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站台上的舞台
升降機的速度並不是很快，大約過了差不多兩分多鍾才到達馬丁要去的地方。
這裏應該已經距離籠城頂端不遠了，因為他們能夠很清晰的從升降機井上方看到天空投射下來的光亮。
樓層越高，站台上的人也就越少，在站台上等待軌道車的人衣著也更加整齊，甚至有些男女都穿上了現在在法蘭帝國的上層圈很流行的蕾絲裙、短風衣和三角帽，感覺他們就像是一群法蘭帝國的上等人似的。
不過，當升降機升到用紅色染料塗抹牆壁的樓層時，普通的工人和衣著整齊的人都消失了，剩下的隻是一些身上穿著黑色罩袍的人安靜的站在站台上，等待著軌道車。
升降機停下的地方距離頂層還有一段距離，估算一下，大概有二十層左右，三人從升降機上下來，轉過一個通道，就來到了這一層的站台上。
這時候除了幾名身穿黑袍的人以外，還有之前和他們分開的凱瑟琳、尼爾森兩人，而他們兩個此刻也穿了一身罩袍，隻不過他們身上的罩袍和另外幾人的有所不同，比如少了幾個花紋，多了幾條緞帶等等。
站台上等候軌道車的人很顯然身份都不一般，不僅僅是因為身上的罩袍，更多的是因為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氣質，就和籠城底層的工人有所區別。
隻不過，這些在籠城有著不凡身份的人此刻卻對凱瑟琳表現的非常親近和尊重，甚至有一人在和凱瑟琳說話的時候都會微微低俯著身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下屬在聆聽上司的吩咐一樣。
因為馬丁故意加重腳步，在三人走到站台的時候，站台上等候的人都注意到了他們的到來。
隻是等車的那幾人在見到馬丁後所展現出來的態度截然不同。
其中三人表現得很冷漠，甚至還帶著略微的敵意，而另外兩人則顯露出了敬仰和崇拜，就如同專用升降機旁守衛的那幾名士兵和籠城底層那些工人一樣。
那兩名對馬丁表現出親近態度的黑袍人不等馬丁走過去，就主動迎了上來，在馬丁麵前低俯下身子，完全將自己置於下位者，直到馬丁抬手觸碰兩人的頭，他們方才直起身子。
這兩人正準備和馬丁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被馬丁抬手示意給製止了，隨後馬丁轉頭朝那三名表現得很冷漠的人大聲嗬斥道：“難道教會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再教授了嗎？”
三人中的女性冷言道：“馬丁閣下，你已經不是大牧首了……”
不等對方說完，馬丁便直接駁斥道：“我雖然辭去了大牧首的職務，但我好歹還是阿克納亞的使徒，在教會的地位和三位大祭司同等。”
女性還準備要說些什麽的時候，但是卻被旁邊一個老人攔住了，他朝兩位同伴示意了下，然後雙手在胸口交叉，朝馬丁附身，行了一個談不上任何尊敬的禮節，然後便移動到了站台的邊緣，不再理會這邊的事情。
反倒之前和三人能夠說上話的那兩名對馬丁非常尊敬的人有些尷尬，想要站在馬丁身邊，但也想要朝那三人靠過去，完全處於一種進退維穀的境地。
然而，馬丁在麵對這兩人的時候，態度完全沒有了剛才那樣咄咄逼人的氣勢，表現得非常親民，示意兩人不必為剛才的事情煩惱，過去和同伴站在一起就可以了，他不會怪罪他們的。
就在馬丁和阿克納亞教派的高級神職人員發生衝突的時候，雷歐和傑森就已經走到了凱瑟琳和尼爾森的身旁。
“冉阿讓把它們送給你了？”借著站台的燈光，凱瑟琳一眼就看到了雷歐腰間無比醒目的國王和王後，愣了愣，驚訝的說道。
“嗯。”雷歐平淡的點點頭，似乎沒有交談的打算。
感覺到雷歐有些冷淡，凱瑟琳也沒有繼續詢問下去，說了一聲幫他和傑森取罩袍後，就走開了。
“醫生，你們剛才在一起那麽長的時間，就沒做別的事？”就剩下三人的時候，傑森忽然調笑起了尼爾森道。
“你、你別胡說！”尼爾森連連搖頭，解釋道：“我和凱娜隻是在準備一些藥物，她說在教會所在的區域，有很多病人，她希望這一趟也能夠順便看能不能給他們治療一下。”
“順便看能不能給他們治療一下？”雷歐聞言，皺了皺眉頭，問道：“難道治療那些病人還需要什麽資格或者要求嗎？”
尼爾森連忙替心上人，解釋道：“不是！是那些病人都拒絕治療。他們都是阿克納亞教派的忠實信徒，相信病痛能夠讓他們更加接近阿克納亞，他們也相信在阿克納亞的幫助下，他們不單單能夠移除病痛，而且還能夠得到阿克納亞賦予的神力。”
說著，他朝另外那五名黑袍人看了看，說道：“他們幾個以前也是病人之一，不過他們痊愈後，就成為了教會的高層神職人員。有了這些人做榜樣，那些生病的人怎麽可能願意接受治療。”
“一些壞榜樣，不是嗎？”尼爾森說這番話的時候，馬丁也走了過來，正好聽到了有關黑袍人的話，插入到三人的交談中，有些激動的說道：“神職人員應該是對神靈虔誠信奉，真正理解教義的人，而不是這些因為好運，生病痊愈的家夥。尼爾森醫生，你覺得我這麽說對嗎？”
尼爾森聞言，沒有多想就本能的點了點頭。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和你一樣看得明白。”馬丁苦笑了一下，說道：“當初神職會議上，那些家夥提出要把這些人提拔成神職人員的時候，我知道會有這麽一天，所以激烈反對，甚至不惜辭去大牧首的職位，可最終都失敗了。現在你看看這變成了什麽，有病也不去治療，甘願跑到教會區域去等死。或許有那麽一兩個幸運兒可以活下來，借著謊言成為神職人員，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其他絕大多數病人都是在等待中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期，死在了那裏，這不是我建立阿克納亞教派的初衷？”
就在尼爾森被馬丁的這番話引起心中的觸動時，雷歐卻非常冷淡的說道：“你應該站在你所創立的教會中去演講，而不是在我們這些外人麵前說這番話。”
“我也很想到教會大廣場上對所有的信徒演講，但我卻也要遵守我的誓言。”馬丁沒有被雷歐表現出來的冷漠產生任何負麵情緒，反倒歎了口氣，一臉無奈的說道：“在沒有同時得到三位大祭司的允許之前，我不得進入籠城教區範圍之內。”
雷歐毫不客氣的拆穿了馬丁話中隱藏的內容，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想必那三位大祭司也有同樣的誓言，在沒有得到你的同意之前，他們不得離開那個教區，對嗎？”
馬丁聽到雷歐的話，臉色稍微陰沉了一下，但卻又立刻恢複原狀，沒有再在雷歐三人麵前大放厥詞，而像是渾然忘記了剛才所說的一切似的，將話題生硬的扳回到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上，道：“原本我是準備讓你們以新教徒的身份，前往聖禮堂參加洗禮，然後再從聖禮堂進入地下墓穴，找尋證據，現在想來這個計劃有些粗糙。”
雷歐安靜的看著馬丁一個人表演，沒有接過他的話茬，至於尼爾森和傑森也覺得有雷歐在，他們沒有必要理會這些事。
預想的交談沒有出現，讓馬丁有些尷尬，但他畢竟不是一般人，從某一方麵而言，他的心態甚至比雷歐都要強韌，所以他很快恢複如常，自顧自的繼續說道：“不過凱娜在的話，你們就有了好的借口，凱娜和尼爾森醫生可以以醫生的身份進入地下墓穴，那裏是重病者待的地方，你們兩位可以以護衛的身份跟隨，這樣你們也可以帶著武器進入地下墓穴，不用在進入之前交出來了。”
“很好。”雷歐極為簡單的回應了一句。
此刻馬丁已經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到雷歐對他的不信任，對此他並不在意，因為在他看來，哪怕雷歐看穿了他的用心，隻要凱瑟琳他們進入到了地下墓穴，無論最終結果是什麽，他都會是最後的贏家。
這時，凱瑟琳取來了兩件罩袍，交給了了雷歐和傑森，隻是在看到雷歐和傑森身上的武器，特別是傑森後背背著的那把燧發手炮時，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們帶著這些武器恐怕很難進入聖禮堂……”
“不！凱娜，他們不用去聖禮堂。”馬丁立刻解釋了一下，將剛才他的想法告訴給了凱瑟琳。
凱瑟琳聽後，臉色便得非常難看，說道：“你……”正想要說些什麽，但卻看了看那幾名罩袍者，有所顧慮，於是對尼爾森和雷歐他們做了一個抱歉的神色，將馬丁拉到一旁相對偏僻的地方，咬著牙說道：“你瘋了嗎？地下墓穴是什麽地方難道你還不清楚嗎？你竟然想要在那裏搗亂，你難道就不怕……”
“我什麽都不怕！”不等凱瑟琳說完，馬丁便大義凜然的說道：“隻要能夠查清楚真相，什麽罪責我都願意承擔。”
凱瑟琳似乎被馬丁所展現出來的氣勢影響了，臉上的神色也便得不那麽堅定，對馬丁的責怪神情也減弱了很多，語氣更是變軟了不少，說道：“為什麽你會認為地下墓穴會是……”
馬丁依然打斷了凱瑟琳的話，道：“並不是我認為，是隻剩下地下墓穴了，你應該很清楚，我們的人已經搜遍了各個可能的地方，都沒有找出任何的證據，隻剩下兩個地方沒有找，一個就是聖禮堂，另一個就是地下墓穴。聖禮堂人來人往，不可能藏得了事，但地下墓穴不同，你難道不覺得那裏是最適合掩藏秘密的地方嗎？畢竟那裏不是已經死了的人，就是將要死了的人，死人是不會說出秘密的。你難道不這麽認為嗎？”
凱瑟琳沉默了下來，似乎對馬丁懷疑地下墓穴有問題抱有非常大的反感，但她卻也不得不承認馬丁說的是對的。
而且她更感覺到自己正如馬丁所說的那樣，在以前就對地下墓穴有所懷疑了，可因為地下墓穴的特殊，加上對同伴的信任，讓她總是不由自主的忽略了那個地方。
甚至就在剛才她還想著帶藥物去教區診治病人，可地下墓穴全都是重病病人，按理說她的診治地點應該有地下墓穴才對，可事實卻根本沒有想到那裏去，這讓她不禁感覺到有些難過，有些愧疚。
凱瑟琳似乎已經被說服了，但她又十分埋怨道：“其實我去就可以了，你不應該讓尼爾森他們也跟著去，我如果出了事，還有可能回來……”
“不，你不可能回來了！”馬丁第三次打斷凱瑟琳的話，說道：“想想他們做的事情，一旦你發現了證據，被他們察覺到了，無論你是誰，哪怕是我，都不可能回來，你千萬不要有任何僥幸的心裏。”
凱瑟琳也感覺到了危險性，說道：“可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不應該讓尼爾森他們摻和進來。”
“這是他自願地！”馬丁拍打了凱瑟琳的肩膀，說道：“你不覺得他這個時候來到這裏，是一種命運的安排嗎？別想那多了，還是好好考慮該怎麽在地下墓穴裏麵找到證據吧！”
說完，便主動結束了這次對話，走回到了站台上。
凱瑟琳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緩步走出來。
這時候，尼爾森見到凱瑟琳臉色有些難看，便上前詢問情況，而凱瑟琳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隻是衝著尼爾森淡然的笑了笑，說了聲沒事。
這些人在各自按照自己的角色盡情表演時，他們卻並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雷歐的監視下，包括馬丁和凱瑟琳的對話等等事情，都被雷歐知道得一清二楚。為此雷歐不得不運用完美控製技能，控製耳朵的聽力大到足以聽到兩人對話的程度。
雖然在現在這種場合將靈能用於偷聽，實在有些浪費，但雷歐卻認為這點靈能被浪費了很值得，至少通過偷聽這番對話，他對凱瑟琳的態度已經從警惕監視，變成了臨時可信。
之所以僅僅隻是臨時可信，是因為他還無法肯定，剛才那一幕是不是兩個人故意在他旁邊演戲，畢竟馬丁也知道自己擁有非同一般的能力，以馬丁的心智說不定會加以利用一下，以騙取他的信任。
隨著一陣鐵軌碾壓發出的金屬聲，一列十車廂的軌道車停靠在了站台上。
眾人陸續走了進去，馬丁站在了站台上，對眾人道了句一路順風，就看著軌道車緩緩駛離站台。
或許是因為人都走了的原故，他的臉上這時候也無法掩蓋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這一抹笑容也正好被激發靈視的雷歐捕捉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