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節哀
言卿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
她定定地看著前方,目不轉睛。“少爺,我…”周戰沒想到言卿竟會坐在他的旁邊。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
“開車。”顧慎之的聲音響了起來。
周戰不敢耽誤,朝著言卿說的方向開了過去。
言卿頭上的傷口,還沒有處理。上麵的血,已經凝固了。
“卿卿,咱們先處理傷口好嗎?”顧慎之拿了醫藥箱出來。
由於他常常會受傷,所以隨身攜帶醫藥箱,對於顧慎之來說,是家常便飯。
言卿的唇角動了動:“不用。”
她的聲音,和著外頭的雨。
傳到了顧慎之的耳邊。
“卿卿,你乖。你的傷口要是再不處理…”
言卿沒有再回應。
她的唇角抿的死緊。
過了十幾分鍾,幾人才來到了方才發生車禍的位置。
這是一場車禍。
兩輛車相撞。
宋兆的車,車頭凹陷進去,可想而知剛才的慘烈程度。不由得,顧慎之有些後怕和慶幸。幸好言卿沒有出什麽事情。
而另一輛山地車的狀況,也沒有好到哪裏去。隻是顧慎之這個人,向來冷血,自然是不會有太多的心思,去在意他人的狀況。
顧慎之和周戰打開了車門。
坐在駕駛座上的,是個三四十歲的男人。一根粗壯的樹枝,戳進了男人的胸膛。他睜著眼,死不瞑目。
眼裏頭,還帶著沒有褪去的驚恐。
那場麵,無比的血腥。
而宋兆的身上,都是玻璃碎片。血流了一地。
顧慎之看了眼身後的言卿,上前幾步。探了探宋兆的鼻息。
氣息微弱。
宋兆還活著。
宋兆被放到了車後座上,言卿就坐在宋兆的身邊。她垂下眼,一瞬不瞬地看著宋兆。
顧慎之透過後視鏡,隻看到了言卿低垂的眉眼。
還有輕微顫抖的手指。
顧慎之的心口抽痛,他忙收回眼,不敢再看。
*
醫院。
早就有等候的醫生,宋兆被第一時間,送進了手術室裏頭。
手術室上頭,亮著紅燈。
言卿眼神茫然地站在原地,就像是一隻無家可歸的幼獸。
她額角的傷口,還沒有處理。渾身上下,全部都濕透了。沒有一處是幹的。
雨水順著言卿的衣服下擺,往下流。
“卿卿,我們先去處理傷口。”顧慎之攥住了言卿的手指。
言卿的手指輕顫了一下,很快,蹲下身,把自己給蜷縮成了一團。
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卿卿。”顧慎之蹲下身,手指伸出,想要碰碰言卿額前的發絲,卻被言卿被避開了。
他的手指,就這麽僵硬在半空中。
顧慎之看了會兒,收回了手。
“先把衣服給換了好嗎?要不然,你會感冒的。”
“…”
“要不要吃點什麽?”
不管顧慎之說什麽,言卿都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看著手術室的大門。
顧慎之心裏頭知道,哪怕是手術成功,宋兆也活不了太久了。他知道宋兆的心髒有問題,到如今,也隻是等死而已。
他曾經想要親手弄死宋兆,可如今,卻不想了。他怕,怕宋兆從此就這麽長在言卿的心上。
根本就剔除不得。
顧慎之知道,活人,是永遠都爭不過死人的。
他放在身側的手指收緊,他什麽都沒有說。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言卿。
於樹等人,很快就趕過來了。
在知道宋任出來以後,於樹就知道大事不妙。等他們匆匆趕過去時,隻看到了慘死的張叔。還有麵無表情地站在一旁的男人。
於樹見過他,這個男人,是顧慎之的手下。
於樹匆匆地暼了眼,就知道發生了什麽。都說虎毒不食子,可宋任,竟是直接開車朝著這邊撞了過來。
看這車頭的凹陷程度。這人,分明就是打著同歸於盡的旗號。
於樹不敢再耽誤,讓手下去處理張叔的後事。然後直接朝著醫院過來。
“言小姐,少爺怎麽樣了?”於樹急匆匆地問道。
言卿仰起了頭。
她的瞳仁,是烏黑的。
裏頭一片的沉寂,似乎什麽都沒有。
她額角的傷口,還沒有處理。血已經幹涸了,她張著那雙顏色慘淡的唇,低聲說道。
“他…在裏麵。”言卿的視線,落到了急診室的門邊。似乎在透過那扇門,在看裏頭男人的情況。
看到言卿這樣,於樹忽然不忍心再問下去了。他的手指緊緊地攥成了拳頭,就這樣靠著牆角坐了下來。
沉默的,一言不發。
在場所有的人都知道,宋兆注定是一個活不了的人。可哪怕是如此,她們也希望,宋兆能夠陪在她們身邊的時間,再久一點。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了。
天空一片暗沉沉的。
走廊盡頭的窗戶沒有關上。
風夾雜著雨,從外頭席卷而來。
牆壁上的鍾表,鐺鐺鐺地響著。
指針指向了八點。
已經是晚上8點了。
走廊裏頭,隻有經過病人的腳步聲。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這樣的沉悶,是讓人的心裏頭,無端變得發涼的。
咣當一聲。
手術室的門,被打開了。
言卿抬起眼,慌亂地起身。可起的太急了,眼前一黑,差點摔倒在地。
顧慎之攥住了言卿的手指,她才沒有摔倒。
言卿推開了顧慎之的手指,朝著那邊走過去。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推著擔架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言卿慌亂地走到了前麵。
“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這位先生,已經去世了。請節哀。”
醫生開口說道。
他說的每一個字,言卿都聽的懂。可不知道為什麽,就這麽串聯在一起,言卿竟是忽然就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她的手指,控製不住地伸出。
她掀起了蓋在宋兆身上的白布。
男人的臉上,都是血,看起來,無比的駭人。
“紙。”言卿喃喃地說道。
宋兆是一個特別愛幹淨的人,要是他醒來,看到自己這麽髒,一定會不高興的。
言卿這麽想道。
一塊幹淨的紙巾,被遞到了言卿的手邊。她伸手接過,輕柔地擦拭著宋兆臉上的血。
就像是擦拭著什麽易碎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