的一種存在,似乎是天,但又似乎不是天。
取到了天意?沒有取到天意?
總而言之,他以眾生的驚與恐懼為食糧,壯大自己。
通背猿猴沒有靠近醉花天子,而是在遠方不斷的喊叫:“不對啊,是鬼雨殺了三更沒錯,但是三更不是在鬼雨之後嗎?”
醉花天子不回應他,隻是抬起五指,當中四方天宇內,有外道之水轟鳴而至!
外道之水,粉碎一切的道與法!
青世無道,但卻有法,天法亦是法,這黑雨亦是法。
琉璃鍾搖搖晃晃的飛起,那上麵有一個巨大的豁口,幾乎被立劈,正是反映了醉花天子如今的模樣,從很多年前來說,他就已經是琉璃鍾了。
“我該以此.……謝幕。”
他的身軀踉蹌,而黑色的雨水順著琉璃鍾向下流淌,浸沒了這片已經粉碎到不成模樣的大地。
命中無道,聞鬼笑。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蒼聲愁。
劍輕笙沉默下來,身後的劍神虛影裹著殘袍碎甲,手中天喪劍憤怒不已。
這片黑天居然沒有被斬破,這是天喪不可允許的。
它生來就為不平,誰敢壓它,它便要斬了誰。
赤霞與血浸沒高天,琉璃鍾響,隻是這一次,卻是站在天喪劍旁。
劍神咆哮,悲怒斥天,手中天喪再舞,劍輕笙手中南鄉劍同時斬出。
三寸的光陰,三寸的人間,這都斬不了這片黑天嗎?
劍輕笙在思考,而那片黑天再一次扛下了這柄天喪,他的麵容被撕裂,可轉眼又逐漸扭曲著複原,誰也沒有想到,月王爭天前,居然會出現這種變故。
最大的攪屎棍不是四位青世至尊,而是一直藏在至尊夢裏的鬼雨。
這些黑色的雨水,和自己曾經見過的一場大雨有些相似。
不對,不能說是自己,而是應該說本尊,或者是李辟塵。
劍輕笙就是劍輕笙,不是李辟塵。
最終,自己會把一切都還給本尊,這不是自己該有的。
那場黑雨,是青箬笠施展出來的,是為了葬送慶雲龍公而施展。
那是幽冥的雨,而此時,鬼雨施展的這些黑色雨水,同樣帶著一種死寂的氣息。
隻不過,比起安靜的幽冥之水,這些黑雨之中,更多的是狂暴與恐懼,以及驚駭。
四麵八方,那些黑雨忽然匯聚起來,變成了無數的人影。
他們俱都披著黑袍,黑麵的色部無比猙獰,扭曲的在笑,如天上的那張可怕臉孔一樣。
“蠱蟲,無數的虛假傳人,被鬼雨吞噬的眾生……”
有人的聲音響起,而就是這個刹那,那些虛假傳人出手了,夢幻的黑索飛舞出來,向著劍輕笙手中的劍纏繞而去。
那是一柄自光陰中誕生的“人間之劍”。
那劍,名為南鄉。
南鄉……南鄉子!
劍輕笙猛然回頭,雙目看向遠方,身軀眨眼轉動,踏過無數萬裏,身後劍神虛影披著殘袍相隨,跟著,那手中巨大的天喪劍一劍劈出!
轟——!
山海分離,人間破碎,夢幻與虛無顛倒,在那赤紅的宮闕中,無數的鏡靈侍女都變成了黑色的雕塑。
鏡上蒙塵,故此跌落在地,鏤青銀座下八百天鏡,隻剩下了一個人。
南鄉子,她依舊站在門戶前,看著自前麵走來的劍輕笙。
她在笑,姑娘的眼中流下淚水,黑色的雨灑落在她的肩頭,那鏡子要失去光輝。
劍輕笙想也不想,一劍揮出,斬掉所有落下的黑雨。
嫁衣依舊火紅,如那紅霞,亦或天喪之劍。
南鄉子抬起頭,梨花帶雨的笑:“我想出去,我想出去了,你來帶我出去的嗎?”
“背上匣中三尺劍,為天且示不平人,三尺劍,三寸光陰,可惜……我現在已經晚了。”
劍輕笙看向她:“人間並不卑微,任何事情,都沒有為時已晚的說法!”
他抓住了南鄉子的手,把她一把拽入懷中!
“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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