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太疼
敵軍竟然隱藏在鎮中！袁崇煥頓時睜大了眼睛。
為了迅速撤退，袁崇煥約束軍紀，不許順便逗留，不許沿途騷擾百姓。而秣陵鎮內外並無廝殺痕迹，只是稍微安靜一些，袁崇煥以為是因為大軍經過所致，並沒有太過在意，也沒派出人手去鎮中探查，以至於出了這樣一個漏洞，竟然把一支敵軍漏在了後面。
衝出來的禁衛軍其實只有千餘，人數並不是太多，但問題是此時袁崇煥手下軍隊都面對秣陵關列陣，並未提防身後。
「快列陣！」袁崇煥沒時間思考這支禁衛軍是從哪裡來的，焦急的命令道。
然而倉促之間哪裡來得及變換陣列啊，只是片刻時間，兩支軍已經短兵相接，廝殺在一起。
事實上衝出的禁衛軍也沒有時間列陣，而是一窩蜂的猛衝過來，根本毫無陣型。雙方就在秣陵鎮和秣陵關之間交戰在一起。
「砰砰砰」
「轟轟轟」
火銃聲，手雷的爆炸聲，廝殺聲吶喊聲，響個不停。
「殺啊！」徐敷奏吶喊著，帶著部下勇猛的廝殺著，把袁崇煥護在身後。
這五千士兵都是袁崇煥標營，營中從徐敷奏到普通什長把總都是袁崇煥一手提拔，餉銀是其他軍隊的兩倍，裝備也都是最好的，在二十萬賊軍之中，戰鬥力也是最強。雖然倉促之間遭到襲擊，仍然能夠站穩陣腳，沒有出現直接崩潰。
然而就在雙方激戰之時，南面的秣陵關城門打開，一支輕騎迅速的衝殺過來，也就千餘規模的騎兵，不到一里的距離，只是片刻之後，便衝到了反賊陣前。
「砰砰砰」，反賊陣中一陣亂槍響起，數十騎兵掉落馬下，然而其他騎兵卻不管不顧迅速向前。
「殺啊！」一個清脆吶喊聲響起，就見一匹紅馬猛地從騎隊中衝出，第一個撞向反賊陣列，馬上一個身披紅色披風英姿颯爽的女子，雙手各拎著一把雁翎刀，左劈右砍，所到之處，賊兵被砍得左右翻倒。
更多的騎兵緊隨紅衣女子身後，沖入反賊隊中，然後數千人的反賊隊列便崩潰了。
五千精銳標營，若是布好陣列的話，憑千餘騎兵想破陣幾乎不可能。然而袁崇煥部下標營是在行軍狀態遭到襲擊，先是被從鎮中衝出的禁衛軍背後攻擊，倉促列陣迎敵的時候，又遭到騎兵的猛衝，根本就沒有多少反應時間。這種情況下，哪怕是再精銳的軍隊，也只有敗亡一途。
歸根到底，還是袁崇煥有些輕敵，只想著秣陵關在己方控制下，是絕對的後方，自然不可能遇到襲擊，再加上急著撤退江西，沒有派出哨探打探，以至於有此慘敗。
至於突然出現的這支禁衛軍，自然是李定國所部，而那支騎兵則是紅娘子部下輕騎。
在袁可立的安排下，禁衛軍兵分兩路從鎮江出發前往南京，李定國率領三千精銳禁衛軍進攻句容，從南路向南京逼近。當時考慮到長江北岸道路崎嶇不利於騎兵，從句容往南京則是一路坦途，張世澤便提議紅娘子所部騎兵跟隨李定國一路。
從鎮江出發，一路向西南，很快便到了句容縣城。
袁崇煥攻入南京外城之後，整個應天府的士紳都主動歸附江西，應天府下轄各縣也都宣布易幟歸順江西，句容縣城也不例外。
當時因為南京內城並未攻下，袁崇煥並未向歸降的各府派出軍隊，仍然由原來的官員留任，只是派出了催征錢糧物質兵丁的使者，要調動整個應天府乃至南直隸江南各府的力量圍攻南京內城。
當得知朱由檢統率大軍離開鎮江之後，袁崇煥並未做出迎戰的打算，而是要以整個南京外城為戰場，把禁衛軍都拖在南京城中，坐等天下生變。不過為了控制江南各府，袁崇煥往句容、秣陵關、大勝關等要地各派出了一支軍隊。
然而李定國部配備了大量馬匹用以裝載武器輜重，行軍速度極快，特別是紅娘子部，更是以速度見長的輕騎兵。而且句容距離鎮江的距離並不比南京要遠多少。當袁崇煥派出的軍隊還在路上時，李定國部已經兵臨句容城下，輕鬆攻入了城中。
其後，李定國以逸待勞，輕鬆擊潰了袁崇煥派來句容的援兵，紅娘子親自率騎兵追擊，袁崇煥派出五千援兵只有少部分戰死，剩下的盡皆投降。畢竟援兵的兩條腿根本跑不過紅娘子部騎兵的四條腿。
打下句容之後，李定國留下少部分兵力守句容，帶領大部分兵馬繼續進攻。
按照原先的計劃，便是要攻佔秣陵關和大勝關，然後襲擊江南投降偽監國朱由崧的各個府縣，襲擾反賊後路，斷其糧道補給。
袁崇煥二十萬大軍，每日耗費錢糧無數，而南京二十四衛倉的糧食都被洪承疇控制，袁崇煥大軍根本無法從外城獲得足夠的補給，便是他下令搶掠外城百姓也是不行。
而因為長江水戰的失利，長江水道現在被禁衛軍控制，根本無法通過長江把糧食從江西運到南京，只能靠歸降的南直隸各府提供補給。徽州、寧德、太平、寧國諸府都被袁崇煥控制，再加上應天府所屬州縣，以五府之地養活二十萬大軍數月時間不成問題，而江西的糧食也可以經過饒州進入徽州，從其他路線進入南京。而只要打下秣陵關，便可以掐斷南京和徽州寧德等地聯繫。
故李定國拿下句容之後，並未前往南京，而是兼程向秣陵關而來。因為部下有紅娘子輕騎加入，千餘騎兵往大軍周圍派出，可以做到遮掩敵情。很多的反賊哨探被紅娘子輕騎斬殺，以至於南京城內的袁崇煥根本打探不到李定國部動靜。當然當時袁崇煥也並未在意，畢竟根據先前查探，李定國部也就數千人而已。
然而就是這數千人竟然繞過南京，向南打下了秣陵關！
李定國打下秣陵關后，原本想著留下部分軍隊守關，然後再帶兵前往大勝關。只要打下大勝關，便可掐斷南京和太平蕪湖等地的聯繫，如此南京便會成為一座孤城，袁崇煥二十萬大軍便會被困死在南京外城。
休整了數日，大軍恢復了體力后，李定國正要率部出發時，突然有哨探來報，發現了一支賊軍從南京向秣陵關而來。
李定國一開始以為南京賊軍發現了秣陵關失守的消息，袁崇煥派兵來攻好奪回秣陵關。仔細考慮之後，李定國便在秣陵鎮中埋伏下千餘兵力，藏在各百姓家中，若是賊軍強攻秣陵關的話，這支軍隊便從背後襲擊賊軍。
沒想到這支賊軍竟然毫無察覺，連哨探都沒派便穿過了秣陵鎮，快到秣陵關時才發現情形不對，反應實在有些遲鈍。
發現賊軍察覺之後，埋伏在秣陵鎮的禁衛軍直接從背後發起了進攻，而紅娘子也趁機率輕騎衝出，徑自向著賊軍攻去。
當李定國率剩下的步兵從關城殺出時，戰場形勢已成定局，五千反賊在前後之下已經潰不成軍。
看著潰敗的手下，袁崇煥眼前一陣陣發黑，他費盡心力，為了能夠逃走不惜拋下大軍，沒想到最終還是無法逃脫。
看著潰敗的手下，再看看遠處殺來的更多敵軍，袁崇煥心中一陣陣絕望，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想他一直以來自視甚高，早早立下了平定遼東之志，在遼東也曾經立下大功，沒想到卻被閹黨排擠，被迫辭官歸降。崇禎皇帝登基以後很快處置了閹黨，袁崇煥以為自己定然會被重用，負責整個遼東戰局，沒想到前往北京途中接到聖旨，竟然被打發到江西來當巡撫。
在江西一呆便是四年時間，耗費了極大心力，總算練出了一支精兵，把造反的贛南悍匪封鎖在山中，眼看著便能逐一平定。誰知道這時，竟然有廣東福建士紳插手佔據，弄了大量火器支援匪軍，不小心下，竟然吃了敗仗，一路逃回了南昌。
而接下來的時間，一切彷彿做夢一般，這些被自己殺得走投無路的山匪竟然如滾雪球一般迅速壯大實力，竟然在短短數月時間佔據了江西南部各府，竟然發展到二十萬大軍，把自己圍困在南昌城。
直到那時，袁崇煥才發現，原來大半個江西的士紳都從了賊，便是南昌城中也人心惶惶，城內官吏士紳有和賊軍勾結之勢。
通盤考慮后，袁崇煥知道自己根本守不住南昌城，便聽從了士紳們勸說，和賊軍合流，共同擁立從鳳陽被救來的前福王世子朱由崧為監國，踏上了造反之路。
之所以造反，一方面是因為懷才不遇感到不受皇帝重用所致，更重要的是黃立等士紳許諾，新的朝廷會以袁崇煥為主，而這讓袁崇煥非常心動，終於做出了造反之舉。然後便是帶領二十萬大軍出江西，一路順江而下攻到了南京城。
回想著過去數月的經歷，恍如做夢一般，袁崇煥苦笑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了絕路。
「嘡啷」一聲拔出腰間寶劍，袁崇煥便要橫劍自刎一了百了。
「閣部不要這樣！」一個標營親衛驚叫一聲，甩手用槍桿砸飛了袁崇煥的寶劍。
「快殺了本官，本官不願被俘！」袁崇煥沖著那親衛命令道。他心裡清楚，自己犯下的是何等大罪，若是被禁衛軍抓住的話，等待自己的將是何等凄慘的下場！倒不如一了百了。
「閣部不要輕生，好死不如賴活著。」那親衛抓住袁崇煥手腕，然後沖著殺來的禁衛軍高聲喊道：「袁崇煥被我抓了，我願意投降！」
其他親衛們愣了一下，不約而同的撲了過來，紛紛用手向著袁崇煥抓去：「我也抓住了袁崇煥，我也願意投降!」
頃刻間，十多個親衛把袁崇煥緊緊按住，讓他根本動憚不得。
其他親衛眼看插不上手，便向著袁崇煥身邊其他人衝去。
「噹啷」一聲，黃立抽出腰間寶劍，狠狠向著一個親衛砍去，把那親衛劈倒在地。
「快護著閣部離開，不要亂來，咱們還有機會！」黃立聲嘶力竭的喊道。泉州黃家滿門被李彥直抄家，黃立和皇帝仇深似海，絕不願意投降，更不想被抓，只想著能夠逃回江西捲土重來。
黃立看的清楚，攻來的禁衛軍數量還沒有己方多，只要將士一心，逃出去不是沒有可能。
然而黃立並不清楚，很多時候打仗並不是兵多就一定行，現標營雖然兵力多，裝備也不下於攻來的禁衛軍，但士氣已經低落的離開，絕大部分士兵已經沒了戰心，要不然也不會出現標營兵反水抓袁崇煥這樣的事情。
「不要亂……」
剛喊了兩句，一支長槍猛地從背後刺來，一下子把黃立身軀捅了個對穿，喊叫聲頓時戛然而止。
錢謙益獃獃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身體恐懼的直發抖。和黃立一樣，因為田地被分，奴僕被解散，再加上因為東林黨魁身份一直被打壓沒法復出，錢謙益對皇帝朱由檢早已絕望，才選擇投靠袁崇煥加入造反行列。
因為和東林黨關係密切，袁崇煥對錢謙益很重視，他日在江西朝廷必然會被重用。為了仕途，錢謙益也一心一意投靠江西，一心一意幫助袁崇煥。若無錢謙益幫忙，南直隸各府州縣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選擇歸降江西。
只要攻下整個南京城，福王世子朱由崧來南京登基為帝，以錢謙益的地位和貢獻，將來在新的朝廷必然是萬人之上，進入內閣毫無疑問！
然而現在，看著一敗塗地的標營，看著反水的袁崇煥親衛，錢謙益苦笑了起來，只覺得過去這些時日做的事情何等的荒謬。
錢謙益從地上撿起一把刀橫在脖子上，想用力切開脖子自刎，然而剛剛劃開皮膚就停了手，實在是太疼，根本下不去手。就在他遲疑之時，一隻手伸了過來，一把奪去了刀，然後又幾隻手伸來，把他牢牢摁住。
ps：昨天又喝醉了，忘了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