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騙中騙
冷眸含霜,莫若離手執白玉扇,從人群中走出。緩步也上了那高台。
冷眸微轉,掃了眼森羅萬象,便轉向蕭幫主與宋掌教。
森羅萬象霎時醍醐灌頂,暗歎自己糊塗。竟差點因為蕭幫主幾句話,失了分寸。
而蕭幫主則是被美人看得渾身不自在起來,稍稍撇過頭,他有意避開了美人的目光。
“這位英雄,本掌教確是認得。”宋掌教不屑,說:“不知驚濤派新任掌門,有何賜教?”
“賜教不敢當。”撚開手中白玉扇,美人問說:“不知宋掌教家中,可是有收藏名家畫作?”
“不曾有過。”宋掌教一口否認。有了蕭幫主先前吃癟之經驗,他是不打算給美人借題發揮之機會的。
“那宋掌教,定是不知了。”美人語氣依舊冰冷。掃了眼宋掌教,她說:“但凡家中收藏有名家字畫,閑來技癢,喜愛臨摹的人不再少數。如此看來,豈非都是要將自家畫作,偷偷運去大金了?”
宋掌教一時也是語塞,竟是不知如何回話。
“並非是隻有典籍的,”蕭幫主接過話,回:“蕭某記得清楚。當年除去於藏經洞發現了各派典籍的拓本外,諸葛莊主之表現也是極其的怪異。好似是在刻意地掩飾著什麽。”
“捕風捉影。”美人冷哼一聲,不再說什麽。
台下議論起來,眾說紛紜。眾人一時間雖是拿不定個穩準主意,可是聽聞方才台上幾人之對話,已然是對八大派圍攻無量山莊之事起了些許的疑心。
“阿彌陀佛。”空聞大師起身,垂眸道:“當年我等翻遍了無量山莊,確是未曾找到其通敵之鐵證。”
“大師?!”宋掌教大驚,欲上前製止空聞大師繼續說下去。
靖遠師太也跟著空聞大師起立,歎道:“無量山莊之事,怕是真有蹊蹺。貧尼這些年,多少個夜裏夢回無量之役,都絲毫回想不起山莊通敵之蛛絲馬跡。貧尼猶是記得,山莊的護院抵死相抗八大派弟子,甚至乎不惜以一命抵一命,隻為守護後山的藏經洞。無量山莊的護院,許多都是山莊附近之山民。若說他們有通敵叛國的嫌疑,確是說不通的。隻可惜,那夜眾人已是被殺戮蒙了眼睛,根本無暇顧忌這其中細微的線索。可悲,可悲。”
森羅萬象眼底泛起紅『色』,心中悲憤交加。
無量山莊的護院,都是山裏老實巴交的山民。他們與世無爭,農閑時節便來山莊幫襯做活,隻為了賺些細碎銀兩。無量山莊隕落,連累山民也幾被屠戮殆盡。無量山自此,成了一座死山。
“阿彌陀佛。”空聞大師麵有悲戚,“冤孽啊。”
“已是經年舊事,提來做甚?”華山一劍打個酒嗝,滿麵通紅。扔掉手中酒壇子,他一躍也上了台。
走路已是開始畫八字了,華山一劍湊到莫若離身邊,嬉笑道:“無量山莊之事,早就過去了十年有餘。正所謂死無對證,還提來作甚?”
“!!!”宋掌教被他一句“死無對證”氣得不輕。心底暗罵:昆侖掌門和老酒仙兒,今兒為何如此地反常?!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蕭幫主則是徹底沒了主意,冷汗不斷從他手心生發出來。偷偷看了看宋掌教,見他也是陰著臉。蕭幫主心底更是慌『亂』起來。
“死無對證”四個字一出,台下一片嘩然。眾人心驚膽寒,心道:如此無憑無據,便是滅當時風頭正勁的無量山莊,已屬不仁;今日有人提及,又以死無對證搪塞之,更屬不義。不仁不義,八大派做起事來怎地這般不講道理,不顧道義?!
莫若離用白玉扇遮住半邊臉,以阻擋華山一劍散發的濃重酒氣。
“所以。老前輩的意思是,今日我等也可不分青紅皂白設計誅殺北域王。他日後人問起,亦是可以用‘死無對證’四個字加以托詞?”
“嗝。”華山一劍的雙眼已是要睜不開了,他晃晃頭,說:“那是怎地不行?!就、就殺他北域王。反、反正有永生之血,都、都永生了,誰,誰還怕誰啊?!”
“好了!!!”宋掌教撲上前去,一把捂住華山一劍的嘴。目『露』凶光,他狠道:“老酒仙,你醉了!!!”
誰曾想,華山一劍張嘴衝著他的手就是一口。
“啊!”被咬了個結實,宋掌教忙縮回手來。拖著被咬的鮮血直冒的手,他恨恨地盯著華山一劍看,眼底已是『露』了殺機。
台下眾多武林人士見八大派掌門竟是開始內訌,已是有些混『亂』。
“阿彌陀佛。”空聞大師搖頭,說:“永生之血一事,本該權當笑談。老酒仙兒,豈是要當真了?”
“什麽笑談?!嗝。”華山一劍啐了一口,罵道:“別以為老酒仙兒實在,你們就欺負老酒仙兒!無量恩公明明在信中這樣寫道:各派從無量山莊取回的典籍後,有驚天之秘密,見水顯靈!老酒仙兒以水去試典籍,果然出現四句詩句!前途多『迷』路,春江暖心寒。永生血何處,異『色』眸中看。這四句詩句之意思,不就是有著異『色』眸的北域王的血,有永生之效?!”
許是有些急了。華山一劍說出這麽一大長串話,舌頭竟是不曾打結。
麵『露』悲『色』,森羅萬象連連搖頭。聽聞華山一劍念出那詩句,他便是知曉。所謂的什麽無量恩公,正是大師兄魯有道。
魯有道啊魯有道,竟真的是你!!!森羅萬象悲從心來,他是真的想不明白,為何魯有道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此等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事。
“嗬嗬,”美人冷笑,說:“什麽‘胸懷忠義’、‘俠肝義膽’,原來不過是為了尋得永生之法,才想出的借口。以通敵叛國之罪名陷害北域王,引武林英豪群起而攻之。八大派便可坐收漁利,不費吹灰之力便得了永生之法啊。當真是條歹毒的妙計!”
美人麵上依舊清冷,心中也確是泛起疑慮。華山一劍口中所念之詩句,前兩句為何竟是與母妃留與我的錦瑟篆刻的詩句,上一模一樣?!
台下更『亂』,議論聲此起彼伏。
“諸位。”靖遠師太也上台,說:“且聽貧尼一言。”
眾人見靖遠師太有話要講,議論聲稍小。
“永生之血一事,無量恩公確是有在信中提點。可眾所周知,天理循環,生死有命。自古修仙永生的傳說,江湖上流傳眾多。可是真真正正永生之人,確是根本不曾有過的。老酒仙兒今兒許是喝得有些多了些,才胡言『亂』語。諸位可莫要信了這永生之血之事,做出什麽不理智之舉動!”
“阿彌陀佛,師太所言甚是。”空聞大師點頭,說:“生死有命,因果循環。永生之事,不過是個傳說罷了。”
“二位大師,到是看得通透。”森羅萬象瞥著宋掌教,說:“隻是可惜,天下間能有二位這般悟『性』的,又有幾人許呢?怕都是像華山一劍這般,信了這虛妄的傳言罷?!所以,北域王到底是否真的通敵叛國就完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血,可以永生!”
“八大派所說之言,前後矛盾!北域王是否叛國,到底有無證據?!還是全憑一紙荒唐書信?!”台下眾路武林人士,有的不幹了,直接嗆聲。
“對啊!到底有沒有證據?!沒有證據,可是不要血口噴人!當年無量山莊之事,已是成了一筆糊塗賬!八大派今日,可還是要再辦這等糊塗之事嗎?!”有人附和道。
群情洶湧,各路人士爭相發表起言論來。
蕭幫主的冷汗順著額角開始流淌下來。宋掌教則是一副狠辣模樣,盯著莫若離看。
“此等莫名其妙的屠龍大會,驚濤派恕不奉陪。”美人收了手中白玉扇,跳下高台。說:“二師弟、三師弟,我們走。勿要在此白費口舌。”
森羅萬象定了定,回說:“好。”他便也跳下台去。
墨殤小跑而來,跟在他二人身後。
“走走走!”
一時間,台下眾人許多也是要退席。
“站住!”宋掌教大喝一聲,陰笑道:“驚濤派新任掌門之前與本掌教曾有過數麵之緣,也算是舊時相識。大老遠來到龍門鎮,也屬不易。喝杯酒再走,也是不遲!”
話還未說完,他一躍而起。翻身以足尖輕點,落於高台龐的一桌酒席上。足尖一挑,將一杯酒水生生擊飛了去。目標正是莫若離。
待客棧內眾武林人士有所察覺之時,那杯酒已是飛到了森羅萬象身後。眼看著,就要朝美人身後擊去。
美人卻是頭也不回,依舊是往客棧門外走去。
森羅萬象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正是犯愁沒有發泄機會。此時宋掌教主動挑釁,自己送上門來,真是讓他“欣喜”不已。
轉身迎向那飛來的一杯酒,森羅萬象提氣蓄力,將真氣匯聚於口中。他也大喝一聲:“無恥鼠輩!!!”
這一聲,乃是以驚濤掌的掌法為依托,真可謂是驚濤駭浪。三日前,森羅萬象專程去地牢見了驚濤派的那二人。目的就是去學驚濤派的驚濤掌,於動手之時完美地掩飾身份。
那杯酒被森羅萬象口中音波迸發的真氣擊中,酒水並未撒出分毫,轉而往反方向飛了回去。速度更快。
宋掌教足尖又點,從桌上飛下。抬腳,欲碎了那酒杯。
怎知,不等他的足尖觸碰到那酒杯,那酒杯便自行炸裂開來。酒『液』四處飛濺,濕了他一身。雪段的靴子上,紮滿了酒杯的碎片。
眾人一見,誰勝勝負,便已心中有數。
宋掌教顏麵大失,提起鐵拳,他就要上前。
“阿彌陀佛。”空聞大師張口道:“宋掌教,不要和小輩們一般見識。今日之大會,本就是八大派為了與眾武林人士商討圍攻北域王之事。可行與否,自然也是在討論的範圍之內。既然諸位武林英雄都是覺得圍攻之事欠妥,不如暫且擱置此事。待到有了確切的證據,再行此事便是。”
“是了。”靖遠師太附和,說:“一人智短,眾人智長。合了大家之意見,才不會重蹈無量山莊的覆轍啊!”
“哼。”宋掌教見他二位都是如此說,更是怒火中燒。他甩手怒道,“本掌教不曾想過,中原武林之流竟都是這般畏首畏尾!倘若延誤了戰機,爾等萬死難辭!”
“非也非也~”昆侖掌門笑道:“若是錯殺無辜,殘害了忠良。那可真是萬死難辭呢!”
“你!”宋掌教噎住,又看了看蕭幫主。蕭幫主此刻已是快成了汗人,連前襟上都是濕了。
“哼!!!道不同,不相為謀!!!”宋掌教大怒。帶領武當眾人,直接離去。
森羅萬象餘光掃了眼昆侖掌門,嘴角動了動。
昆侖掌門察覺了那目光,也還是不動聲『色』。他攤攤手,笑說:“這就走了?八大派都少了一派,還開什麽狗屁屠龍大會呢?”說完話,他便也領著昆侖派的弟子退了去。
王真人與他前後腳,也退了去。而早前大鬧一場的華山一劍,早就醉酒睡倒在了台山。被華山門徒抬著,也是退了下去。
“阿彌陀佛,既是如此。便都散了吧。”
空聞大師已是發了話,眾人便都各自散去。
名動武林的屠龍大會,最終在莫若離與森羅萬象師侄二人的極力攪弄下,無疾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