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風聲如嘯。
方子珩抬頭看向天空,夜空中厚重的雲層讓空氣中充滿了濕潤的水汽,似乎是有一場大雨降至,偏偏風又很大,打在臉上又濕又冷。附近本來就是地段偏僻,天氣惡劣的情況下,走在路上更加沒幾個人。
他從路口拐出來,抬頭看向那幢四層樓高的居民樓,目光不禁一凝,麵色沉重。
在一般人看來,這幢樓外牽著眾多紅繩和鈴鐺,很怪異。方子珩的左眼是黑苗族精心培育出來的蠱蟲,因此從左眼看出去的世界,遠比常人能看到的更多。
他用左眼看到,那幢樓周圍的氣場和周圍的環境割裂開來,樓宇中心是一顆跳動心髒,還在微弱地跳動著,而大樓外牆和內部纏繞的紅線,全連接在心髒上,還一收一張,像是神經和血管在為心髒提供血液。
方子珩眨了眨眼,左眼看到的心髒應該是一種力量的投影,但向四周散發的力量,卻是極為恐怖的,他站在離大樓不遠的地方,身體僵硬,出於本能不想向前。
這是一種天然的力量壓製。
“鬼胎已經快成形了。”身後突然有人說話。
方子珩在這人開口之前,完全沒有一點察覺,心頭暗自一驚,立刻轉過身。
有個年輕男人站在他剛才走過的路口,一身休閑打扮,長相斯文。
“林誌遠?”
方子珩感到意外,之前兩人其實就見過麵,那時候還在蒼山,林誌遠闖進符陣裏,看著沒什麽特別,但卻經曆了多日險境沒有死,還生魂木偶中發現真相,找到蘇凡真。
林誌遠有方士手段,而方子珩在久城還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林誌遠還是一個長生者。
這兩者結合起來,就極為可怕了,方子珩雖然神色沒有變化,實際上已經開始提防戒備。
“別緊張,”林誌遠神態語氣很平和,“我們應該目標是一致的。”
方子珩說:“哦?”
林誌遠笑笑,“鬼胎不能活。”
聽他這樣說,方子珩倒有了點興趣。“為什麽?”
林誌遠反問:“難道你不是幫久城守在外麵,關鍵的時候用符陣阻止胎化過程的?”
“我問的是,為什麽你也想來阻止,這和你好像關係不大。”方子珩說。
林誌遠朝大樓望去一眼,說:“蔣家之前盯上了我,你可以當做是我個人情緒的不爽。”
方子珩沒當真。
從外表上來看,方子珩是年過中年,而林誌遠還年輕。但實際上,林誌遠無論是年齡,經驗和能力,都要穩勝一籌。
兩人隔著十來步的距離,雖然閑聊一般,但更多注意力都放在居民大樓裏。
樓上紅線中流動的液體更快了,心髒的跳動,砰,砰,砰——節奏穩定,和某種自然規律相合。
方子珩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被影響了。
“速度加快了,還有半小時,”林誌遠笑容收斂,變得肅然,“看來是裏麵那群人沒撐住。”
方子珩聽他的意思,再沉吟一想,麵色乍然一變,“你是說,這些流動的靈力全是……”
“當然是他們,蔣家高價請他們來,你說是圖什麽?”林誌遠說,“鬼胎降臨的時候肯定會有天譴,蔣家的人參與其中,是天譴的主要對象,他們除了錢多,有什麽可以抗衡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這群風水界的人聚在一起,把他們的靈力全抽出來,抵抗天譴,保住蔣家人的性命。”
方子珩皺眉,“無恥。”
林誌遠哂笑,“想要用鬼胎來綿延家族運勢的,還能有什麽底線。”
方子珩感覺到大樓裏那顆心髒越來越強,還帶著無法形容的威懾力,影響力也從大樓蔓延出來,對周圍的環境都造成了同化。他的左眼看到,大樓周圍的空氣都開始扭曲。他把手伸進口袋,裏麵有一整套符陣,可以用來壓製延緩鬼胎成型。
林誌遠一看看穿他的動作,“別急。”
“再不動作就晚了,”方子珩說,“不是說同一目標嗎?你不應該攔我。”
林誌遠依舊很沉得住氣,“還沒糟到那個地步,再等等。”
方子珩皺眉問:“等什麽?”
林誌遠頓了頓,說:“嶽城。”
“嶽城是人名?”方子珩一臉莫名,“據我所知,這次進樓的人沒有叫這個名字的。”
林誌遠神色篤定,“原本沒有,很快就有了。”
……
走在阮棠前麵的,是一個黑影,背麵看著和聞璽有五六分相似,手上也亮著一團光,但是光線昏暗,以至於一路上阮棠都沒發現前麵領路的根本不是聞璽。
她心狠狠顫了顫,也沒敢回頭看嚴昱澤還不是嚴昱澤。
阮棠回想了一下,剛才她被地上什麽絆了一下,感覺亮光晃了晃,也許就是那時候出的錯?
她此刻又害怕又緊張,身體都變得僵硬無比,但又不敢馬上表現出來,隻好繼續跟著黑影走,不動聲色地慢下來。
幸好也不是真的隻剩她一個,從剛才逃出房間的時候,莫尼就趴在她的肩上。她拍了拍莫尼的腦袋,把它抱到懷裏,用手指向前麵的黑影。
莫尼同樣緊張,而且已經緊張了一路,它使勁搖頭,還用爪子撓了一下阮棠的手,隻有一個意思——逃。
阮棠嘴裏說:“我鞋帶鬆了。”蹲下去假裝係鞋帶的時候,她往後瞟了瞟,身後兩隻腳也是黑漆漆的,甚至還有些模糊。
果然身後不是跟著嚴昱澤。
阮棠想到自己被兩個黑影一前一後夾著走了好幾分鍾,心都快涼了。她趁著彎身的功夫,從口袋裏摸出兩張符,鎮邪。
兩個黑影停下來等她,其中一個說:“你快點。”
聲音赫然是嚴昱澤。
好陰,阮棠心想,要是沒看穿,光憑這個聲音都能騙她一路。
她直起身體的時候,一手一張符紙,拍在前後兩人身上,隻聽見兩人都是慘叫,還是用聞璽和嚴昱澤的聲音。
阮棠寒毛直豎,從身後黑影旁邊穿過,然後沒命地跑。
身後有沒有跟上來她也沒回頭確認,反正跑就對了。
黑暗中已經看不清周圍,不過在眼睛適應後,她能看到一個輪廓。
莫尼忽然又撓她一下,“糖……糖。”
“我去,”阮棠手一哆嗦,把莫尼給扔了出去,“居然都會說話了,一定是假的。”
莫尼落在地上,翻了個跟頭,站起來唧唧嘰嘰地一通叫,然後在阮棠瞠目結舌中,它還真說出話,“我、莫尼,真……”
……
黑暗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清淡的香氣,如麝如蘭,帶著一股引人的味。
聞璽停下腳步,前後兩頭看了看,都沒有人。
他揉了一下額角,緩解自從進樓後就一直不間斷的針刺般的疼痛。回想著剛才符紙燃燒晃動的那一刻到底發生了什麽。
從通道黑暗深處,突然有疾跑的聲音傳來。
聞璽抬起眼,看見阮棠狼狽地奔過來,頭發都亂了,眼眶紅紅的。
兩人視線交錯,阮棠眼睛一亮,驚喜地朝他撲過來,“聞總。”
就在她幾乎撲進他懷中的時候,他一把擒住她的手臂,眼神冷厲,“你是什麽東西?”
“阮棠”身體變成有些模糊,全是黑色的陰氣,但臉還維持著原來的模樣,“她”甚至還笑起來,臉頰旁若隱若現的梨渦都是一樣的。
黑色陰氣柔軟地纏上聞璽的身體,“阮棠”笑著問:“你剛才恍惚了吧?不然也不會讓我(哈)靠你這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