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陶家的吊腳樓茶館大門緊閉,昨晚遊客無故昏迷,今天沒有新的團進來,寨子裏的人不會去飲茶,因此關閉也沒人覺得奇怪。
此時二樓最大的一個包間內,阮棠、聞璽、周迎彤都在座,對麵則坐著陶鑫父子,還有陶凱。除了陶臨一臉莫名所以,陶凱臉色灰白,垂眼盯著桌麵。
還有一隻小貓,伏在坐墊上,懶洋洋的模樣引人發噱。
可是這時沒有一個人看向它。
周迎彤剛才進門時心情很是忐忑,下午阮棠一醒來就跑出去,回來的時候神色複雜,還拉著她說了一堆類似打預防針的話,什麽真相什麽嚇人之類的,再三和她確認是否要清楚知道。周迎彤聽得嘴唇哆嗦,“糖糖,你到底有什麽事就直說吧,不是我的體檢報告有問題,要問保大還是保小?”
要是平時,阮棠早被她逗笑了,但此時也隻是牽了牽嘴角,“不是你的事,是關於陶凱的。之前你不是擔心符水還有照片的事嘛,現在能知道原因了,你要聽嗎?”
看她神色嚴肅,周迎彤心下咯噔一下,沒有猶豫地點頭,“要聽。”
“你想好了,情況遠超你的想像。”阮棠不放心。
周迎彤低頭摸了一下肚子,還沒有顯懷,但很神奇的,隻有母親能感受到那裏孕育了生命,弱小,血脈相連。
她長吐一口氣,“多嚴重我都要知道。糖糖,他是我孩子的父親,我不想被蒙在鼓裏。”
然後大家都坐在這裏。
沒有人先開口,周迎彤心裏沉甸甸的,拿起杯子呷了口茶水,“到底有什麽事要說?”
聽到她的聲音,陶凱動了一下,抬起眼看她,壓抑的目光讓周迎彤感到難受。
“到底什麽事?”
陶鑫眉心皺地很深,“那我來說吧……”
陶凱說:“三叔,還是我來。”
陶臨看看兩人,“到底什麽事呀,要是凱哥的家事我就不聽了。”
“你坐下,必須聽。”陶鑫喝令一聲,但看他不情不願的表情,十分耐心尋味。他轉頭看了一眼趴著休息的小貓,陰晴不定。
在別人眼中,陶凱一向是文質彬彬,言談穩重,比同齡人顯得更為成熟可靠。他看向周迎彤,徐徐開口:“彤彤,接下來我說的事,你要耐心聽完。無論現在結果是什麽,我的本意都是讓我們過得好些。”
聽他這樣說,周迎彤驀然紅了眼眶,“你說。”
陶凱沉默片刻,說:“你之前找到的那張照片。其實我之前告訴你的隻是一部分,不是全部。”
周迎彤眉梢抬起,“你是說,你和照片上的女孩不是一般關係?”
陶凱輕輕搖頭,“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樣……那個女孩叫陶苓,是三叔的女兒。我家離開苗寨地早,但是爸媽都是苗寨的人,關心寨子的發展,每年都會回來。放假的時候我也會跟著來,和村寨裏的年輕人比較玩得來。陶苓也是其中之一。”
周迎彤滿臉不以為然,皺眉想說什麽,阮棠私下拉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她耐心聽。
“我們苗寨是黑苗一支,擅長蠱術,這也是多年來沒有特別熱心發展旅遊的原因。村寨裏流傳好幾種蠱,其中一個是同心蠱。”
周迎彤沒忍住,“同心蠱?昨天在廣場表演節目的那個?”
昨天旅遊團來的時候,司儀介紹過苗寨的蠱術,言辭很誇張,大意是被苗女看上不是那麽容易逃脫的,因為她們會下蠱。同心蠱是傳女不傳男的一種特殊蠱,被下了這種蠱的男人,會和苗女建立特殊聯係,最厲害的一點就是同生共死。兩者之間有一個死了,另外一個也會馬上死去。
陶凱語塞,然後點頭,“就是那個蠱。不過和表演的不一樣,這個蠱不會蠱惑人,同生共死是真的。陶苓學會之後來找我,當時我對苗寨蠱術半信半疑,就嚐試著種了一下。結果這個同心蠱成功了。我們變成了同生共死的聯係。”
眼看周迎彤的臉色已經越來越不好,他苦笑了一下,“那個時候,我們都是才十幾歲,我高中她初中,沒有想清楚,也根本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我高二假期又到苗寨來玩,和幾人玩的好的一起去水庫玩。沒想到集體溺水。救上來的時候,我已經快要死了,陶苓也是差不多情況。就在差不多都要咽氣的時候,三叔做主,讓我們生命共享,把陶苓最後一線生機給了我。”
阮棠愣住,朝陶鑫瞥去一眼,沒想到他願意犧牲親生女兒的命來救陶凱。
周迎彤冷聲問,“就算你活過來,陶苓死了,你不是一樣會因為同心蠱死?”
陶凱說:“三叔用了些手段,讓陶苓以為自己還活著,蠱其實是一種活物,通過特殊方式,可以起到蒙蔽的作用,隻要陶苓以某種形式活著,同心蠱就不會發作,我也就能活下來。”
周迎彤聽到蠱之類的東西,第一反應是不信,但是周圍所有人的表情都很認真。陶凱從沒這麽鄭重地坦白過去。她不敢置信,又不敢不信。眼神地茫然環顧四周,最後對上阮棠的目光。阮棠對她點點頭。
周迎彤心頭震撼,又轉向陶凱,“你現在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陶凱神色極為苦澀,“接下來的事,關心到我們的孩子……”
周迎彤繃直了身體,“和孩子有什麽關係!”
她聲音拔高了,陶凱說不下去,張了張嘴,沒有吱聲。
小貓拍了拍桌子,這個舉動太人性化。
周迎彤一下瞪大眼睛。
陶鑫接口:“行了,接下來我來說。陶苓被藏在神龕裏,原本是用了村寨裏的貓鬼蠱的方式讓她保存,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時間長了出了問題。她的力量越來越大,經常有失控的情況。隨著她強大,同心蠱也變得更難應付。這個時候你懷孕了,孩子是陶凱的血脈,可以用蠱控製,對同心蠱起到混淆,把陶凱身上的同心蠱轉到孩子身上。這樣一來,陶凱就可以徹底擺脫同心蠱。”
砰地一聲,周迎彤霍然站起身,桌子邊緣的茶杯撞到砸落,在地上滾動,茶水也漏了一地。
“你想拿孩子煉蠱,代你去死?”周迎彤徹底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