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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劍囚穀

  山穀之中,爐鼎轟鳴。


  人影幢幢,揮舞著鐵錘,砸在黑暗之中。


  火星迸射,照亮他們的麵頰。


  李辟塵揮舞著镔鐵錘,狠狠的砸在一塊燒紅的劍胚上。


  來到這裏有三天了,李辟塵也明白了,自己來到了怎麽樣的一個地方。


  這裏是仙門大獄,處於一個名為【魏】的國家境內。


  此處是九仙門中,鎮嶽宮!

  同名同號,但卻不是同一個地方!

  傳說這裏是天下奇險之地,飛鳥難過,遊魚不渡;

  傳說這裏是天下至凶之地,死囚漫穀,惡徒遍地;

  傳說這裏是天下鑄兵之地,日出百兵,埋墳葬塚。


  天下百兵出鎮嶽!

  微微喘息著,熱浪滾滾,讓李辟塵口幹舌燥。


  自己已經不在地球之上,不知道到了哪裏,似乎是另一個世界。


  這裏是大獄,雖然來到了這陌生之地足有三日光景,但所有的一切依舊籠罩在迷霧之中。李辟塵隻能從同為劍奴的一群人中得知外界的一鱗半爪。


  他什麽也不知道,莫名奇妙的,就成了奴隸。


  其實也不能這麽說,這裏畢竟是仙門,聽有些劍奴講述,若是在這裏表現出色,可以脫離罪籍,去鎮嶽宮中,當個真正外門弟子。


  那可是仙道大宗啊!


  李辟塵如此想著,回憶當初那老道士給自己看了經文,不由地心生怒火。


  定然是那個老道搞鬼!


  砰!

  一錘狠狠的砸在燒紅的劍胚上,那鐵塊被砸的扭曲變形,中央凹陷下去,看上去有些滑稽,醜陋,在李辟塵眼中,就如那鎮嶽宮的老道士的臉頰一般。


  “不要用上全部的力量,使六分,留三分,餘一分。”


  清冷的聲音從一旁傳來,穆尋雁開口,對著陳緣道:“你這樣的錘擊方法不過隻是單純的發泄罷了,對於鑄兵沒有半點用處。”


  “你那劍胚遲早被你砸爛了。”


  李辟塵一錘砸在劍胚上,沉默著,過了半響,悠悠道:“你是怎麽進來的?”


  穆尋雁容貌俏麗,十六七歲的少女,正是豆蔻年華,但此時卻在火爐旁做著如此粗魯之事,被投入仙門大獄,著實讓人好奇。


  “朝廷裏權利鬥爭而已,我父親失敗了,他的對手誣告他,被皇帝殺了頭,我就屠了那個一品官的全家,於是被下了天牢。後來有權貴讓我去給他當玩物,我答應了,在他要上我的時候,我把他的那活給生生扭斷了。”


  穆尋雁淡淡開口,語氣平靜,就像是在說一個與自己完全不相幹的人。


  李辟塵沉默,一錘落下,卻是不知該如何接話。


  她語氣太平靜了,平靜的讓人感到可怕,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如同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兵,亦或是殺手一般,讓人感到可怕,冷血。


  殺人這種事情,是這麽平靜可以說出來的嗎?穆尋雁,在這個女孩的口中,殺一個人,就這樣輕描淡寫的帶過了。


  “我把那家夥的活給扭了,於是他妻子跑到那個兒皇帝麵前告狀,原本是準備斬我的,正巧鎮嶽宮要收死囚,原因是上一批的劍奴死了不少,需要補充。那仙門老頭和皇帝這麽一說,他就和狗腿子一樣,頭點的飛快。於是,我就這麽好運,活下來了。”


  她手中鐵錘上下翻飛,單手隨意的挽出幾個錘花,李辟塵看的略微呆滯,不由地暗自咋舌。


  自己的力量在她麵前如同三歲稚童,她手中那镔鐵錘足有百多斤,沉重無比。自己手中是極度削減版的,隻有二十斤,就算這樣,也必須要雙手才能揮動。此時與她一比,當真讓李辟塵汗顏,無地自容。


  這就是仙門中人的力量。


  “你呢?”


  她反問李辟塵,李辟塵沉默,而後憤怒道:“我也不知道怎麽來的!”


  “我原本是在山上看經……下山後,就在這裏了!”


  穆尋雁似乎有些訝異,聽見這個理由,不由地搖頭失笑:“嗬,你不誠實,這明顯是敷衍。”


  “哪裏有上山看經,下山.……”


  “我說的是真的!”


  李辟塵心中陡的煩躁起來,這個理由千真萬確,怎麽她還不相信呢。


  “今日出兵三十!”


  忽的,一道厲喝憑空響起,在山穀之中悠悠回蕩。


  遠處那兩扇巨大的石門被推開,李辟塵看見,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青年從門外走進,眼神冷漠,隻是張嘴吆喝一聲,隨後便不再言語,隻是在鑄劍台邊不斷踱步。


  “怎的和市井小販一般,還吆喝一聲?”


  李辟塵失笑,穆尋雁搖頭:“你別貧嘴,臭小子,我告訴你,這人是劍囚穀內監察弟子,名喚戚晉元,是真正的仙門中人。雖然修為不高,但似你我這群劍奴百人,便是一哄而上,也傷不得他半根毫毛。”


  “他那不是吆喝,是警告,你現在覺著好玩,待到晚上,今日鑄兵不足三十柄,無鑄者無食。要知道,那食物可是金穗稻和靈牛肉,其中蘊含天清之氣,可強身健體,助人化出仙骨。”


  李辟塵聽聞,略有疑惑:“你說金穗稻,靈牛肉我大致明白,但仙骨是什麽?天清之氣等於靈氣?”


  穆尋雁點頭:“清濁靈煞,你這麽理解也不錯。仙骨你不知道?可別是誆我。”


  “人體修行,先開八脈,再鑄仙骨,否則難以修行,此乃基礎。”


  “人身開八脈,當有天脈雷音伴隨,八脈共鳴,其音如天震,而後凝神閉氣,吞吐天清之氣,引動人體三火重鑄體內白骨,便是凡骨化仙,如此方可煉精化氣。這一套下來,也就是凡間常說的【脫胎換骨】。”


  “仙骨分九,一骨四境,初時凡骨化仙,隻有一骨。脫胎八脈隻是踏上修行路,而現出仙骨之後才是真正的修行者。”


  “人間有三十六洞天,為無上之境,不入劫中,為超脫之所。現出仙骨之後,脫胎換骨完畢,自身氣運則有一絲受冥冥牽引,引入三十六洞天之中。”


  穆尋雁頓了頓,微微喘息一聲:“仙骨之中亦有區別,這是後話,凡特殊之人千萬人中難出一尊,每一位皆是當世天驕,非我等囚徒所能目視。”


  李辟塵若有所思,忽的開口:“那你是什麽境界?”


  “第六脈,再開兩脈便是換骨,我若是在此處鑄骨,氣運牽引便是第七洞天,你若是鑄出仙骨,也該是第七洞天。”


  穆尋雁淡淡說著,李辟塵失笑:“原來你也是……剛剛起步?話說洞天是什麽?”


  “那也總比你這個肉體凡胎的家夥強吧,等什麽時候你能單手揮動一百五十斤的镔鐵錘再在我麵前炫耀。”


  穆尋雁搖搖頭,二人正說著,忽的,不遠處突然有大笑聲響起,李辟塵朝那望去,卻發現是那徐丘貉。


  “今日出兵一柄,上品削鐵劍!”


  他手中火鉗末端深入洗劍池中,手掌微抖,一柄閃爍著寒光的鐵劍從池水之中升起,殺氣逼人。


  李辟塵看著那劍,心中微驚,暗讚一聲。即使不通鑄造之道,也能看出這絕對是一柄上好的寶劍。


  “兵級分十,一為削鐵、二為精鋼、三為百折、四為千鍛、五為無垢、六為斬金、七為截玉、八為鬼斧、九為神工、十為天兵。”


  “兵中有法則為法兵法器,兵中無法則是凡道寶兵。”


  “這徐丘貉雖然品行不端,但深諳鑄兵之道,故此能在劍囚穀內混的風生水起。之前聽聞監察師兄很滿意他的表現,他境界比我要高,已然是第八脈的修為,若是再鑄出一柄‘精鋼’,他便能脫去罪籍,成為真正仙門弟子。”


  穆尋雁解釋,語氣平淡。


  李辟塵盯著那劍,寒光照耀人眼,隱約間,劍身上似乎浮現出一些文字,仔細看看,卻發現那正是老道給自己看的清淨經。


  這是怎麽回事?


  李辟塵頓時驚詫,那些文字開始變得清晰,如同刻印在眼中一般,他頓時閉上眼,以手覆麵。


  徐丘貉感應到目光,頓時回頭望來,眼見是李辟塵,頓時嗤笑出聲:“凡人,沒見過上品寶劍淬火?隻是這樣就晃瞎了你的眼睛?”


  李辟塵不答,過了半天才睜開眼,此時從黑暗中睜開,眼中那些經文漸漸變淡,隨之消失不見。


  奇哉怪哉,這些經文是什麽東西,居然還會再度出現在眼中?

  李辟塵暗自思索,忽的心有所感,抬起頭來,正見到穆尋雁古怪的眼神。他不由地有些詫異,詢問道:“你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東西?”


  穆尋雁無奈搖頭:“目光不可長時間注視淬火之劍,否則雙目會受到殺氣的傷害,尤其你現在還是肉體凡胎。”


  是這樣?


  李辟塵沉默,說是殺氣,但自己並沒有感受到什麽異樣,之前遮住眼眸,不過是因為見到了不該見到的文字罷了。


  那徐丘貉將手中寶劍擦拭,口中噴出雲霧,化作細雨落在劍刃上,這般神奇術法,頓時看的李辟塵有些呆滯。


  口噴雲雨,弄雲捉霧,這是仙家法術。


  徐丘貉取起寶劍,此時監察弟子已然走來,一手取劍,在那劍身上屈指一彈。


  “叮!”


  一道清脆空靈之音響徹山穀,監察弟子眼眸微微一亮,點點頭:“不錯。”


  “上品削鐵劍,可取一兩靈牛肉,二兩金穗稻。”


  他將那劍遙遙一拋,霎時間穀內泛起一道劍雲,那削鐵寶劍劃過穀頂,落入洗劍池中央一處劍台上。


  那是百兵台,上麵插滿各種奇門兵刃,即使隔著如此之遠,依舊有一股逼人的寒氣從兵台之上散發出來。那些是殺氣,兵刃鑄造完畢之後,經過鑄者的洗禮,之後便會放置於百兵台上,等候仙門來取兵。


  鎮嶽宮乃是玄門大宗,天下百兵出鎮嶽不是說說,鑄煉之道乃是鎮嶽宮立派根本,同時鑄兵者一定好戰,修為不夠無法駕馭百兵,故此戰力在九仙門之中排位第一。


  若不是洗劍池環繞,其中百兵殺氣爆發,定要將這裏化作一片死地。


  李辟塵想著,忽然身前出現黑影,抬起頭,卻正見到監察弟子那張僵屍一般的臉。


  “你就是三日前守穀師兄捉回來的劍奴?”


  監察弟子眼神沒有波動,似乎在對著虛空談話,沒有看李辟塵一眼,但那股壓力卻讓李辟塵幾乎站立不穩。


  僅僅是站在自身麵前,就如同一座大山當麵,李辟塵明白,這是因為修行之人腳踏大地,尋山而居,是以承天之運,得享清靈之氣,故此仙凡相見,凡人便如山嶽臨身,受天清之氣所攝。


  監察弟子沉默半響,沒有等李辟塵開口,自顧自道:“原來如此,肉體凡胎,受不得天惠,氣運飄忽無根無萍,見不到一點真靈,果然是將死之兆。難怪想要從這裏逃離出去。”


  “魏國居然送凡人來穀,你這小子怕不是得罪了什麽大人物,這是要置你於死地。也罷,來了便來了,無可更改。你肉身凡胎,八脈未開,仙骨不現,讓你鑄兵也鑄不出上好兵器。”


  他搖搖頭:“今日日落之前,你要交給我一柄下品削鐵級兵刃,否則,今日無食。”


  “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也有力氣活下去。你今日鑄不出下品削鐵,那今天晚上,氣運一降,你隻有自求多福。”


  監察弟子說完,轉身便走。李辟塵臉色微白,呼吸有些急促。


  他說自己肉體凡胎,受不得天惠,氣運飄忽無根無萍,是將死之兆?

  李辟塵忽然心煩意亂,一股熱氣直衝頭頂,霎時間讓他渾身漲紅,隻覺得眼前世界隱隱扭曲,恨不得一錘砸下,將這破穀砸個窟窿,還一個天地清明。


  “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滅……”


  宏大又飄渺的誦經聲傳來,浩淼高遠,如同天音陣陣,回蕩在李辟塵的腦海中。


  六欲之火驟然而降,李辟塵眉心中,一道清光乍現,化作一個原點,瞬間隱沒消失。


  仙運有感,監察弟子忽的頓住腳步,回過頭來,而此時李辟塵已經轉身,回到鑄劍台邊上。他目光掃視一圈,諸劍奴氣運盡入他眼底,除去李辟塵氣運飄忽不定,冥冥之中感不到源頭,如無根浮萍。其餘劍奴周身皆傳來一股浩蕩之意,為第七洞天之屬。


  監察弟子頓時有些疑惑,之前那感覺似乎是玄門妙法清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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