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未央宮夜話
“這很顯然是閨中之物,且不知道是哪家閨女或是小姐的。”
太初潤德如實道。
“太初老莊主好眼力,它的確是閨中之物。”
玄冥用力鼓掌,“那煩請太初老莊主再猜猜,它會是哪家閨女或小姐的閨中之物呢?”
太初潤德搖頭,說,“恕下官愚鈍,猜不到。”
玄冥問,“是猜不到,還是不敢猜?”
太初潤德淡然道,“是下官真得猜不到。”
玄冥略微頷首,“也對,天下女子千千萬,太初老莊主又哪裏能如此輕易猜到呢?要不這樣,本座找個人幫您猜猜?”
“找誰?”太初潤德問。
“都說父子連心,太初老莊主卻隻有一個寶貝閨女……”
太初潤德即刻道,“下官突然想到一個人。”
“你說。”
玄冥展顏道。
“這個耳墜一定是幽冥穀玄陰世家二小姐玄夜的首飾,不知道下官猜得對不對?”
太初潤德時刻關注著玄冥的神情。
玄冥點頭,又開始用力鼓掌。
“都說太初老莊主智慧過人,今日一見,果真寶刀未老。”
“國師大人過謙了。”
太初潤德的內心終於不再平靜,開始掀起層層漣漪。
繼而,玄冥指著餘下的所有首飾,一件件問。
“那太初老莊主再猜猜,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又是誰的首飾?”
太初潤德隻能再答,“都是玄夜小姐的。”
玄冥瘋狂地鼓掌。
指著最後一盆墨蘭,玄冥再問,“太初老莊主認識這盆花嗎?”
太初潤德,“下官剛好認得,是墨蘭。”
“對,就是墨蘭。”
玄冥點頭,“墨蘭之於太初老莊主,可曾有過特殊的意義?”
“沒有。”太初潤德搖頭。
“於本座,它卻是有著非常特殊的意義。”
“下官願聞其詳。”
窗外這時下起了鵝毛大雪。
玄冥起身,負手而立,看著窗外的白雪道,“今年本座的生辰無一人參加祝賀,極是冷清,但也是本座過得最開心的一個生辰,太初老莊主知道為何?”
太初潤德略微忖度,今年國師玄冥的生辰之日,剛好,太初九挾持了玄夜,與玄冥國師分庭抗爭。
因為太初魚。
再看墨蘭一眼,太初潤德斟酌道,“因為在國師大人的生辰之日,您的寶貝閨女玄夜,給您送上了這盆您最喜歡的,墨蘭。”
“全對!”
玄冥麵對飛雪鼓掌。
“太湖老莊主竟然全都答對了,一個都沒錯!著實難得,著實難得得很啦!”
直到此刻,太初潤德終於知道玄冥今夜要聊什麽了。
他要聊玄夜,聊太初九,以及,太初魚。
當然,還有更多,比如太初九之於太子龍淵。
太初九之於魔君遺子。
太初九之於六壬山莊。
太初九之於,將來。
“喝茶,喝茶。”
玄冥鼓完掌,終於回到位置上坐下,之後替太初潤德斟茶。
“那麽接下來,太初老莊主有什麽話想對本座講嗎?”
他問。
之後目光切切看向太初潤德,靜候其音。
“太初九,他不是太子龍淵,更與魔族無關。”
太初潤德一字一頓道。
“這不是本座想聽的話。”
玄冥使勁搖頭。
“那國師大人想聽什麽話?”
玄冥皺眉。
“或許,您的寶貝閨女會知道本座想聽什麽話。本座認為,她一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您更加聰明。”
“對於既定事實,下官認為,無論誰來回答,答案肯定都是一樣的。”
“是嗎?”
玄冥平靜對視太初潤德的眼睛,仿佛要看他說的是真是假。
太初潤德也平靜回視,眼神中毫無波瀾。
“如此,那本座就隻有當麵一問來求證了。來人,把人給本座帶上來。”
玄冥大手一揮,繼而,幾名武者捆綁著四個人走了過來。
兩男兩女打扮,頭上都套了黑布套,無法看清麵容。
但這四人的打扮,太初潤德卻是認得。
不久之前,是他讓他們四人出城北上的,他怎麽可能不認得?
“摘下頭套。”
玄冥說。
頭套摘下。
太初潤德麵色寧靜。
玄冥卻一愕。
麵前四人的確是六壬山莊的弟子,也是兩男兩女,但其中並沒見到太初魚。
當然,硯青,太初一,太初三也不在其中。
“這是怎麽回事,太初魚何在?!”
玄冥當即拍案而起,怒問那幾名武者。
“回稟國師大人,這四人就是屬下之前按照您的吩咐,在玄武門抓回來的六壬山莊的叛逆之徒。”
其中一名武者戰戰兢兢回答。
玄冥的語氣及態度,可一點不像是他們抓對了人了的感覺。
“本座是讓你們去抓太初魚,太初魚!她人呢?”
玄冥直接氣炸了。
“屬下,屬下,就隻見到這四個人。”
武者已經嚇得魂不附體。
玄冥此刻看向太初潤德。
太初潤德依然一臉平靜,仿佛諸事與他無關。
“太初老莊主如此處事不驚,原來是早有防備。”玄冥說。
太初潤德淡然道,“下官不知道國師大人在說什麽。這幾名弟子的確是我六壬山莊的人沒錯,不過他們不是叛逆之徒,而是受我的命令,出城去置辦些藥材和物件,僅此而已。”
“好一個置辦藥材和物件。”
太初潤德之心,玄冥當然心知肚明,“你以為如此,本座就拿你沒辦法了?”
太初潤德平靜道,“下官實在不知國師大人要做什麽,想做什麽。”
“我會把你的寶貝閨女太初魚抓回來,然後當麵問她幾個問題。”
玄冥突然神情一凝,“而這幾個問題的答案,很重要。不但本座想知道,聖家族想知道,甚至,全天下的人都想知道。”
太初潤德,“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想知道,我家魚兒也未必就知道。”
“是嗎?”
玄冥雙目對峙太初潤德的雙眼,“那我們就走著瞧。來人!”
武者即刻閃身而出,嚴陣以待。
“去,即刻快馬加鞭,封鎖整個天璽城,關閉四九城所有城門,凡六壬山莊子弟,隻要出入城門,全都給本座帶回來問話。”
“是!”
武者們頃刻消失在大殿門前。
“還得勞煩星公……”
玄冥最後看向靜候一邊的星落海。
星落海當然知道太初魚她們逃了。
具體逃往何處?
六壬山莊?
他立刻躬身道,“下官這就親自帶兵殺向六壬山掌老巢,找不到太初魚,下官就提頭來見。”
玄冥曬然,“殺向六壬山莊老巢?那你還不如現在就把腦袋給本座留下!”
星落海立刻跪地道,“還請國師大人指教。”
玄冥負手而立,“如果本座現在是太初老莊主,我就會認為,六壬山莊最後的希望,隻能在北方,在神夢陵。”
太初潤德心神一蕩。
星落海駭然,“下官這就帶兵向神夢陵的方向追殺太初魚!”
玄冥搖頭,“不是追殺太初魚,而是追捕大熵叛徒,拿回來興師問罪。”
“下官明白,下官這就去辦!”
“其實,你也不用一路追過去。”
星落海愕然,“那下官該當如何?”
“帝王穀是去往神夢陵的必經天塹之地,無法繞行。本座這就命你日夜兼程,用最快的速度急速行軍,趕到帝王穀埋伏,等太初魚自投羅網。”
“是!”
星落海轉身便走,生怕有一絲怠慢。
回過頭來,玄冥問正襟危坐的太初潤德。
“太初老莊主,你覺得本座的判斷對還是不對?”
太初潤德說,“我家魚兒不是叛徒,她也沒去神夢陵。”
玄冥淡笑,說,“是與不是,事實早晚會說話。”
太初潤德不語。
玄冥自顧繼續,“長夜漫漫,本座不妨再多與你說幾句,其實本座早知道你會逃,隻是你比本座想象的要聰明許多。”
“但是,可惜,聰明並不能解決問題。四九城總共也就那麽幾個城門,本座要是全封了,你認為他們還能逃得出去嗎?”
太初潤德依然沉默與對。
但接下來,玄冥的一句話卻讓太初潤德如墜冰窟。
“其實,在不久前,本座已經派出四批人馬,分別向天璽城四座城門追去,你猜,他們去的方向都是哪裏?”
四批人馬?
四座城門?
太初潤德當即驚駭莫名,神情卻依舊保持淡然。
玄冥料事如神,決心竟如此之大?
神武門與朱雀門實在太遠,肯定不在太初潤德的考慮範圍。
太初魚隻可能從玄武門或青龍門出城。
而且,在半個時辰之前,太初潤德也的確是讓太初魚從青龍門出發了。
之前,太初潤德同時給了太初魚兩封信。
是的,就是在給神夢陵那封信的下麵,還有另外一封信。
那封信當然是給太初魚看的。
信封上寫著,“打開,現在就開。”
太初魚於是打開來看。
是太初潤德的字跡,筆墨還是新鮮的痕跡。
“六壬山莊已到生死關頭,你即刻隨硯青等人從青龍門出城,前往神夢陵求救!即刻就走!”
“切記!你們成功,我便活,太初九便活,六壬山莊便活。你們失敗,則萬事皆空!!!”
玄冥抓回的四人,隻不過是太初潤德為迷惑視線而提前布下的迷魂陣。
可他哪裏又能想到,玄冥更加棋高一著,為以防萬一,竟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他們去的,是同一個方向,神夢陵。”
玄冥的背影挺拔,蕭殺,仿佛神聖而不可侵犯。
“而且,本座還特別叮囑,別光顧著官道,小道也得仔細查看一二。”
這個意思就十分明顯了。
玄冥早意料到太初魚一定會去神夢陵。
而且,還一定會避開人多眼雜的官道。
但是,他唯一無法確定的,就是太初魚從哪個城門出城。
但這個問題根本就不是問題。
不確定,那就封鎖所有城門。
封鎖所有城門還不行,那就從所有城門都派出追兵一路圍追堵截,直到找到太初魚為止。
甚至,為了萬無一失,他還讓星落海急行軍,先到帝王穀埋伏。
這就是天羅地網啊,即便太初魚心生九竅,恐怕也插翅難飛了。
太初潤德的心開始下沉。
太初魚她們再快,也絕不可能快得過星落海的急行軍。
太初魚她們再厲害,也絕不可能贏得了星落海的武道修為。
所以,即便她們現在已經僥幸出城,等待她們的,也必將是雲羅天網,殺機四伏。
“魚兒,剩下的,爹爹也無能為力,隻求上天垂憐,能留六壬山莊一線生機。”
太初潤德在心裏默默祈禱。
“你現在在祈禱上天垂憐對不對?”
玄冥一眼洞穿太初潤德的心思。
“可惜,這就是你與本座唯一的不同。”
“本座隻信自己,所以凡事事必躬親,力求完美。”
“而你,信命,所以諸事被動,無力。”
窗外的雪下的更大了,鋪天蓋地,蒼茫一片。
六壬別苑。
大門外突然停下一匹馬。
金聰從馬上翻身而下,之後急向院內行去。
他沒有敲門,因為門根本就沒有關。
院內更是寂靜一片,連半個人影都看不見。
“有人嗎?五行齋金聰求見太初老莊主!”
然而,回答他的,是寂寂的風雪之聲。
沒有人。
一個人都沒有。
金聰很快意識到情況不對。
腳下是新鮮的馬蹄印記,雜亂紛呈。
剛才六壬別苑肯定來了不少人。
這些人都騎著馬。
然後,他們走了。
之後,六壬別苑就空了。
金聰反身出門,上馬就走。
深夜。
金石書房。
金石夫婦都還沒睡覺。
他們在等金聰的消息。
金聰去六壬別苑探查情況,剛走還沒多大一會兒。
他們必須等金聰回來,否則是絕對不會有心思睡覺的。
要多久?
他們也沒概念。
反正金聰什麽時候回來就什麽時候算數吧。
然而,突然,院子裏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之後便是木棉喜出望外的聲音,“三少爺,你這麽快就回來啦?”
今日宴席之後,木棉對金聰感恩戴德,伺候的更加殷勤周到,無微不至。
金聰外出,吉凶未卜,她就呆在院子裏跺著腳,搓著手等他回來,連火都願不進屋烤了。
“六壬別苑出事了。”
是金聰的聲音。
下一刻,金聰拉著木棉同時出現在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