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彼此分歧
“都怪你,帶錯了路!”
“休要羅嗦,你就不能閉住你的鳥嘴麽?”
“我是鳥嘴,應恨,你是想挨揍了麽?”
“解羽,隻要你不怕我夜裏去尋你屁股,你隻管揍我!”
解羽與應恨一麵鬥嘴,一麵催馬趕路。
他們一行六個人,也是到了天明時分,才趕到了預定的集合點。
“咦……人呢,人怎麽不在?”發現這預定的集合點無人,解羽愣了下。
應恨則用力嗅了嗅,他的嗅覺極為驚人,因此隱約嗅到了不少異樣的氣味。正當他滿心懷疑地向四周觀望時,突然聽到前方山坡處傳來了鳥鳴之聲。
緊接著,一個身影從其中穿了出來。
正是諸葛明。
他口裏叼著一個奇怪的口哨,吹出來的聲音與鳥鳴別無二致。他向眾人招了招手,解羽顧不得與應恨鬥嘴,連忙上前,沉聲問道:“怎麽了,都護呢?”
諸葛明笑了起來:“無事,人比預想的要多些,又擔心犬戎人追襲,故此換了個地方,你們隨我來。”
眾人跟在他的身後,又走了裏許多路,爬到了一座山坡,便見坡上有數十人值守,看到來都是拱手致謝。解羽望了諸葛明一眼,諸葛明抿著嘴,稍稍點頭,解羽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上了山坡之後,他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山坡之上有一塊平地,秦人選擇這裏紮營,十餘堆火堆上,正烤著牛羊肉。但是解羽看得出來,這邊其實是分為了兩派,一派人數甚眾,都是被解救出來的俘虜,另一派人數則相對較少,諸葛明正帶著他們往人數較少處行去。
到得近前來,解羽看到樊令一臉憤憤之色。
“諸位此行辛苦。”不等解羽打聽發生了什麽事情,就聽到趙和的聲音響起。
解羽忙上前見禮,趙和神情倒還是很從容,看到他們一個不缺全部回來,甚是歡喜,甚至拉著解羽與應恨之後,笑著道:“派你們出去之時,有人對我說,你二人不合,怕是會誤事,我說絕對不會,解羽與應恨小事上爭執,但大是大非之上,卻絕不會糊塗,瞧,我說的不錯吧!”
諸葛明在後笑道:“山長有識人之明,我們在稷下之時就知道了。”
他出身於稷下學宮,對趙和的稱呼還是在學宮時的“山長”,解羽聽到趙和此話之後,隻覺得心中暖洋洋的。
他正要說話,趙和擺手道:“你們拖到現在才回來,想來路上有些波折,先去吃點東西,然後休息休息。”
解羽叫道:“我不累,我也不餓!”
趙和拍了拍他的肩膀:“解羽,你如今可不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愁了,你身邊還有兄弟,你不累不餓,他們也不累不餓?帶他們去吃吧,休息好再來見我!”
聽趙和這樣說,解羽心中頓時歡喜,情知趙和怕是要拔舉他了。他轉過頭來,正要向應恨炫耀,卻見應恨已經帶著他的兩個同伴直接走去吃東西了。
解羽忙追了上去,很快便有肉湯、乳酒奉來,他心中有事,因此飛快吃完之後,便跑去找到樊令:“我看這裏情形有些不對,究竟怎麽了?”
樊令撇著嘴,向著人多那邊呶了一下:“那些蠢貨,不欲聽從阿和的,自作主張唄。原本我們在預定地方等你們,不得不轉到此處,也是他們的主意。”
解羽頓時明白過來,心中大怒:“當真是不知好歹的東西,都護從南疆甘冒奇險來此,不全是為了他們,如今還將他們從犬戎人手中救起,他們這樣也太……”
他正說話間,忽然看到人多那邊有十幾人行人,當先一人到了他們這堆火前,向著趙和行禮:“副尉請郎君前去。”
樊令騰地竄了過去:“讓你們那個副尉來此!”
趙和擺手笑道:“罷了罷了,施副尉年長,我去見他無妨。”
應恨在旁不明就裏,拉了解羽一把:“這是怎麽回事?”
解羽哼了一聲:“還能怎麽回事,不過是不認咱們都護唄!”
對方對趙和看似以禮相待,待不稱趙和都護,而是稱為郎君,身為副尉的施同不主動來見趙和,而是請趙和過去,這都看得出,他們並不將趙和這個“北庭都護”放在心中。
應恨弄明白後大怒:“這等蠢貨,就該讓他們在犬戎人手中受苦,救他們作甚!”
他們在背後嘀咕,來請趙和的那人也聽見了,神色微怒,向他們掃了過來。解羽與應恨瞪圓眼睛,毫不客氣地盯了回去,對方身後有人便欲上前,但趙和一伸手,指著二人道:“還未給你介紹這二位,這二位便是昨日甘冒奇險引開犬戎人的勇士,諸位能脫此厄,他二位立下首功!”
原本要發作的眾人麵麵相覷,便是心中還有氣,此時也隻能忍了。
解羽與應恨覺得自己瞪眼睛瞪贏了,頓時歡喜起來,他們要跟著趙和前去,趙和卻擺手,強令他二人留在火堆旁好好休息。趙和可是知道這二位的,他們雖然已經初步有了軍人模樣,但時間終究還是短了,自己接下來去會晤,沒準就要發生爭執,這二位過去之後,很有可能把爭執變成吵架甚至群毆,因此還是將他們留在原地為好。
他隻帶了阿圖與諸葛明,甚至樊令都被他留了下來。見他隻帶三人,來請者也有些羞赧,因此一路上都沒有再說什麽。
很快,趙和便到了對麵居中的大火堆前。
施同正坐在火堆邊,身上披著件從犬戎人的那搶來的毯子,麵色陰鬱地看著火,而方信跪坐在他身側,看到趙和來,神情裏多少有些愧色。
“施副尉請我來,不知有何事?”趙和問道。
施同這才看向他,眉毛微微動了一下。
昨夜在燒了犬戎人的炮車之後,他與趙和正式相見,初時可謂相見甚歡,不僅僅因為趙和救了他,還因為趙和帶來了大秦的消息。但當得知趙和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家夥,便被任命為北庭都護府都護,而且隻帶了二十餘人前來,他的神情就有些不自然了。
再到後來,雙方因為人手分派之事,又出了些分歧,哪怕如今麵上還客氣,但實際上卻已經有點貌合神離。
“趙郎君,非是我不信你這北庭都護府之職,實在是二十餘年與中原隔絕消息,我又隻是區區副尉,無權判斷……”
他嘴中有些含糊地說著,越說自己越是尷尬,到後來,幹脆就閉上了嘴。
趙和見他不說話,便笑著道:“這些都是細枝末節,若是能解了石河關之圍,回到庭州之後,有的是時間來解決這些問題,施副尉不必放在心上。”
施同有些詫異地看了趙和一眼,他始終想不明白,這麽年輕的一個少年,身居高位,又乍立奇功,怎麽會沒有流露出絲毫矜傲之色。
“我昨夜所說,施副尉考慮得如何了?”趙和又道。
施同眉頭頓時皺起。
這是他昨夜與趙和話不投機的根本原因。
“我覺得還是不妥。”好一會兒之後,他沉聲說道“我這些兄弟們才出虎口,我不能再讓他們去送死!”
趙和凝視著他道:“若不如此,施副尉有何打算?”
施同理所當然地道:“自然是帶他們前往石河關。”
趙和徐徐說道:“若我是犬戎頭領,我也會這麽想。”
施同一揚眉:“趙郎君此言何意?”
趙和一笑道:“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麽,若我是犬戎首領,想到我們這些秦人,剛剛才從俘虜狀態之中脫身,可謂魂不守舍、膽戰心驚,就如那些受驚的獵物,除了躲回老巢,還能做什麽呢?”
施同沉默起來。
趙和又道:“犬戎人不僅是好的牧民,也是好的獵人,犬戎犬戎,與獵犬為伴,方是犬戎,我們想要回石河關這件事情,犬戎如何不會知曉?換作我是犬戎頭領,我必然在前往石河關的各處隘口設伏,隻等你們自投羅網。隻不過這一次自投羅網之後,他們無需秦人運送炮車,隻怕等待施副尉和這些兄弟們的,就隻能是屠刀了。”
施同抬頭反看著趙和:“那趙郎君的建議就不凶險麽,你想要反其道而行之,折行向東,但你看看,這些兄弟們多少都是傷病累累,如何能跟著他東去?而且東去途中,犬戎人怎麽會不調集大軍前來圍追堵截?這些兄弟們便是死,死在石河關下,總勝過死在沒有意義的胡奔之中!”
趙和苦笑道:“我如何會讓他們去死?我隻是想要跳出犬戎人的陷阱罷了,最終還是要回石河關的。”
施同不以為然地道:“談何容易,我們兵刃缺乏,又無糧秣,根本不可能做到你說的那些事情。”
趙和低下頭,思忖了好一會兒,這才抬頭徐徐問道:“施副尉,我想問你一句真心話,也請你真正回答我。”
施同道:“你隻管問就是,能答,我自然會答。”
趙和站起身來,凜然道:“施副尉之所以拒絕我,究竟是真的看不起我的策略,還是不放心我這個外人,或者幹脆就隻是因為不願意放下兵權,聽候我這一個年輕的外來之人差譴?”
此問一出,施同頓時麵色漲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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