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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一生二

  “不可行之!!!”


  慕容曉狠拍椅子扶手,憤憤然將頭甩向一邊。


  北域議事廳內群臣雲集,爭論聲、歎息聲,不絕於耳。


  蘇景年坐於主位,麵上是平和寧靜,心中卻也是煩悶。


  出兵援金一事一經她提起,果不其然,猶如『亂』石穿空,引得嘩然一片。北域群臣反對之聲此起彼伏,皆以為出兵之策斷不可行。在眾多反對聲浪之中,更是不乏措辭激烈、情緒激動的肱骨老臣,其中尤以右相慕容曉為甚。


  北域王之決策與群臣相悖,又無法互相說服。故而援金一事經過多日的討論,時至今日,仍未得出最後之定策。


  “大金,那可是北域的死敵啊!”慕容曉食指指天,一字一咬,氣憤異常。


  “是啊!”


  “是啊!”


  在座響起一片附和之聲。


  蘇景年不做聲,隻環視屋內。


  被晾在了一邊,更是讓慕容曉有些來了勁。他青筋暴跳,“騰”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激動道:“說是死敵,那都是說得輕了去!擄我子民,侵我疆土,設伏我王,條條其罪當滅!條條其心可誅!卑劣金狗,仁義淪喪,人人得而誅之!我慕容曉恨不得剝其皮、拆其骨、食其肉,方能解我心頭之恨、方能解我北域百姓之恨!如此說來,當是我北域死敵中的死敵才對啊!”


  慕容曉高亢、激烈的陳詞輕而易舉地將在座文官、武館的愛國熱血都點燃了,引得陣陣喝彩。


  蘇景年心中自是了然,北域與大金間的隔閡是深之又深,曆代的宿怨更是積壓已久。別人暫且按下不論,她的親爹、上一代北域王也是戰死於錦州、死於金兵刀下的呢。於金國,蘇景年平心而論要說完全無恨,那必然是假。可現下之情形,斷然不是追溯過往恩怨情仇之時。大金一旦轟然倒塌,北域必無幸存於九州之可能。


  她歎了聲,仍是不接話。提起一杯茶,耐著『性』子吹了起來。


  雖是對眾臣反對之事早有預判,但是斷不曾料想到某些老臣竟是這般的油鹽不進、頑固不化。多次據理陳詞、好言相勸卻是毫無作用。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外派風將軍刺探軍情了,畢竟於軍事,老將軍一句話,頂得上北域王數十句不得止。


  “右相啊。。。”


  老丞相喚了慕容曉一聲。語重心長地勸道:“咱們有話啊,不妨好好說。”


  老丞相從始至終緊閉著雙眼,『揉』著太陽『穴』。慕容曉慷慨激揚的陳詞,著實惹得他意『亂』心煩。


  “好好說?”


  好似一隻被激怒了的鬥雞,慕容曉瞪大雙眼。哼笑道:“那倒是請教請教左相,如何好好說得?現如今死敵被困,困獸之爭。此等絕佳戰機,王爺不出兵包抄大金後路倒是也罷了,畢竟可落下個光明磊落的好名聲。可王爺竟要主動出兵增援大金?!要以我北域將士之珍貴『性』命,換取死敵大金將士之『性』命?!豈不是荒唐透頂?!如此荒謬的決斷一旦流傳出去,我北域如何立足神州?!王爺如何平息北域百姓眾怒?!你我這些臣子又是如何。。。”


  “好了。”


  蘇景年沉聲將慕容曉打斷了。


  屋內一時間,鴉雀無聲。


  提起茶盞,嘬了口杯中清茶,溫度恰好。蘇景年歪笑道“諸位賢卿,勿要再做爭執。今日本王專程請來一人,為諸位說說,為何是要出兵援金。”


  “嗬嗬,”慕容曉回到座位,拂袖不屑道:“自當洗耳恭聽。”


  “來人,請破將軍進來。”


  蘇景年笑著吩咐道。


  “是!!!”


  門外響起應和以及跑步遠去的腳步響。


  “破將軍?!!!”


  “將軍回來啦?!!!”


  議事廳又一次炸開了鍋。群臣交頭接耳,各個興奮異常。


  慕容曉陷入沉思,反複琢磨起蘇景年的話。


  破心跟隨先代北域王蘇辰繆左右,抗擊大金侵襲多年。立下大小戰功無數,甚至連北域王的屍身都是她冒死於敵軍千軍萬馬中搶奪回來的。武藝高超又為人寬厚,使破心無論在軍中還是朝中,都擁有著極高的威望。按常理推斷,破心於大金必然有著各『色』錯綜複雜的新仇舊恨。要讓她來勸服群臣同意王爺出兵援金,無異乎是天方夜譚。可王爺既然說出此等話語,那必然是成竹在胸。


  轉念一想,考慮到破心與蘇景年有著一層師徒關係。慕容曉算是心中明白了,歸來的破心,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不禁冷哼一聲。慕容曉也學起老丞相,閉目養神起來。


  心中又是篤定,此番王爺之援金,身為金人的完顏王妃是必然脫不去幹係的。王妃不除,猶如死敵在側。讒言蠱『惑』,坐臥難安。


  老丞相緩緩睜開雙眼,盯著蘇景年看。


  蘇景年餘光瞥見了老丞相的動作,笑著喝起了茶。


  飲畢點了點頭,讚賞道:“茶,不錯。”


  得了蘇景年這報平安的“定心丸”,長出一口氣,老丞相又闔上了眼。


  “破將軍到!”門外秉道。


  “請!”蘇景年應了聲。


  議事廳門開,一襲緋『色』大步而來。


  “將軍!!!”


  “破將軍!!!你回來啦!!!”


  幾位老臣紛紛上前,將破心圍住,慰問起來。


  “嗬嗬,是,是的。我回來了。”


  天山劍雪好不尷尬。這偌大的屋內,他隻認得蘇景年一人,卻要裝出個久別重逢的樣子。


  奈何是答應了蘇景年,要扮作破心幫他勸說北域群臣。道長隻得硬著頭皮,與前來慰問的群臣假模假式地寒暄了起來。


  強忍笑意。蘇景年站起身來,上前作揖道:“景年,拜見師傅。”


  “不必多禮。”


  道長借機拜托了包圍,忙上前扶起來蘇景年。


  蘇景年故作苦惱道:“羅刹進犯大金之事,想必師傅已是有耳聞。多日以來,景年與群臣數次商討是否出兵援金,可惜意見始終無法匯聚一處。徒兒想著師傅對金國、對北域軍事可謂是了如指掌,故而冒昧請師傅前來為我眾人指點一二。”


  “額,這。”


  道長愣了愣,暗想:這北域王為何不按照之前套好的詞講話。


  “諸位以為如何?”蘇景年問向群臣,轉而頗有些遺憾道:“風將軍這幾日舊患纏身,無法朝政,否則我等也不必爭論至此。但本王以為,除去風將軍外,破將軍於是否出兵援金一事,是最有話語權的了。”


  在座又是一陣議論,大多數還是比較認同破心之判斷的。


  “先聽聽破將軍怎麽說,再做決斷不遲。”


  慕容曉『插』了一句,端起身邊的茶盞,喝起了茶。吼了一整日,也是口幹舌燥。


  議論聲漸漸熄了去。


  “將軍,但說無妨。”


  老丞相捋捋胡須,笑道:“都是些老夥計了,知根又知底的。還請將軍直抒胸臆,莫要有些旁的顧慮才是。”


  “額,這。。。”


  “還請,師傅教誨!”


  蘇景年躬身作揖,袖子遮掩下是壞笑連連。


  “。。。”


  道長欲哭無淚,隻得趕鴨子上架,開了口。


  “好、好吧。恩橫。”道長清了清嗓子,正正聲『色』道:“這今日、今日陽光明媚,春暖花開。水光瀲灩,山『色』正好。”


  老丞相瞬時有些坐不住了,他強做鎮定,望了望破心,又望了望蘇景年。


  “噗!”慕容曉一口茶盡數地噴了出來,“咳咳咳。。。”撫胸猛咳。


  在座眾臣,無不瞠目結舌、啞然失笑。


  北域議事廳外的大雪,自除夕以來就未曾停過。何來“陽光明媚、春暖花開?”千裏冰封、萬裏雪飄的北域,又何來的“水光瀲灩、山『色』正好?”


  一屋子木然癡傻的呆頭鵝,著實逗壞了蘇景年。她憋笑憋得是相當難受,眼看著就要繃不住大笑出來。無可奈何,隻得學起蔡越兒那招。猛掐自己大腿,才將將把失控的笑意安奈住了。


  道長卻見眾人都“聚精會神”地聽著,心下有些小小得意。他繼續道:“群鳥爭鳴,蜂蝶起舞。綠草茵茵,萬物複蘇。。。”


  “夠了!!!”


  慕容曉起立,擦了擦身上的茶水。怒道:“破將軍這到底是何意圖?門外風雪哭嚎,何來的春風萬裏?!將軍有話盡請直言,莫要繞著彎子兜兜轉轉。”


  “額。。。”


  道長被吼得蔫兒了去,心中嘀咕道:還有好幾句精彩的詩句,人家還未曾講哩。。。


  回話說:“在下不才,卻是在直抒胸臆的。君豈非聞得一句古話,‘瑞雪,方是豐年之兆。’‘風雪哭嚎’的嚴冬,過些時日便是那百花齊放、百鳥爭鳴的早春。適才所講,乃是日月交替之結果,而並非是時節更替之過程。世人多愚鈍,癡『迷』於眼前顯而易見之景象。鮮少有賢德之輩能夠立於高處,俯視日月星輝之輪轉。凡事之衍化必有其過程,變化莫測、難以捉『摸』;如何能夠巧妙地跳過繁複、曲折的過程直取結果,方乃是決策之道、更是決勝之道。如今援金與否,諸位需要關切的要點絕非在於大金,而是在於北域。若是能夠避開往日之仇怨困擾,預見大金亡國後北域於九州之處境。出兵與否,自然是一目了然。”


  議事廳內依舊是安安靜靜,隻是這安靜與先前之安靜絕非是同出一種。


  群臣眼中的破心,霎時又高大了不少。


  “妙。”


  老丞相捋須點頭,望著蘇景年道。


  “。。。”


  慕容曉無力辯駁。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被噎得夠嗆。


  “諸位今日歸家,便再好好思量思量破將軍所言。我等明日再議。”


  蘇景年並不急著下結論,她要群臣心甘情願、求著她出兵援金。


  “報!報!報!”


  衛隊兵士一臉大漢,推開議事廳大門。


  “王爺!!!破將軍傷重!!!”


  “帶路!!!”


  蘇景年聞言,二話不說衝出門去。


  留下一屋子人不明究竟地盯著道長。破將軍明明在此,重傷一說如何而來???


  “我也去!”道長一個閃身,也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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