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有鬼
小道士空悟手裏的符籙閃過幾聲,他還以為在第一萬零一次之後成功了,可是輕如羽毛的符籙如泰山一般,安穩的貼在手心。
“哎,又失敗了,為什麽我學不了法術?為什麽?”。
空悟反複的看著經書上所記載的文字,隻要手中的符籙隨著心念而動,燃燒起來,化為灰燼,那麽定身咒就算是練成了。
自打他八歲至今,十年過去,一門法術都沒有學會,即便他是這座道觀中唯一的弟子,就算是什麽都不會,這座道觀未來也是由他繼承,可他不想苟活在這小小的道觀之中,那樣他就沒有活著的意義,也就不該來這個世上。
“不行,我再試它一試!”。
小道士空悟極不甘心,他認真的盯著已經看過無數遍的經書,仍舊當做是第一次看一般,將定身咒的咒語一字不落的記在心裏。
“天靈靈、地靈靈,定身祖師來降臨,鐵牛祖師來降臨,銅牛祖師來降臨。
定你頭,定你腰,定你腿。前不動,後不動,左不動,右不動。手一指,喊聲“定”,說不動,就不動,抬不起手,扭不動腰,二腳入地不動搖。
謹請南頭六星,北鬥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小道士空悟學著師父的模樣對著大殿內一隻燃燒的蠟燭咒念完咒語。
嗞!嗞!嗞!
蠟燭依舊在燃燒,一滴滴蠟液流進了小道士空悟的心裏,灼燒著他痛苦的心,手中的符籙依舊一動不動,應付地發出了幾聲以示回應。
“哎!”。
小道士空悟無奈地搖了搖頭,年紀十八的他有些絕望了,他不怕師父失望的眼光,而是在這隨時會死的世界突然被殺,那麽他可真就太冤了。
空悟捫心自問,對於修煉法術,從未懈怠,不敢懶惰,可他刻苦學了十多年了,並未有一點長進,可師父他老人家法術卻越來越高深,隱隱有羽化登仙之狀,這不免讓他心中更急,失去了師父羽翼的庇護,莫說是走出山門,就是守住這座廟都難。
陷入痛苦思考的空悟坐在蒲團上安靜地發呆,也許這種放空的方式才能讓他放鬆,回歸自我。
哢嗤!
大殿的門被推開,一位土裏土氣貌如鄉間老農的老者走了進來,若以貌取人,任誰都猜不到他就是鬼界有名的順天道全真子。
“小畜生,還不睡覺怎地?”。
老者調笑道。
“老畜生,定身咒今夜又練了二十遍,可還是不行,符籙根本點不著………………”。
小道士空悟有些生氣地回道,額頭上流下的汗珠滾落下來,滾進他的心裏,付出這麽多,卻沒有一絲收獲。
“哈哈哈哈!空悟啊,你也別急,欲速則不達,有些人天生就是修行法術的料,有些人嘛………………”。
老道士雖然和徒弟一向不拘小節,拋開輩分的亂開玩笑,可這一次,他不忍心再刺激徒弟那最後一點自尊心。
“師父,你說我這輩子是不是都不能修行法術了?”。
小道士空悟不僅在問師父,同時也再問自己。
老漢走到小道士空悟身後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小畜生,別在意這些了,隻要師父不死,永遠會保護你的!”。
小道士空悟聽到這話,氣的渾身顫抖,猛地一下就站了起來,盯著大殿上供奉的昊天金闕無上至尊自然妙有彌羅至真玉皇上帝大天尊像,良久道。
“師父,你能保護我一輩子麽?恩?”。
小道士帶著怨氣大聲地質問,他也不想這樣,可是他很痛苦,那種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的,十多年專心致誌做一件事,莫說是得心應手,些許回報,就連入門都做不到。
十年風霜雨雪,山中的樹綠了一遍又一遍,一切都在變,而他卻沒有一點變化,他還是那個學不會法術的他。
“小畜生,別說氣話,師父把話放在這裏,我————弧大本事,保護你一輩子!”。
聲音嚴肅真誠,語氣真摯感人,小道士空悟被師父感動了。
哼!哼!哼!
小道士空悟低聲啜泣了起來,他相信師父,卻不相信外麵的光怪陸離、洪水猛獸、牛鬼蛇神,尤其是最難以捉摸的人心、妖心、鬼心,更不相信自己,他認為沒有法術是沒有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以前還能勇敢麵對,可十年光陰,他在這一刻,選擇了躲避,完全相信了師父的話,他相信師父能保護他一輩子,即便是自欺欺人,即便是掩目捕雀,可他又什麽辦法呢?隻有選擇相信師父這一條路可行。
對於修煉法術,他放棄了,在這一刻,放下了心中的執念,並不是天道酬勤,並不是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更不是隻要功夫深鐵杵也能磨成繡花針。
“如果………………如果………………更小心地活著呢?”。
小道士空悟突然生出了這個膽小又可笑的想法。
老者看著眼前頑皮的徒弟半晌不語,他大概也能猜到空悟在想著什麽。
“小畜生,道觀附近的花家大宅又著火了,你去把火滅了,哎,徒弟,你說奇怪不奇怪,每隔六年花家大宅就起一次火。
當初師父救你的時候,也是如此,如今算來,這是第三次著火了,那是你的家,即便是一片灰燼,你也要保護好它!快去吧!”。
老者說完拍了空悟肩膀三下,隨即回到了自己屋子去了,隻留下還在害怕的空悟一人留在大殿之中。
“師………………父…………”。
等空悟反應過來,師父他老人家已經不在大殿之內了。
“老東西,說好的保護我一輩子,我現在比以前還怕,雖說這兩界山我熟悉無比,可我沒以前有勇氣了,哎!”。
小道士空悟嘴裏不停地嘀咕著,更多的是罵老奸巨猾的師父。
可師命難為,小道士空悟還是如往常一樣,從自己的屋子裏背上一把劍出了山門,去道觀附近不遠處的花家大宅,也就是他的出生之地。
老者口中的花家大宅,曾經是兩界山中的富戶,其先祖花亂心乃是前朝重臣,自打前朝滅亡後,害怕新朝找他算賬,帶著全家老小家私萬貫來到了這人煙稀少的兩界山居住。
就在十八年前,花亂心的重孫就要出生。
哇!哇!哇!
嬰孩的啼哭之聲,打破了兩界山的寧靜祥和。
“是男孩還是女孩?”。
年邁昏聵的花亂心深感自己來日無多,唯一的心願就是後繼有人,好延續他們花家的香火。
“是位少爺!是位少爺!”。
產婆激動地從屋子裏喊了出來。
聽到是位少爺,花家一片喜悅,尤其是家主花亂心,他終於可以安心地閉眼了,此生再無遺憾,若是到了九泉之下,也對得起花家的列祖列宗了。
花亂心當即命令家中男女老少,張燈結彩、大擺宴席,慶祝他們花家九代單傳到了第十代香火延續。
聚集在少夫人門口的一大家子,摩肩接踵,聽到太老爺的命令後,準備宴席事宜,正欲散開。
啊!啊!啊!
屋內不斷發出慘叫。
“著火了!”
“著火了!”
“著火了!”
產婆瘋狂地喊了起來。
花亂心及一家人聽到這聲,那還得了,管他什麽產婆、少夫人,剛出生的孫子才是最重要的,老爺率眾衝了進去,就看見產婆渾身上下燃著烈火,在屋內瘋狂的跑來跑去,想要滅了身上的烈火。
“去你娘的!”。
老爺一腳踹開瘋狂跑動的產婆,往夫人跟前走去,卻發現赤身裸體的少夫人麵如金紙,雙眼呆滯,少爺趕緊伸手在少夫人鼻孔之前,感受鼻息。
“我夫人………………我夫人死了!”。
噗通!
少爺趴在少夫人屍體跟前哭了起來。
“我孫子呢!我孫子呢?”。
老爺此刻沒有心情去管死去的兒媳婦,大不了讓自己的兒子再娶一個便是,可剛出生的孫子呢?老爺環視四周,卻沒有發現在剛出生孫子的蹤跡。
哇!哇!哇!
眾人定睛一看,順著嬰孩哭泣地聲音尋去,卻發現那渾身著火的產婆身上有一個嬰兒一樣的火球在她身上爬來爬去,任憑產婆如何甩動,就是甩不開身上的那個人形火球。
“那就是我孫子!那就是我孫子!”。
老爺喜悅之餘更多的是憤怒,沒想的那個渾身著火的產婆居然把他孫子害的著火,不由得怒火衝天,顧不得產婆身上那股烈火,健步如飛,想要把趴在產婆身上的孫子害搶救回來。
“放開我孫子!放開我孫子!”。
老爺盯著烈火的燃燒,伸手去抓那團人形的火球。
呼!
產婆身上的烈火更盛,由於被烈火燒的太久,產婆渾身被燒的變形,身體縮在了一起,倒在了地上。
老爺趁此機會忍受住烈火的炙熱,將那團發出嬰孩般叫聲的火球抱在懷裏。
“怎麽還在著火?當真邪門啊!快去拿水!快去拿水!”。
老爺不停地呼喊著,身上的絲綢袍經受不住烈火的燃燒,不多時,自己也開始著火,可一想到這是自己的孫子,再大的苦楚他也可以忍受。
陪他進來的幾名家丁出去打水,他為了節省時間,抱著那團火球衝了出去。
“我重孫怎麽樣了?”。
太老爺花亂心拄著拐杖在丫鬟的攙扶下緊張地關注著屋內的一切。
突然,老爺抱著一團火球衝了出來,差點嚇的他摔一個趔趄。
“明兒,你懷裏抱的什麽?”。
太老爺花亂心驚慌地叫喊著。
老爺此刻哪有時間顧的了他爹,邊往井邊跑邊喊道。
“爹,這就是你重孫,他著火了!”。
老爺剛喊完,一個不留身,腳下踩到一塊凸起的石頭,摔倒在地。
呼!
懷中的火球被這麽一摔,渾身的火焰猛地變大,直接吞噬了老爺。
“爹…………救我!”。
老爺虛弱地哀求一聲,身體瞬間變成一具焦屍,死相比屋內的產婆還要慘上數倍,整個抱著火球的上半身直接燒成黑色的骷髏,下半身還在繼續燃燒。
一聲巨響,連接水桶和水軲轆的繩子應聲而斷,明顯能聽到井繩另一頭綁著的水桶掉在了水井之中。
“他娘的,這可如何是好?繩子斷了,小爺拿什麽接水啊?”。
道士空悟趕緊鬆開水軲轆,伸頭一看,月色下,橫在水井中的那根棒子居然不見了。
“哎喲!”。
正當道士空悟仔細尋找那根棒子的時候,腦袋好像什麽東西給砸了一下。
“誰?是誰?我看你見了!”。
道士空悟握著被砸的地方警惕地看著四周的風吹草動,卻沒有發現任何人影。
哐當!
一聲清脆的擊打之聲,道士空悟低頭看,腳下那根斑駁鏽跡斑斑已經和土長實了的棒子不就是水井中的那根橫插著的棒子麽?
“小爺我今天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可累死小爺我了!”。
道士空悟彎腰撿起那個濕漉漉地棒子,手剛一觸碰到的一瞬間,花府內燃燒正旺的邪火倏地滅了。
“恩?”。
道士空悟驚奇地看著周遭的變化。
“妙極!妙極!沒想到自己滅了,倒也省的小爺親自動手!”。
對於這自生自滅的邪火,道士空悟也見怪不怪,自己滅了倒也省事,於是專心把玩起手中那根棒子。
剛一出生就做了孤兒的他,花家並沒有給他留下什麽遺物,所有的家私都被燒為灰燼,付之一炬,而手裏的這根棒子可能是花家唯一留給他的遺物了。
他小心翼翼地剝落棒子上厚厚的泥土,除去些許青苔,上麵還有幾個看的不太清楚的字篆刻在棒身。
道士空悟高高舉起,順著皎潔的月光,他不經意地念了出來。
“唵、嘛、呢、叭、咪、吽!”。
甫一念完,黯淡無光甚至是生鏽的鐵棒居然放出華光,從棒頭到棒尾一道玄光快速流過,原本那不堪入目的奇怪棒子竟然光滑無比,質地舒適,猶如脫去了一層皮膚,新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